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作家寫作重返童年的意義何在?
《合歡》肖復興著/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2020年3月版/29.00元
法國作家莫里斯·布朗肖認為,寫作就是投身到時間不在場的誘惑中去,童年對于作家而言,恰似一個沐浴在燦爛光輝中的黃金時代,充滿著特殊的誘惑力。肖復興的兒童小說《合歡》讓我真切感受到了童年已不在場,卻強烈吸引作家回到過去的誘惑力,正是通過回憶性的寫作,作家實現了重返童年的愿望,同時獲得了心靈的慰藉和自由。
“那個女孩的名字,肯定不叫合歡。韓信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六月一個早晨上學的路上。那條通向學校的街道兩旁,正盛開著一樹樹的合歡花。”這一意象化的場景,源于肖復興童年記憶里留存的一個美好想念。
喜歡合歡花的韓信遇見了一個像合歡花一樣的女孩,那漂浮著的緋紅色的云朵,輕盈地飛滿天空,就像走進一個詩意縹緲的夢。韓信不知道,這個剛從柴達木回到北京的女孩即將成為他的同學,她的媽媽也將成為學校大隊輔導員,他的生活因此而掀起波瀾。韓信只知道,那一刻迎面走來的女孩被好看的合歡花映襯著,像是從童話中走來的花仙子,于是在心里把她叫作“合歡”。
當女孩走進韓信的世界后,他們之間的友情,就像合歡花一樣輕柔地開放在心里。韓信與合歡盡管來自不同的生活環境,個性也不盡相同,彼此卻有著說不完的話題。韓信對這段友情充滿長久的期待,如同他對合歡花的喜愛,不僅僅因為花開得好看,而且還因為花開的時間長,就像一個好朋友,天天能見到,可以長久陪伴。就這樣,合歡這個意象貫穿小說始終,成為作家構思情節、塑造人物、點染主題的重要線索,整個作品因此而彌漫著一種奇異美好的氛圍。
然而,隨著情節的展開,這個透明澄澈的夢開始被現實所侵擾。媽媽的意外去世,讓合歡陷入了巨大的困境。眼看著合歡不得不回到柴達木和父親一起生活,韓信的內心也遭遇了不小的波折。外公的到來,使事情又出現了轉機。這個來自南方的慈祥老人,無比用心地呵護著外孫女,讓她能夠繼續留在北京念書。在外公、老師以及同學的陪伴和幫助下,這個勇敢的女孩如毛毛蟲般從泥土里鉆出身,看見了明朗的天。在此過程中,作家向我們傳遞人世溫暖的同時,著力表現了主人公內心的覺醒。
在小說結尾處,學校改建成了商業大廈,街道兩旁的合歡樹已被高大的梧桐樹取代,合歡正漸漸離韓信遠去,那個合歡樹下的夢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這一切不禁使人感到悵然。讀完作品,細細品味,我們會發現這透明澄澈的童夢世界里,其實一直隱隱交織著雜色。例如,在德國墓地,我們看到了韓信不為人知的小心思,還有合歡對成人世界的困惑和質疑。作者通過情節設定所展現的人生無常和聚散未知,似乎都在告訴我們,生活往往不像我們希望的那般圓滿。然而正因為如此,童夢才更顯示出它的珍貴和美好,這或許是作家隱藏在文本深處的一個潛在主題。
無論如何,合歡花畢竟開過。韓信在懷疑之后依然相信,同學間的友誼是最純真、美好、可貴的,值得一輩子懷念。逝去的童年時光,即使只留下縹緲的夢,揣在心里依然美麗有溫度。這份美麗和溫暖,通過文字傳遞到讀者心里,如此,作家便實現了重返童年的意義,也實現了文學創作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