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小時候》:珍藏在心中的鄉村童年記憶
《爸爸小時候》
“家鄉的巷子/就那么深呵/使你一生/也沒走出來/捏出自己的新意”,這是榮獲第七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的兒童文學作家張曉楠,在他寫鄉村童年記憶的兒童詩集《爸爸小時候》里《捏面人嘍》,寫給古老鄉村面人藝人的詩句。他說:“面對城市/滿櫥窗的精彩/我常常想起/你這個/脫彩的老面人。”
捏面人是一種古老的民間技藝,在城市里長大的孩子很難想象面人藝人之于一個鄉村孩子的濃烈感情。對于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曾極度貧乏的鄉村孩子而言,那些走街串巷的鄉村面人藝人簡直是渾身充滿神奇想象力的角色,因為那些鄉村面人藝人的存在,讓鄉村童年變得精彩粉呈起來。后來,捏面人這一古老的技藝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陸續走出鄉村來到城市表演它的神奇。張曉楠家鄉的面人藝術家在上個世紀20年代就已走遍東南亞走向世界,在大洋彼岸展示濃郁的鄉村技藝。
或許誰也想象不到這一古老民間藝術,忽然有一天穿過長長的童年鄉村記憶,擊中已經在城市生活已久的張曉楠,使他開始寫下掛念兒時鄉村面人藝人和回味鄉村童年的詩句。那些一生也沒有走出鄉村記憶的脫彩的老面人,漸漸在詩人筆下恢復了色彩和活力,鄉村童年生活由此開始漸漸復活——甚至還有那只帶著鄉間溫暖和精神慰藉的家鄉鵝,同樣,張曉楠忽然有一天在城里一個名叫家鄉鵝的飯店門口熱淚盈眶,寫下令人難忘的鄉村童年記憶:“家鄉的鵝呵/我是靠你/白白胖胖的鵝蛋/養大的孩子。”
“我不是王子/卻如白馬一般/飛奔家門——//奶奶,咱家的/蘆花雞/又下蛋了么?”(《雞蛋換杏嘍》),城市的孩子很難在杏和雞蛋之間建立一種有機的邏輯關系,更難理解鄉村所遺存的以物易物式的非貨幣交易形式,而擁有鄉村經驗的孩子,長大后大都會在童年記憶中形成一種條件反射般的心理生成機制:一貧如洗的鄉村每當夏季來臨,每當裝滿溫暖黃色而誘人的杏子來到村里時,孩子們一定都會飛快地跑回家,看家里的蘆花雞是否下了蛋,以滿足一年一度的生理誘惑。為什么非得是蘆花雞呢?這里面隱藏著一種源自鄉間的秘密——鄉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蘆花雞是一個雞蛋產量超出其他雞種的優勢品種。其實,那時以物易物的古老交易方式在鄉村可以說豐富多彩,比如用黃豆可以換豆腐、用小麥可以換西瓜、用破爛可以換糖、買小雞可以等養大后用雞蛋償還雞苗錢……所以詩人小時候甚至會盼望從奶奶頭上梳下更多的頭發拿來換糖吃:“兒時,就這樣/眼巴巴盼著/多掉些吧多掉些吧/好讓我多些/換糖的本錢//直到有一天明白了/歲月也能/把奶奶換了去。”(《破爛換糖哎——》)面人、雞蛋換杏、破爛換糖、蘆花雞、奶奶的白發、家鄉鵝……一組組鄉村意象和鄉村童年記憶,像電影蒙太奇一樣在詩人的筆下頻繁轉換時空記憶,鄉間田野生活、鄉村物事和鄉村童年的豐富幻想,一點點在詩人筆下積淀成詩行,漸漸匯成一本鄉村童年生活的百科全書,簡樸的鄉村品質和人格特征由此誕生。
《爸爸小時候》其實有著強大而強烈的精神預設——它并不只是詩人單純為了表達自己的鄉村童年記憶,而是為了那些行將消失的鄉村記憶和對鄉村一無所知的城市孩子,甚至可以說是給那些遠離田野和動植物的孩子而寫的,給那些天天生活在格子空間、打著電子游戲和動漫二維空間的孩子而寫的。張曉楠覺得,那些被現代科技所籠罩的心靈,如果有時間到古老的鄉間田野去透透氣,玩一玩自己兒時的鄉村游戲,過一過自己兒時的鄉村童年生活,應該會增加很多溫暖而樸素的人性色彩吧。
在一個符號化的時代,多一些對星空、田野、季節、時令和夜晚詩意而美好的想象,世界會像麥田和瓜地一樣生動醒來,令人感動如初,但時光如流水不舍晝夜,也許讓張曉楠最終感到失落的是:“城市,是這水域的/一座島嶼/我是島中/最熱盼的臣民//但爺爺的船/最終,也沒有/駛進來……”(《爺爺的船》)
詩人相信城市和鄉村之間的精神信號一定存在著某種轉換關系,如同模擬信號和數字信號的切換,這應該是詩人最關心的事情,也應該是張曉楠這本《爸爸小時候》所要表達的深意——他擔心爺爺鄉村的船永遠無法駛進城市的水域,而城市的孩子和鄉村童年永遠隔著一條冷酷的陌路。
(作者單位:山東省鄄城縣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