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與當代文學批評之新變
新媒體是以數字及互聯網技術為支撐的媒介傳播方式,移動終端、網絡平臺為其主要信息接收工具,電子期刊、數字廣播、微博、微信、手機App等皆可納入其中。由于新媒體信息傳播具有交互性與即時性、海量性與共享性、個性化與社區化等顯著優勢,它越來越深刻地改變著輿論的生成方式、傳播渠道和接受樣態。當代文學批評作為一門具有時效性、現場感、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學科,它的研究已經離不開屏幕、瀏覽、發布、轉發這些關鍵詞。新媒體以新銳的運作理念、價值標準干預文學批評活動的全過程,使其具有發言主體的實存(紙質)與虛擬(線上)交匯、批評觀念的批判性與建設性并立、批評話語的話題新異性與對批評法則(比如對文學批評思想倫理、人文情感、藝術追求)的堅守共存等特征。新媒體既有利于全息化文學批評格局的形成,也繚亂了批評者的眼光,為當代文學批評在新形勢下提出了新課題。
一、研究者關聯性思維及圖像集成研究思路的生成
在文獻資料整理方面,新媒體為當代文學批評提供了深廣、高效、精準的支撐,導致研究者思維形式的改變。新媒體的優勢一是在數據數量上的龐大、海量,二是在信息處理速度上的高效,三是在為用戶提供服務質量上的功能和用度。面對任何研究課題,研究者首先要做的是對國際國內現狀的掌握、對已有研究資料的分析,以便基于此提出自己的觀點、論述,所做的研究在此基礎上有哪些突破,期待實現哪些目的,研究的意義、價值何在,等等。研究的前期準備階段,研究者已經適應并習慣了在研究之初向網站、軟件求助,盡可能多地獲取數據。在對某一批評對象的匡訂、信息采集、分析挖掘等方面,新媒體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捷、快速與高效率。新媒體終端及其承載內容是以“數據”為基礎的,數據既可以是如圖書館或高校的數據庫這種有限數據集合,也可以是如微博、微信、社交網絡上較難考量的無限數據集合。傳統媒體(報紙、期刊)中盡管也蘊含著廣博的經驗資源,但是這些資源的傳遞是散在的、零碎的,研究者不易直接獲取;傳統媒體不具備新媒體所特有的信息檢索功能(比如利用主題、關鍵詞、作者等檢索條目),讀者主動挖掘知識信息的時間和精力成本都比較高。與之相比,手機終端、平板電腦、Kindle等工具不僅蘊含著龐大的信息資源,并且具有智能、高效的檢索手段,可以充分地對信息資源進行組織、挖掘、提取并實現資源的個性化,有針對性地合理配置,這樣的資料整合在紙質期刊、書籍時代是要花費數天乃至數月才能完成的。新媒體提供的技術手段可將作品原文、研究資料、分析鑒賞等分類下載、建立文檔庫;亦可通過批注、鏈接等超文本方式強化閱讀體驗;還可即寫即存,以便研究者建立閱讀檔案,保存閱讀記錄。在CNKI搜索引擎,只要留下痕跡,再次登錄時服務商便會根據以往的搜索記錄為用戶推薦相關的一系列資料,數據信息伴隨需求不同而變更,從而引領或順應著查找者的研究偏好而爬梳、厘定某些資料。同時,只要用戶登錄賬號和密碼,不論在PC上、無線門戶上還是移動客戶端上,都可享受一站式閱讀體驗,所有閱讀數據都可在線保存并且同步到其他渠道。當代文學批評是建立在文學事實、話題現象、作家作品基礎之上的批評,較之古代文學、文學理論等學科,它的對象是在場的、鮮活的、時時更新的,新媒體為當代文學批評的資料整合從工具、技術、方法層面提供了無與倫比的信度、效度與用度。
新媒體促成了研究者思維從因果性向關聯性轉變。運用新媒體進行資料整理正在改變人們考察文學的方式方法。麥克盧漢在《喬伊斯、馬拉梅和報紙》一文中明確提出了媒介對人的能力的影響,“我們經歷了許多的革命,深知每一種傳播媒介都是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它突出人的一套潛力,同時又犧牲另一套潛力。每一種表達媒介都深刻地修正人的感知,主要是以一種無意識和難以預料的方式發揮作用”。①不論我們以往的研究是先有論點再充實論據或是反其道而行,研究者總是從浩繁的資料中獲取信息,經過分析綜合、歸納演繹得出結論,正所謂“擺事實,講道理”。