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活美育”范導美好生活
關于人類的教育,我始終贊同哲學家和教育家約翰·杜威的一句箴言:“教育不是為生活做準備,而是生活的本身”。同理可證,美育也是如此——美育不是生活的準備,美育就是生活本身。這就是我為何將所倡導的“生活美學”向“生活美育”加以推展的理由之一,因為“生活美育”乃是世上最大的美育。
在蔡元培初倡“美育”的時代,就開始區分出“美育之設備,可分為學校、家庭、社會三方面”,由此劃分促“學校美育”“家庭美育”和“社會美育”。但是我們想過沒有,無論是學校的“專業美育”、家庭的“私域美育”,還是社會的“公域美育”,到底是為了什么目的呢?
我始終認為,所謂“美育”,就是“育美”,就是“育人之美”。那么,美育的根本目的,不還是為了民眾更美好的生活嗎?所以,中國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其實是在說兩種生活:一個是“好生活”,另一個則是“美生活”。在好生活之上的,其實就是“美”的生活。美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為它代表著我們在“好”以上的更高追求,這種追求就以美作為基本標準。
好生活,就是有“質量”的生活;美生活,就是有“品位”的生活。那么,兩種生活之間的關系到底是什么呢?好生活一定要構成美生活的現實基礎,而美生活則是好生活的理想升華。沒有生活的理想,那就沒有理想的生活,“生活美學”恰恰是美好生活的理想所在,“生活美育”恰恰要為這種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提供動力源與根基。
我們所說的“生活美育”,不是畫地為牢的封閉教育,而是走向開放與對話的“平等式教育”,這需要進行積極的雙向對話。這種“對話意識”,乃是“生活美育”的核心價值規定。因為審美本身強調人與人平等,在審美過程當中,每個人所獲得的取決于每個人自身的審美素養,沒有任何等級與階層的差異。與此同時,審美作品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它不能為某個個體獨自占有,對所有人開放,關鍵在于我們能在其中獲得什么。
“生活美育”的反面,就是傳統的園丁式教育。過去在學校、家庭與社會里面的美育,似乎是為了培養學生而特設的,美育的執行者總是占據了教育者的地位,而生活中的學生則始終處于被教育者的位置上。這種“自上而下”的教育方式,從“生活美育”的角度看已經過時,我們理應倡導一種更生活化的“對話教育模式”。
在“生活美育”的嶄新視野里面,人人都是美育的教師,人人也都是美育的學生。更準確地說,人人都是“生活美育”的教師,所教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同理可證,人人也都是“生活美育”的學生,不是別人的學生,而是自己的學生。這就是“自我教育”的真諦,也是“生活美育”作為“自我教育”的實質。
開放式的美育,從人與人的關系來說,首先要求師生之間的平等對話,然后是學生與學生之間的平等交流;從課與課的關系而論,要讓以知識教育為主的主課與以素質教育為主的副課平衡起來,同時使得課內教育與課外教育得以打通;從人與世界的關系來看,不僅要讓學者參與到社區當中,也要經常去體驗大自然的魅力;從東西文化交融的角度來看,西學與國學的教育還要并重,從而使得人文教育與科學教育之間達到一種動態的平衡。
如果“對話教育模式”得以實現,不僅學校美育可以直接向生活世界開放,每個受到這種教育的人也會直接面對生活進行自我教育了。在進入社會、成立家庭后,每個學生乃至公民也能身兼美育的教師與學生的“雙職”。“生活美育”強調的并不是從教育者或者教育結構里學得什么,而是傾向于肯定每個個體都能從當今的“藝術文化”與“審美文化”中獲得審美的提升。“生活美育”就是這樣一種自我的培育,它就是在實現在我們身邊的切身教育。
“生活美育”也不是短期教育,而是要經歷終生學習的漫長過程的“大美育”。蔡元培早已看到“學校美育”的缺陷:“學生不是常在學校的,又有許多已離學校的人,不能不給他們一種美育的機會”。生活當中的每個人,究竟如何才能使“生活美育”貫徹終生呢?的確,每個學生都要離開學校,有的人還可能失去家庭,但是,每個人都是“社會的人”與“文化的人”。人不可能脫離社會而存在,文化也幾乎是相伴于人的一生而存在的。所以說,“生活美育”之所以強調它是“終生教育”,就是因為生活對于每個人而言都是由始至終的,審美作為生活的構成要素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生活美育”由此必定是一種畢生的教育。歸結為一句話,以“生活美育”來引領美好生活,以“美生活”來提升“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