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硬的質地,險絕的風格 ——評郭羽、溢青網絡小說《腦控》
網絡小說是直面讀者的文學,想要獲得讀者的喜愛,必須有其自己的獨特“配方” ,這主要體現在網絡小說要講述一個精彩的故事,這里包含兩重要素,一是故事很精彩,二是注重講述故事的技巧。與眾多的超長篇網絡小說不同, 《腦控》的故事本身很精煉,只有16萬多字,但小說的容量很大,故事的密度很高,體現了一種精品化創作的態度,更呈現出一種堅實硬朗的文學質地。
從故事核心來說, 《腦控》講述了一個中國科學家與朋友們一起戰勝了美國的反人類科技狂人,正義的力量戰勝了邪惡的故事。小說精心構思,在故事講述上極具匠心。小說有效控制了敘事,通過設置疑問,敘述人在慢慢推進的過程中,不斷解謎,又不斷增加新的疑點,擴展小說的容量,形成故事閱讀的緊張感,直到故事的結局才真相大白。這部作品回應了近年來希望網絡文學更多關注現實的呼聲,小說中所描繪的超級流腦與新冠肺炎疫情有相似之處,但小說并不是一部直面現實的作品,而是在現實背景上虛構了一個想象的故事。在這個故事里,超級流腦疫情不是來自病毒,而是來自人為的對大腦的控制所致,美國進行腦神經科學實驗的投資人和科學家尤利西斯為了一個瘋狂的“人類樂園計劃” ,通過“腦控”讓低智商的人自殺,這個反人類的瘋狂計劃遭到了有正義感的科學家的阻止,來自中國腦神經科學家陳辰,與受害者“威爾”等人一起團結合作,最終戰勝了反派頭目尤利西斯。
《腦控》中,抗疫不是作品的主題,疫情也不是作品描寫的重點,故事沒有和現實一一對位,小說的意義更多的是在隱喻層面上,它呼應了《美麗新世界》等對科技理想主義的批判。在《腦控》中,疫情的出現是科學研究不堅守人文底線造成的嚴重后果,是科技狂人利用腦控技術推行人類清洗的工具。二戰以來,核實驗的成功,克隆技術的攻克,人類基因密碼的破譯,人工智能的進步,引發了科學主義與人文主義的沖突,提醒人們科學實驗一定要堅守人文主義的底線,否則將會變成人類的災難,在《黑客帝國》 《星球大戰》等好萊塢大片中已經表現了這一現實。 《腦控》堅守人文主義的立場,以精彩的故事承續了這一主題。
作品的堅硬質地還來自作者所掌握的行業知識。與傳統文學作家相比,網絡作家來自不同的行業,他們往往對特定行業有更深入的了解。這也是網絡小說傳承通俗文學的另一種功能,即將專業知識寓于精彩的故事之中,這是網絡小說“行業文”的優勢。從文學題材上說,腦神經科學是一個新開拓的領域。作者郭羽說,這部小說受到陳天橋賣掉盛大投入到了腦科學研究的事例啟發,郭羽本人曾投資了一家腦科技公司,接觸過一批腦科學家,對此領域有較深入的了解。 《腦控》在目前腦控技術發展的基礎上,展開了適度想象,以硬科幻的形式,想象了腦神經科學對人類記憶的提取,并通過藥物提升人的智商,通過注射讓控制器抵達大腦,對人進行腦控。這種“硬核”文的寫法并非完全虛構,而是在現實基礎上合理想象,描繪未來腦神經科學發展的可能性,使讀者對腦控科學有更深入的了解。
這部作品呈現出硬朗的文學質地,也和作品的風格密切相關。網絡小說類型眾多,經過眾多作者的實踐,形成了多樣的風格,對應了讀者的多樣閱讀需求。古人論書法,將書法的風格分為“平正”與“險絕” ,如果以此來評價網絡小說,“平正”的是那些題材、構思上中規中矩的作品,而“險絕”的是那些追求變化,不斷求新求異的作品。從風格上來說, 《腦控》與郭羽、劉波此前創作的《網絡英雄傳》系列作品一脈相承,都是屬于“險絕”類型。從故事上來看,小說講述的是高科技人才之間的愛恨情仇,拯救變成了傷害,天才變成了瘋子,朋友變成了敵人,夫妻成了陌路,這一切構成了撲朔迷離的劇情,形成了作品“險絕”的風格。
在人物的刻畫上, 《腦控》吸收了現代小說與通俗小說的寫法,人物的經歷、身世介紹都相對簡練,但又賦予每個人物傳奇般的身世。中國通俗小說的傳統是非奇人不傳,非奇事不傳,非奇人奇事不傳。 《腦控》中的人物都是奇人,艾伯特終身未娶,因為科學實驗的失誤,收養了一個養女,本來是做善事幫人找回記憶,卻引來殺身之禍,大腦被偷走;威爾,曾經的腦科學實驗的受害者,貧民窟的不良少年,經過一番洗心革面成為斯坦福大學的博士生,卻又被學校開除,成為大反派人物尤利西斯的得力助手,最終回歸正義,人生可謂一波三折;陳天白,傳奇的華人科學家,曾被譽為腦神經科學領域的“愛因斯坦” ,第一屆諾菲腦神經科學大獎的獲得者,在一次實驗失敗后,陳天白精神狀況出現了問題,從一名傳奇的華人科學家跌落成一名精神病患者。其他如陳辰、尤利西斯、夏楠、莫斯杰、吉米等人也都有傳奇的個人身世與經歷,他們都是來自不幸福家庭的“特殊人” 。從現代小說的角度來看, 《腦控》中的人物并不是簡單的類型化人物,小說不僅寫出了他們的故事,也書寫了他們的內心世界,他們傳奇的人生軌跡如同一個個病理切片,讓人沉思生命與人性之謎。小說吸收了傳統文學的寫法,在敘述之中拓展了作品的寓意空間,在營造小說的堅硬質地方面同樣有所貢獻。
(作者系安徽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