例如,在對“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研究的資料搜集中,我們可以從獲獎小說的題材分布入手考察:1978年到1983年獲獎的優秀短篇小說中,“傷痕”有多少篇,“反思”有多少篇,“改革”有多少篇以及它們在各年度的分布趨勢,可以推斷出每屆“打頭”的獲獎作品題材明顯突出評委會的傾向,由茅盾、周揚、巴金等23人組成的評委會既有著“全國權威性”,又有著“歷史受害者”的身份和意識,這文學評價標準決定著其時文學的基本面貌和走向。由于時間的切近,作品數字很好統計,圍繞評獎的“講話”“評論”“本刊記者”等相關文章也不難查找,加之研究者還原歷史情境的推敲,得出結論也就順理成章。隨著新媒體的繁盛,我們的研究思維便從這種由因至果的線性而轉變成由點至周的發散輻射型思維。新媒體要求研究者更精練、更迅速地抵達目標,用一個精準的詞語代替一段細致的描述。僅以“中國知網”為例,同一研究可以先將搜索主題定位“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也可同時加入其他詞匯)進行“高級搜索”,網站即刻將與主題詞黏合度從高到低的200篇文章排列出來。資料閱讀過程中,研究者未必緊貼著作品、作家、評價這一路線進行,還可將周邊觀點挖掘出來,比如“當代文學制度”“小說修辭”“性別意識”等等;也會將周邊文獻爬梳出來,某條文獻被下載、被引的次數,某個刊物的影響因子,等等;還有更細化的分類來源,“學科”“機構”“基金”等,豐富多維。關聯性思維是對籠罩事物中某種未被關注之處的發展,并因此形成共時性的相互作用的關聯體,這種關聯是當下共時的而非因果的,是瞬間達成的“蛛網”關系。這種轉變帶來的益處就是研究的開放性大大提升,網絡在無形中將我們的研究視域放大,研究知覺的延伸能力與聯通能力也得到不斷加強。在鍵盤上敲出一個詞語的時候,終端會呈現出幾個、十幾個甚或更多的同義的、近義的詞語供你選擇;在搜索欄里鍵入一個詞,會有成千上萬條信息浮現,這樣的搜索為研究者提供了多角度多觀點的碰撞融合機會,提供了充滿進取的創新能量。新媒體將“連接、分享、交互作為一種現代社會的哲學,用無邊無際的點對點的信息之網,使‘互聯網+’成為全社會的創新引擎”。②
新媒體將資料整合的單純文字信息向數據圖像信息集成。新媒體使一切資料、現象和事物數字化,文字、圖像、位置可以數字化,人的行為也可以數字化,它的資料整合是色彩、線條、圖形、二維碼等多形態的集成,高低上下立即呈現,一目了然。以往的文獻資料多為描述性的,在碩博論文、項目申請書的開篇經常有“國際國內研究現狀”這一欄目,多以文字介紹為主。比如對老舍的研究,論文作者既可以從社會——歷史分析的角度入手,可以從作家主體精神分析的角度入手,也可以采取計算機的智能計算方法。有學者使用計算機做出統計,“《駱駝祥子》全作近11萬字,只用了2400多個漢字,出現頻率最高的都是常用字。認識621個字,相當于小學高年級水平的讀者就可以通讀這部杰出的文學名著”③。這是從對原始文檔分析的角度來看新媒體的研究方法,新媒體的研究手段則是在此基礎上又跨越了一步。研究者可以在任何一個終端任何一個網頁打開《駱駝祥子》的電子文檔,直接檢索小說中有多少形容詞(可以細分化到哪些形容詞是ABB式,哪些是AABB式)、動詞、語氣詞或者北京真實地名,整個檢索過程不到一分鐘即可完成,精準而快速。倘若更進一步引入“百度指數”,我們可以看出《駱駝祥子》的“趨勢研究”(有PC趨勢和移動趨勢之分)“需求圖譜”“輿情洞察”“人群畫像”(搜索者在各個省的分布)等點狀圖、色彩圖、線狀趨勢圖。以“需求圖譜”為例,可以清晰地看出網友對《駱駝祥子》在過去一年內的“需求”是在“內容”上,“賞析”上還是在“讀后感”上,及其上升與下降的動態變化,還可以通過“添加對比詞”來看相關研究的對比狀況。百度指數可以明確標志出:某個關鍵詞在百度的搜索規模是怎樣的,一段時間內的曲線圖、柱狀圖以及相關的興奮度變化,關注這些詞的網民是什么樣的,分布在哪里,同時還搜了哪些相關的詞,幫助用戶優化資源搜索。
