今天,我們為何依然“熱追”他的劇?
還記得中學語文課本里的那篇《雷雨》嗎?
乖戾不馴的蘩漪,專橫偽善的周樸園,天真爛漫的周沖和四鳳……一個個人物,宛若鮮活于世。一個家庭暴風驟雨般的幻滅,重重叩擊人心。
2010年9月7日晚,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副院長任鳴執導、陳好主演的話劇《日出》在首都劇場首演,由此拉開了曹禺誕辰100周年系列活動的序幕。此劇照為第三幕。(新華社發,李晏攝)
上世紀30年代,曹禺的名字和這部《雷雨》,如“平地起驚雷”,劃破了中國話劇的天空。也正是從那時起,一代代人對這位劇作家的熱追,從未止息。
今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推出曹禺誕辰110周年系列紀念演出,“一票難求”堪比“春運”時節。演出劇目如此繁盛,曹禺先生為何依然“頂流”?
用全部的生命力量震撼生命
“曹禺老師講課的時候,教室里總是擠滿了人,擠不進的學生只好站在外面的窗戶邊聽課。”回憶先生的課,今年92歲的中央戲劇學院原院長徐曉鐘激情難抑。
1936年,曹禺應校長余上沅邀請,前往國立戲劇學校任教。一站上講臺,他仿佛就融入了劇中。
徐曉鐘說,講蕭伯納的《康蒂妲》,曹禺激情朗誦,親自扮演劇中各種人物,向學生傳遞作者的激情和原著的文學美。老師沉浸其中,傾情演繹,有學生曾感慨:“他用全部的生命的力量來震撼我們的生命。”
言傳身教,大師風范。曹禺不僅把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戲劇教學,更以開放的胸懷、寬容的姿態鼓勵后輩創新創造。
1993年初,中國青年藝術劇院排演的《雷雨》擬刪去魯大海這一角色,徐曉鐘帶著青年導演王曉鷹來到北京醫院,當面征詢曹禺的意見。
“刪掉?”曹禺先是一愣,然后笑著說:“好,我贊同。”接著補充道:“將來會有批評你、罵你的,你要沉得住氣,就說當時你和作家商量過的,作家同意的,就拿我來當擋箭牌。”
去貧民窟里“掘金”
1937年2月,歐陽予倩導演的《日出》首演,大獲成功。曹禺后來曾坦言:“為著寫這一段戲,我遭受了多少磨折,傷害,以至于侮辱。”
他在三九天的半夜跑到荒涼的貧民區,向乞丐學數來寶,卻被醉鬼打傷,險些瞎了一只眼睛;他跑到“土藥店”和黑三一類的人物“講交情”,被“朋友”瞥見,散布了許多謠言……
“我口袋里藏著鉛筆和白紙,厚著臉皮,狠著性。一次一次地經驗許多愉快的和不愉快的事實,一字一字地記下來,于是才躲到我那小屋子里,埋下頭,寫那么一點點的東西。” 曹禺這樣記下當時的境遇。
“藝術創作一定要來源于生活、深入生活。這是現在的創作者最需要向曹禺學習和繼承的。”上海戲劇學院教授曹樹鈞指出,曹禺的五大經典《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家》全都有生活原型。如《雷雨》中周樸園逼蘩漪喝藥,一個司空見慣的場景被曹禺寫得驚心動魄、扣人心弦,假如他對生活不了解、不熟悉,觀察和研究人物不到位,很難寫出來。
“堅守現實主義真精神”
早在上世紀30年代,曹禺作品中的現實主義精神已經在影響其他創作者。夏衍的代表作《上海屋檐下》是左翼戲劇的最高成就之一。夏衍在《上海屋檐下·后記》中寫道:“在這個劇本中,我開始了現實主義創作方法的摸索。在這以前,我很簡單地把藝術看作宣傳手段。引起我這種寫作方法和寫作態度之轉變的,是因為讀了曹禺同志的《雷雨》和《原野》。”
“曹禺的戲劇作品在中國現代戲劇史上,具有十分突出的地位,對中國現代戲劇的創立和發展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影響。”北京人藝院長任鳴說。
什么讓他的作品經久不衰、直抵人心?
“曹禺以寫人為核心,將視角注視到人的精神深處,剖析人生的困惑、人類的抗爭,關注人的內在生命,因而把握住了創作真諦。”中國作家協會名譽副主席廖奔說,“關注人類的生存困境,使曹禺作品處處透示出博大的人文關懷;渴求進行精神探索,則使其作品具有了人性深度與哲理厚度。”
時至今日,人們依然在體會、傳承大師的方法與態度。
中央戲劇學院教授譚霈生說,曹禺先生畢生守持現實主義真精神,這是戲劇藝術的品格,也是當下應該繼承和倡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