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與回望 ——寫在葉文龍影展《回望·富春山居》之前
歸隱是生命的一種至高境界,華彩樂章之后的幽深淡遠,曾令多少藝術家留下傳世之作。元代大畫家黃公望歸隱富春江之后,亦有《富春大嶺圖》《秋山招隱圖》《溪山雨意圖》等傳跡于世。其中,《富春山居圖》以高絕的藝術造詣和神奇的坎坷經歷,在中國古代十大名畫中占有特殊一席之地,流傳史冊。
富春江的魅力也致使當代攝影人葉文龍流連忘返,隱匿其間。追隨著眾先賢的足跡,四年寒暑無間,春江寄情,于晨嵐暮靄之間,月戶雨窗之下,葉文龍蘊就胸中丘壑,攪動影像波瀾,終成《回望·富春山居》之攝影專題。作品超脫描山畫水的表面粉飾,立足于富春山居的幽深高遠,以影像感悟傳達哲理思辨的神秘意境。
縱觀中國近幾十年來的當代攝影狀態,沉湎于影像記錄的原始功能者眾,有精神層面思考者少。葉文龍以“富春山居”寓言式的攝影實踐,開拓視覺的思維性延伸,從視覺生理功能可以觸及的邏輯范圍中推演出心靈感應的心理維度,強調主觀個性,追求圣潔崇高,在現實世俗的富春江畔提煉出暗示隱喻的山居一隅。通過特定形象的歸納升華,來表達個人的觀念思考和精神追求。象征主義的內在氣質深刻地影響著攝影人的影像表達,簡約深刻、純粹至美、靜穆悠遠、平凡高貴。
從兩千年前源自《詩經》的“賦比興”中國藝術理論,到當代藝術以象征主義探索更深層次的人類精神欲望,葉文龍從富春山居的主題中得出了自己的影像判斷。所謂象征,可視為 “用特定形式作為主觀概念的習慣代表,從而確定精神內涵的表達”。凡能概括或代表某種觀念及事物的符號器物和自然景象,都可以稱作“象征”。于是,富春江的一痕碧水、兩岸淺山、煙波釣叟、田疇農夫、暮靄晴嵐、疏林遠岫,皆被攝影家收入鏡頭,消解吐納,妙想遷得,在想象的空間里,升騰獨特意象成為理念符號。此時,創作者以超越影像記錄功能的客觀表達,進入主觀知覺的觀念表達,當代藝術的核心要素之“觀念”破繭而出,攝影家由“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必然王國,進入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自由王國。從“富春”的客觀到“山居”的主觀,從枯藤漁人的實像到煙波月空的虛像,從鋪陳流漫到擷英聚華,輕描淡寫中的極致單純,深思熟慮后的恬靜深遠……這部專題中,葉文龍在富春江上的漂泊歸隱,不動聲色,圓覺正通。
尤為精到的是一組關于富春江畔草木生滅的攝影作品。文龍將心貼落在兩岸野樹荒草之中。山川靈秀,草木華滋。看長松笑傲,修竹凌虛,巨樟拂云,野藤虬曲,蘆荻臥灘,芥蘚鋪石。凡物俗相皆化為象征符號,實為人心中之所想,情之所系。攝影家將富春風物信手拈來,寫物以附意,飏言以切心。
綜觀整組專題,《回望·富春山居》已走在了中國觀念攝影的前沿。富春江上秋山招隱,草木問道。感人至深的是枯松、青竹、野藤、風葵,這些植物原本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就具有明確的象征意義,經富春江水的潤澤,愈加靈氣彌漫,從東方式的情調中透露出幽玄的神秘。葉文龍以非寫實的影像處理,強調哲理的抽象,豐富的黑白影調與極致唯美的氣韻流轉,在色彩的抽象與象征主義的大背景下,引發了觀者無限的視覺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