即便這樣,在承認新媒體給當代文學批評帶來了便捷、快速、高效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技術進步敦促著研究者提升資料獲取方面的靈敏度與忠誠度,其實是對研究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其一,研究者在新媒體的數據運用中要警惕——在思想與經驗、主體與對象之間分清主次。前者必須將后者限定在可控的范圍內,下載、復制、粘貼等手段如果完全代替了艱苦、枯燥的資料搜集,研究者會疏于思考、記錄、整理,會陷入數據龐大無邊的黑洞中無法自拔。“藝術家的審美理想和情感世界是驅動創作的重要引擎,而人工智能卻是無心的機器,冷冰冰的物理組件,它可以承擔部分工藝制造,但永遠不能取代藝術家的創造性勞動。”④資料本身并沒有文藝研究不可或缺的價值論和認識論的分量,也不能單獨構成對文學作品、文藝思潮意義的發現和闡釋。文獻整理的范圍、對象和體例的確定要體現研究者的思想,如何確定關聯的深廣度、黏合度,則可體現研究者對這個平臺的掌控能力。“實際上,正是在處理那些最普遍的對象和最為老生常談的故事時,藝術想象力才能最為明顯地表現出來。”⑤常常是,不同的研究者即便是登錄同一個搜索引擎,查找同一范疇的前期研究成果,卻得出迥然不同的結論。批評家在知識儲備、理論評說方面既應該不斷“升級”,又必須守持立得住的學術觀點。大數據雖然加大了瀏覽者信息的容量,但也造成了盲人摸象式的信息淺表,這就要求研究者在廣度無限放大的同時要堅守深度,觸類旁通之后要舉一反三。
其二,數據隨時間持續產生、不斷流動、進而擴散,處在時時更新之中,同樣也處在時時丟失之中。正是因為新媒體的“在場”特征——批評家、作家都那么欣欣向榮,讓人容易忽視文藝思潮、文藝論爭的轉瞬即逝,研究者應該未雨綢繆般從現在開始整理資料、文獻,為將來的文學史備份。有些文章、有些觀點只有電子文檔,在新媒體數據中搜羅很方便,可一旦作者將博客文章、微博、朋友圈刪去,我們便無據可考,留下歷史的空白與遺憾。對這些電子文檔略加分類,便可歸納出以下幾個方面:一是作家本人的創作談、文學感悟;二是評論家、朋友、親屬、學生甚至是“粉絲”的瑣記;三是作者和“讀者”的互動留言,這些浩如煙海的電子資料隨著作家“開博”“朋友圈”時長的延伸而越積越多,它們和紙質文檔共同組織了一個內容豐富而且充滿想象空間的“作家的故事”。對于這方面的研究資源是不容忽視也不容我們錯過的,“在網絡上進行文學批評,對于當下的專業批評家而言,不是一個技術壁壘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正視今天的文學生產新變、迅速抵達網絡現場的問題”。⑥即便是電子版的文獻資料也留有歷史遺痕,是事件發生時的思想記錄,是珍貴的歷史檔案,研究者應予以重視。
其三,有新媒體的數據技術支撐,整理資料并非難事,關鍵是“述”而后“作”,要從資料中提煉出可資研究的觀點,挖掘出背后的真與深。當代文學批評不僅是只顧眼前的分析,而是與歷史進程、生活實質、文化淵源相關聯的,是注重文學的內部和外部,注重文學作品的內容形式和精神實質的結合。在充分占有原始資料的前提下,研究者要借助歷史比較、個案研究等方法,全面分析、整理、闡述批評的特征及意義。新媒體為研究者提供了強有力的新工具,使人們能更加容易地把握事物規律,更準確地認識世界、闡釋世界。但在當代文學批評中實現新媒體的價值最大化唯有堅持對象、技術、思維三位一體同步發展才能事半功倍。
二、當代文學批評主體、批評方式、批評標準的重組
新媒體對當代文學批評構成要素的重組和創建,催生了新型的批評主體組合與話語表達,不但提升了新媒體自身的信息蘊含,也促使當代文學批評逐步重視新媒體上眾多的批評表征。寬泛的新媒體批評是從傳播媒介角度來說的,只要是通過新媒體終端傳播的批評話語都可囊入其中,可以是紙質媒體批評的數字化,即批評者將自己的“手稿”或在文學期刊、學術刊物上發表的評論文字剪切粘貼到網絡上(Word或者PDF);也可以是寫作者直接臨屏寫作。嚴格的新媒體批評則是從制作方式的角度說的,批評者以博客、微博、論壇、跟帖等途徑發言,他的寫作、傳輸,閱讀者的閱讀、反饋都在網絡空間里進行,各方觀點能直觀、即時地碰撞、交匯,這是文學批評的新方式、新語言。它有三個明顯的特征,一是多維度,批評是基于文字基礎之上又整合了符號、表情、圖像、聲音、視頻等,寫作和閱讀均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思維、感官、視覺因素;二是多向性,批評文本包含了多向發展的可能性,以語義關系、語境或事理分析為線索,點擊不同的鏈接可以進入到不同的閱讀空間,信息量在傳播過程中呈幾何形增殖;三是轉換性,作者、讀者、傳播者的身份界限不明,某一文章從發出者那里到了閱讀者,閱讀者又將自己的見解附上再轉發,他就兼具了閱讀者與傳播者的身份,而至另一層級的閱讀者,再跟帖后轉發……“主體不是單純被動地破譯和了解認識對象,而是透過直接參與和反饋來影響和改造認識對象”⑦,經過層層添加、剝離、過濾,信息的原初發出者、中介轉換者、最終接受者變得撲朔迷離。
