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剛:復蘇的年月
上世紀50年代,中央文學研究所——文學講習所所以能誕生和繼續,是因為戰爭中有一大批文學青年,在鐵、血、火中過著艱苦的歲月,沒有時間讀書,他們渴望學習提高。而黨又需要培養一批貫徹毛澤東文藝思想的文藝創作骨干。在這樣的形勢和客觀需要下,丁玲等才張羅辦起了文學講習所。
十年動亂后,又有一大批有才華的文學青年,上山下鄉,或是當工人,或是參了軍,他們雖有所得,基層生活給了他們創作靈感,但是失去了上學讀書的機遇。加之“四人幫”實行的法西斯文化專政,把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都批為封、資、修,成為禁讀的書,就是有時間,一時也難以找到愿意讀的書。“四人幫”被打倒后,這些文學青年猶如出籠的鳥兒,在自由飛翔中,渴望讀書,學習作家應有的各方面的知識;希冀有經驗的老作家和名教授的指點;向往廣交文學朋友,互相交流經驗和心得體會;也需要文壇認識他們,乃至幫助他們疏通發表作品的渠道,結識報、刊社的編輯家、評論家和出版界人士,而文學講習所恰是他們理想的、可以兼得的進修的地方。
1979年,我在和當時中國作協主持工作的黨組副書記李季交談時,他也認為在糾正冤假錯案落實黨的政策中,恢復文學講習所是必要的。當年12月,全國四次文代會結束后,李季讓我負責同王劍青、古鑒茲三人組成恢復文學講習所的籌備組,開展籌備工作。我們開了一次籌備會,一致認為首先應向中宣部作一關于恢復文講所的請示報告,由古鑒茲起草。我拿著報告稿找李季,李季說早寫了報告,中宣部批了。我向作協辦公室要了“報告”看,原來是一紙公文旅行,上面寫著原中宣部部長黃鎮的意見:“似應和計劃委員會、編制委員會協商”,其他人有的簽了名,有的同意附和黃鎮的意見。李季閱后對我說,你再寫一份給中宣部的報告,我把報告稿送到中宣部并去找熟悉的人談了。1980年1月中旬,李季召開了一次作協黨組會,會上李季宣讀了中共中央宣傳部的批語:“同意恢復中國作家協會文學講習所。”接著說:“邊籌備,邊辦班,先辦個小說創作短訓班。”
不管時間長短,邊籌備,邊辦班的決定是正確的。當時,我們的國家經過十年浩劫,經濟瀕于崩潰邊緣,各方面都很困難。文講所的恢復甚至比創辦還難,說是恢復,頭上無片瓦,地上無鞋地,白手起家辦學校。等到有校舍設備和必要的師資,要到哪年哪月!當時租了朝陽區黨校四十余床位,便著手辦班。3月8日,眼看新生即將到來,我對古鑒茲說:“我們因陋就簡,也不能簡到沒有電視機和錄放機。這是學員的文化生活和速記員整理講義必需的。你向李季匯報籌備工作情況后,提出要電視機、錄放機。”古鑒茲回來說:“李季的情緒很好,立刻對作協辦公室的同志說,要把最好的電視機和錄放機給文學講習所。”第二天上午,嚴辰對我說:“昨天李季同志逝世了。”這么突然的消息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急問:“是誰?”嚴辰再說:“李季。”原來李季誤喝了兒子外用治關節炎的藥酒,心臟病突發猝亡,李季任黨組副書記時,恢復文學講習所是他的決策之一,才58歲的他還來不及看看復所后報到的學員,就匆匆地離開了人世。
不久,小說創作班的人都到齊了,共33人。他們都是嶄露頭角的小說作者,其中的蔣子龍、葉文玲、喬典運已是全國第三次作家代表大會的代表。在艱苦困難的條件下,舉辦了開學茶話會,所內干部分別擔任服務員、接待員、采購(或借物)員。只花了買寫橫標用的紙錢,把小桌拼成方桌,用床單蒙上,在朝陽區黨校教室布置了樸素大方的會場。另外花了十幾元錢,買了些大花生、豆大的普通粉餅干和茶葉。沒有茶壺,我便把茶葉放入保溫瓶,茶葉本是低檔的,把開水沏到保溫瓶中,那茶的味道更不好了。中國作家協會的副主席陳荒煤、沙汀、馮牧等都來祝賀。李季逝世后,陳荒煤負責主持中國作家協會的工作,他笑著看這簡樸的會場,伸手抓了幾塊小餅干,邊吃邊聽我簡短的匯報。
學員學習了兩個月后,提出兩個要求。一是延長學習時間,由3個月延至半年;二是續所譜,將小說創作短訓班更名為中國作家協會文學講習所第五期。中國作協黨組召開會議討論,陳荒煤、馮牧等都發表意見,同意學員的建議。我順便提出了繼續辦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班,再辦個編輯評論班。黨組同志討論時認為辦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班,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次,適應我國少數民族文學蓬勃發展的需要。編輯、評論是按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撥亂反正的重要環節,辦個編輯、理論班是必要的。陳荒煤同志拍板作了決定,于是便有了講習所第六期、第七期……這次作協的黨組會對文學講習所繼續發展起了重要作用。
(作者為中央文學研究所第一期第一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