新媒體將當代文學批評實踐的主體隊伍重新格式化,使其以社區的方式聚合。就如麥克盧漢曾經預言的,信息化社會不僅使世界變成了一個雞犬之聲相聞的地球村,而且也將由于信息的使用頻率及廣泛傳播形成各種超越空間距離、民族差異的嶄新的虛擬部落,信息會使得人群“重新部落化”。當代文學批評在新媒體的發言者有這樣幾大“部落”:其一為紙質文學期刊的編輯——比如《文學評論》的微信公眾號上每一期都有“編后記”,是刊物編輯對該期內容進行的總結和提煉,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編者初衷理念、評價標準,點評字字珠璣、一針見血,與所編發文章相得益彰;其二為作家本人——他們的隨筆、創作談甚至超出了作品本身的受關注程度,遲子建的《群山之巔》發表在2015年第1期的《收獲》上,同年的香港書展上她發表了《文學的山河》的演講,是她幾年來創作歷程的回顧,這段演講的文本、視頻、截圖在各個網站傳播,有著極高的點擊率。余華、蘇童、畢飛宇等作家的筆談隔一段時間便會出現在《收獲》《當代》《小說月報》等公眾號上面,有著不俗的傳播力;其三為來自于高校、社科院、文聯等系統專業的文學批評家——學者們多利用博客、微博、微信朋友圈來發表文章,有理論的高度,也有文字的質感,他們有著龐大的接受群體,比如謝有順的博客訪問量就有230萬之高⑧。學者博客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的互動性、開放性、共時性,這種方式常常能激發人的靈感,過去在報紙和雜志上發表了文章久久沒有人提及,在網絡面前則擁躉者眾。此外,發言者也有網站的推送者、有單純的文學愛好者……這些人在新媒體發軔以前是不易被聚合在一起的,新媒體顯影了這些散在的卻不乏亮度的批評群體。當然,也不排除有發言者是抱著娛樂、宣泄、報復的動機看熱鬧的,他們在作品中發現任何不盡如人意之處都會將其無限放大,言辭激烈地不吐不快,在此恕不將他們的發言視作“文學批評”,因為他們的關注焦點并非文學藝術本體或本質。
新媒體沒有發揮效用之前,這些批評實踐主體是散在的、隱身的、異構的,互聯網的開放性、全球性、即時性、互動性、低成本等諸多特點決定了它能直接聯通作者、讀者、編輯、評論家和每一個人,滿足他們發表和觀看的欲望。網絡模糊了現實社會中批評主體的年齡、性別、學歷、身份,使他們重新格式化,使得文學批評向“社區化”轉變——以共同的興趣愛好、審美標準和價值取向為紐帶,由特定人群組建的,信奉和推行群體內特有的文化價值體系、思維方式和欣賞模式的族群。這個“社區化”的特征有些類似于以往的“同人”雜志、文學研究社團,所不同的是批評的社區主體在身份上是虛擬的,在組織上是松散的,在時空上是離散的。比如在微信中關注《文藝爭鳴》公眾號的網友即可成為一個社區的成員,他們并不一定實名認證,也不一定經過嚴密的組織程序和忠誠度測試才能成為粉絲,他們的關注點及信息反饋也不是在同一時空……再比如,在同一貼吧的成員,他們意見相左,心態各異,發表的評論無論在專業性、文學性還是傳播性上都存有巨大差異,但他們是被同一位作家或評論家維系在一起的,因此他們就成了共同的社區。
當代文學批評主體在新媒體表征下的社區化,優點即在于它的凝聚力,由于社交軟件的低門檻使用策略,各大網站已成為不同群體匯聚內部聲音的重要場所,可以將有大致相同審美趣味及水準的人扭結在一起交流心得。“在姚斯看來,文學的本質是它的人際交流性質,這種性質決定了文學不能脫離其觀察者而獨立存在……文學作品的歷史生命如果沒有接受者能動地參與介入是不可想象的,因為只有通過讀者的閱讀,作品才能夠進入一種連續性變化的經驗視野中”⑨,對文學來說,交流是必需的。現有的批評社區很繁榮,有以博主、群主為領袖的(安妮寶貝的博客、QQ群),有以作品、話題為核心建立起來的(百度貼吧),有以某網站的論壇、專區團結在一起的(起點論壇)。“榕樹下”的“社團”專區設“評價站”和“原創站”,將“作者排行榜”和“讀者排行榜”并列,在“讀者”專區還設有“加精評論榜”等等,為當代文學批評提供了“沾泥土”“帶露珠”“冒熱氣”的⑩批評氛圍。
文學批評社區目前發展的弱項則在于它還沒能建立起各自的綱領,社區本身缺少嚴格意義上的“把關人”,沒有人可以確切地掌握某一批評議題的持續時間、用戶參與度、批評者的成長程度等對網站或公眾號發展極為必要的關節點。網友或讀者個體間的觀點爭執常會引發群體間的論戰,較低準入門檻的訪問標準、入門等級使得社區難以向更高級別邁進。社區用戶可以按照個人意愿選擇或退出話題組(博客圈、朋友圈),與相對封閉、固化、以文會友的現實社區(比如學會、研究會等)相比,新媒體社區結構的動態性、社區之間的兼容性和用戶成員的流動性使得批評信息的內容、形式都較為復雜。用戶會按照個人喜好去結交其他用戶和選擇社區,并且在同一時期擁有不同的身份或取向,因此一個社區的標的、準則就顯得異常重要。社區的綱領就好像蘇格拉底著名的“磁石”比喻,磁石不僅能吸引鐵環本身,而且把磁力傳遞給被它吸引的鐵環,使它們也像磁石一樣,再去吸引更多更廣的鐵環。這一學說可以借用到社區中來,這“磁力”可以是博主的個人魅力,可以是對某一文學批評宗旨的擁護(比如倡導文學的“為人生”),也可以是某一專區的網絡氛圍(比如“新人寫作指導專區”),社區如果具備了磁石般的魔力,就能牢牢地吸引優質用戶,使自身進入良性文學批評生態。
新媒體使文學批評的方式以人、網絡、信息交互回旋為主,文學批評的輿情可通過即時感、循環量、口碑度來考量。新媒體的多媒介、多兼容、多互動等特性,使當代文學批評獲得了人(批評主體)——網絡(批評工具或媒介)——評價(批評的實現)三者交互回旋的表達方式,人通過閱讀(電子或紙質)、網絡評價提出觀點,發表在網上,引發下一波的閱讀、評價。如果說微博、跟帖在篇幅上、邏輯上無法跟傳統的文學批評分庭抗禮,我們僅以“博文”這一較為嚴謹的新媒體批評方式的結構來說明這種“回旋”。博主通過自創和轉發來滿足自身發表言論、提高人氣和話題關注度的需求,每個人在發布博客的同時也轉發別人的文章,關注該博客的人都能看到并適時轉發,形成龐大的信息網。博文包括標題、正文、標簽、回復、引用、友情鏈接等項目,前三者可對應“話題”“分類”,除了“話題”對應著幾個“子話題”外,跟傳統媒體的批評差別不大;后三者可對應“博客社區”,這是新媒體批評最大的亮點,因為“博客社區”對應著“興趣群體”“情感群體”“社交群體”,群體和博主可交流、互動,群體和群體之間可交流、互動,由這一群體成員還可鏈接別的成員乃至別的話題,這就與傳統批評的作品發表——大眾閱讀/評論者評價,評價發表——作家閱讀/大眾閱讀/其他評論閱讀在信息鏈條的走向、趨勢有很大不同。例如,“李敬澤的博客”(11)有一篇博文《燈籠亮著,捫心而說——〈皮囊〉序》,它的標簽是“情感文化”,分類是“閱讀”,有31360次閱讀量、91條評論,可點擊進入,分條瀏覽,也可繼續跟帖評論,更可在已有的評論中參評切磋。線上線下、紙質版或電子版、當期發表或過刊查找界限不明,有主觀化的評價、有基于文學本身的質疑,更有延伸至其他評價的鏈接,這些觀點皆可變通、可商榷、可更新、可被寫作者吸納。
新媒體批評為當代文學批評提供了批評輿情的即時感、循環量、口碑度。“輿情”從字面意義分析即輿論和情況,“輿”是公眾,“論”是意見,批評的輿情是在特定的文學批評空間內,發言者圍繞著某一特定的文學事件的產生、發展和變化而集體持有的某一種或某一類主觀看法和主觀態度。它的即時感表現為對作品的研究幾乎與作品同時出現,比如《收獲》的公眾號在2016年第2期推出了張悅然的長篇小說《繭》,同期便刊登了金理對小說的評論文章《創傷傳遞與修復世界》,甚至設置了“微信專稿”欄目,刊登了雙雪濤的《雙手插袋的少女》,也是對《繭》的讀書札記,可謂是第一時間發布。它的循環量表現為對某一作家、作品的重播次數、頻率,比如陳忠實在《白鹿原》被改編成電影時關注度提升,去世時被再度緬懷,百天祭日之際,《當代》微信公眾號在2016年8月8日推出了《賈平凹:再憶陳忠實》;比如每年“三八節”的時候各大公眾號都會重提丁玲的《三八節有感》,中秋節的時候重提張愛玲的生前身后事,這種往復使經典作品歷久彌新。新媒體文學批評輿情的獲知途徑有:網絡電臺新聞(按時間順序由近及遠)、自媒體發布(微博、博客、留言、回復)、論壇(貼吧)帖子原文及回復、社交媒體的推介、網站上的評分等,這些意見共同構成了主流的“口碑輿論”。盡管有網絡水軍等不正當手段的干擾,互聯網的各個節點仍會形成相對平衡的張力,影響大眾口碑的形成。(12)這種“口碑輿論”規避了我們以往的文學輿情以“讀者來信”獲取的滯后、局部、人為假設等弊端,較為全面地反映了文學被接受的狀況。
三、新媒體影響下當代文學批評秩序的養成
新媒體影響下的當代文學批評是批評在特定傳媒的有效延伸,媒介慣性與批評理性之間的對抗、磨合、共融是個過程,批評秩序的養成重自由,更重建制,批評視野的建構應放眼于地平線與天際線之間。當代文學批評要與時俱進,樹立針對新媒體技術革命的美學文化精神,建構與新媒體時代特征相協調的批評意識和知識結構。“面對受眾閱讀習慣和信息需求的深刻變化,一些媒體還是按老辦法、老調調、老習慣寫報道、講故事,表達方式單一、傳播對象過窄、回應能力不足,存在受眾不愛看、不愛聽的問題,時效性、針對性、可讀性有待增強。”(13)不得不承認,新媒體批評對文學的態度更多體現為個人興趣,在倫理、理性等方面還遠未達到文學審美的深度和力度。由此,在新媒體時代樹立起為絕大多數人認可的、理解的,甚至推崇和贊揚的文化態度、審美標準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文學批評是針對文學進行的批評,要敬文畏學。原有的文學批評標準(歷史的/美學;真/善/美)我們不僅不能放棄,而且還要敬畏、遵守,它是我們發言的原典、律令。不論媒介手段如何發展,文學批評是以文藝理論為資源為準繩衡量當下的,傳統的、主導的藝術標準及其社會功用是我們深入骨髓的遺傳基因。經典文論積累的審美經驗、準則可以更好地培育我們的審美思維與評說表達,文化遺產的精華是當代文學批評的寶貴財富——《文心雕龍》《閑情偶寄》《人間詞話》等著作,文學批評的氣韻、風骨、形神、虛靜、物化、神思、直尋等觀念,批評話語“形文”“聲文”的文質之道,“造境”“寫境”優美宏壯之辯……它們是文學的本源性財富,是文學批評的“根”和“魂”。“中國當代文學標準的再確立只能是在人類所有文化遺產基礎上的一種合乎歷史發展的特定之概括,只能是符合文學自身規律的在新時代的某種新總結。”(14)當代文學批評要綜合、吸收傳統藝術的精華并加以創新,汲取經典血脈使其釋放出面對新媒介的新能量。“如果我們不主動介入,抱殘守缺,網絡文學也會取代紙質文學的主導位置,那將完全由缺乏文學傳統熏陶的‘網絡原住民’重創,那樣可能產生較大的文學傳統的斷裂——這正是麥克盧漢當年發出的警告。”(15)學院派、科研派有理論基礎的文學批評者主動作為、沿襲經典、占領陣地才能使網絡輿論空間提升品質。
文學批評是有觀點支撐的批評,觀點是批評的核心,論據是批評的基石。簡單的一個“贊”或“頂”,“標題黨”“打賞”是不能劃歸到文學批評范疇里來的。就新媒體“點評”而言,字數少(最多不超過500字,但一般都在200字以內)、速度快(跟帖可在幾秒鐘完成,而彈幕是與作品的發布同時的)、態度明(情節好、人物好、語言好)是其優點,但文學批評的觀點不是針對某人、某事、某文的周邊漣漪而衍生的人身攻擊、八卦花邊。網友過于外圍的、情緒化的、毫無根據的說辭,即便是跟文學沾邊,也不能算作“文學批評”。
批評秩序是批評的自我發現、自發修繕。時代在變,文學在變,批評也在變。新媒體有條件讓我們多層次、全方位地聆聽批評的聲音,批評秩序是在充分利用并調動現有資源的前提下培養的,是批評家在新媒體空間達成的相對共識。新媒體批評會迅速發現、命名、評價一種新的文學類型,為其尋找存在根據、發展動力。比如“穿越小說”,從自我發現意義上講,它正是憑著“游戲沖動”才使作者和讀者得到些許精神上的想象性滿足而成為“完整的人”的,不論是《凌波微步》《木槿花西月錦繡》還是《回到明朝當王爺》《穿越千年來愛你》,主人公的種種得志都是現實生活中不得志的反襯。從自發修繕的層面講,穿越小說的行文邏輯越來越以現實為基,過于炫彩、盲目架空的寫作手法是其初始階段吸引眼球的策略,隨著這一類型小說的發展,評論者、讀者都對其偏離現實的走向問題提出修改意見,其后的創作也開始向生活貼近,文學批評以此敦促作者改進小說走向。在新媒體視域下,文學批評對象由對作家作品的批評擴大到對整個創作過程的關注。移動終端將作者的創作動機、過程、改寫、改編等都置放于網友的視野下,“互聯網+文學批評”使創作、接受、批評同步交叉。文學批評可以在作品創作之初通過閱讀數據、大眾心理走勢分析出期待視野,在作品的發表、更新過程中通過網友的跟帖、留言等了解接受者的“二度接受”狀況,在作品發表之后有即時性的“彈幕”或較為專業的“長評”來得到反饋。
批評秩序是有限度的自由與有規則的建制的協同。新媒體批評是兩個場域的交叉地帶,一個場域是文學批評,一個場域是新媒體發言,前者倡導有章可循,后者追求自由釋放,但前者并非沒有自由,后者也并非沒有秩序。新媒體釋放了網友的“自由”,彰顯了個體的“異質性”。與傳統媒體的從上至下、從一到多不同,利用新媒體進行信息生產、傳播的人不需要經過系統的專業訓練,批評憑著“純粹感性”便可完成,鍵盤、屏幕、移動終端自然地架構了價值評判的工具條件,但這種“自由”并非是無限制的。新媒體所建構的虛擬社會既是現實世界精神文明的表現,也反作用于現實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所以新媒體不是“法外之地”,文學批評空間同樣要有法律可依憑,要有規則可遵守。新媒體批評的建制植根于真實,沒有人愿意生活在謊言中。網絡草創時期某些網友憑空、莽撞、沖動的點評留言和各網站之間的不當競爭使輿論空間有失風范、雜亂無章,這就造成了“破窗效應”。某個網站有漏洞、某條批評是虛假的,如果任其肆意發展,就會有更多的漏洞、更多的謊言,最終會導致這個網站千瘡百孔。網站要在競爭中彰顯個性,講真話、講格調才能獲得利益最大化。網友會越來越成熟,隨著更多專業評論家的加盟,文學批評的公信力也會逐漸增加。
新媒體批評的建制驅動為認同,網友參與文學批評是在某種程度上尋求認同。一是“我”對“文學”的認同,將自我的知識、情感投射到文學批評之中;二是“他者”對“我”的認同,即在“他者”的批評中尋求“我”的歸屬感,每個個體都有支持同類、排斥異類的認同。比如由中國人民大學金元浦教授創立的公眾號“元浦說文”就收獲了眾多收聽者的好評。公號的發刊詞親切而友好:“人大金元浦在這兒侃文學、聊文化,會會新老朋友!”公號每天早上更新,涉及的話題從金融到市場,從人倫到文化,文章立場鮮明又不溫不火,犀利反諷又不失風度,認同自我也求得認同。
新媒體批評的建制依仗于監管。如上的真實、尊重、認可都是建立在網絡越來越規范的秩序之下的。從某一信息源傳播出的信息要真實,它向外輻射要經過過濾、經過篩選,接受信息者要有明晰的辨別力和堅定的判斷力,這才是有秩序的自由。這秩序還具體體現在自律、互律、他律,網絡內部的技術管控、獎懲機制(比如傳播力榜的優秀網站評選)、“群主”“樓主”屏蔽負面、虛假言論等強制手段。由起點中文網、創世中文網、紅袖添香、晉江文學城、掌閱文化、大佳網等全國50余家重點文學網站共同簽署《網絡文學行業自律倡議書》(16),雖然這只是網絡文學創作方的自律,也可看到網絡自身“強己”的努力。當然,新媒體批評秩序的建制是不斷克服其發展弊病的過程,觀念、技術、手段等都須落細、落小、落實,未來可期。
批評秩序是兼顧地平線又放眼天際線之間的視野。視野是批評的空間范圍,它的地平線是批判者目光所及的文學作品、文學現象、文學評價,它注重現實、即時、反應;它的天際線是批判者須仰望的文學理想、批評高度,它注重發展、宏闊、持久。
“地平線”要求評論家對現有的文學分析、鑒賞,發現其中的優點、價值,也發現其中的不足、有待改進和深入的部分。“文學是眺望的地平線……要在文學的地平線中求解作為社會或文化現象的文學,常常要通過轉動與移動地平線視野,去觀望那些規定、制約或影響著文學的相關方面,如社會學領域、宗教領域、文化學領域,這就有了文學理論的延展。”(17)我們看了一部作品,在各種移動終端上去了解并與人探討它背后的內涵,去研討作家的風格特色、品性喜好,作品產生的年代、思潮,歸屬于什么流派、引起了哪些社會反響等等。將我們的見解訴諸文字,論據論證——就成為我們現階段的大部分“文學批評”,適合作為階段性研究成果。“地平線”式的批評最直接的功能就是告訴讀者哪部作品是好的,好在哪里;哪部作品是不好的,不好在哪里。“地平線”允許有多種聲音,贊同的、批判的、抗拒的都可以存在,有以魏晉風度為尚,有以沉郁頓挫為好,有以愉悅快感為旨。但如果在線或不在線的讀者接受的評論只是點的、線的、平面的,而沒有一個制高點的俯瞰視角,他的鑒賞力就找不到繼續提升的動力。所以,讓真正高質量的作家作品凸顯出來還需“天際線”的引領,著眼于“地平線”的批評是通往“天際線”的階梯。
“天際線”要求將文學批評在時間上延長、在空間上升高,也就是將其拋向更高的層次,在水平層面向遠方和垂直層面向上方實現對文藝理論的建構表達。“文學價值影響的評定不僅需要犀利的思想發現和敏銳的藝術感受,有些還需要時間才能證明。然而即便是價值和影響本身,也沒有必然一致的邏輯關聯。”(18)它需要眺望、仰望而難以企及,因為這一批評視野的實現需要評論者經年累月的知識積累和心性磨煉,還需要讀者靈性的感悟和智慧的啟迪,雙方向同一目標前行才能將優雅的審美觀外化為語言評判,堅守價值觀、文學觀的純凈高尚。“(文學批評)它是個測量尺,通過文學批評,才能把當代文學的高度測量出來。”(19)真正偉大的批評應該是超越現實差異而達到更高的認同——普遍的善、普遍的詩意、普遍的心靈悲喜、普遍的生命情感。文學批評應該負起文學的監督者、挑選者和裁判者的責任,它要將既能代表著一個年代文學最高趣味,也代表著歷史發展理想的作品遴選出來。我們現在能看到的批評多是對既定人、事、物的分析評價,沒能高屋建瓴地給作者創作提供指引,給讀者閱讀提供空間,可見批評者的前瞻能力、掌控能力還有待提高。研究者雖然不急于建構一套完整完善的批評體系,但批評標準的設定最好能兼顧地平線與天際線——地平線是可操作的、有現實針對性的批評定位;天際線則是文學批評的長遠利益,是在更廣闊的系統中考量文學的價值、功能、意義。
如果將批評劃分為感性批評、經驗批評、理性批評三個層面,它們各有所遵循又相互關聯,新媒體批評主要是前兩者,是理性批評可以無限展開的末梢,而理性批評則是中樞,中樞和末梢相互作用、有效循環才使批評生動又深入。新媒體的繁盛對中國當代文學格局產生了巨大影響,文學批評實踐已然展示了我們在面向科技/媒介沖擊下尋找新人文圖景的努力,但批評更要助力于傳承之上的創新,打造既有時代感又有使命擔當的批評秩序。
參考文獻:
①[加拿大]埃里克·麥克盧漢:《麥克盧漢精粹》,何道寬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9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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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據黃俊杰等《利用微型電子計算機對〈駱駝祥子〉進行語言自動處理》一文,轉引自曾廣燦:《老舍研究縱覽》,該資料見于朱棟霖主編《中國現代文學史》(第二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年版,第188頁。
④徐粵春:《技術與藝術的辯證法》,《人民日報》2016年8月12日,第24版。
⑤[美]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滕守堯譯,中國社科出版社,1984年版,第196頁。
⑥何平:《對話和協商的“新批評”》,《人民日報》2014年5月23日,第2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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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http://blog.sina.com.cn/xieyoushun,2018年11月2日。
⑨朱立元:《接受美學導論》,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63頁。
⑩(13)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文章選編》,中央文獻出版社、黨建讀物出版社,2016年版,第438頁,第419頁。
(11)李敬澤:《燈籠亮著,捫心而說——〈皮囊〉序》,http://blog.sina.com.cn/lijingze。
(14)裴毅然:《論文學批評標準之重建》,《文藝評論》1997年第2期。
(15)邵燕君、周志雄等:《新媒體時代的文學形態——關于網絡文學的對話》,《名作欣賞》2015年第34期。
(16)饒翔:《自律是網絡文學主流化的必由之路》,《光明日報》2016年7月28日。
(17)高楠:《經驗的理性與理性的經驗——對文學理論與文學關系體的思考》,《學術交流》2016年第6期。
(18)傅修海:《今天,我們需要怎樣的文學批評》,《光明日報》2016年4月4日第6版。
(19)王彬:《當前文學批評標準與方法》,《文學報》2012年10月11日,第4版。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6年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媒體與當代文學的批評實踐研究”(項目編號:16BZW030)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