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厚重閱讀,讓人生更厚重——北京出版集團第七屆世界圖書和版權日紀念講壇”發言摘編 范穩:文化發現的閱讀和寫作
讀書是一個人的心靈之旅,拿到一本書看到書名時,就像在長途汽車站的站牌上看到一個遙遠的目的地,它意味著什么,暫時你還不知道,你只是向往。然后你打開書本,仿佛踏上一段陌生而新奇的旅程。人們旅行的目的千千萬萬,人們讀書的嗜好也千奇百怪;最幸福的旅行是那種沿途風光無限、刺激浪漫的行程,最幸福的閱讀則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在書本中向你次第展開。這個世界里可能有苦難坎坷的人生,有高尚優雅的品格,有浪漫凄美的愛情,有生離死別的命運,更有歷史煙塵中遠逝的背影,人類文明艱難的步履,異域文化陌生的詠唱。這些都是閱讀旅程中旖旎的風光,神奇的體驗。也許你會被震撼,也許你將被作家細膩的筆觸撫摸,在掩卷長嘆之余,想找人傾訴,想與人喝上一杯。
這就是我所喜歡的閱讀,一種發現世界之大美、人性之大善的確存在的閱讀;這也是我所追求的寫作,去發現那未曾被眼睛看到的大美,去尋找那未曾讓心靈抵達的大善。
一本好書的厚重有許多途徑可以達到,有“文以載道”般的重量,也有不能承受之輕的沉甸。那么,作為一個寫作者,我們如何提供給人們一本稍有分量的圖書呢?
我相信這是每一個作家面臨的問題。我們的生活越來越舒坦,我們的作品卻越來越輕薄;我們的環境越來越寬松,我們的題材卻越來越枯竭,我們的技巧越來越嫻熟,我們的表達卻越來越蒼白。而我們卻坐擁五千年的文明,面對燦爛豐厚的文化。
我們也都曾經在閱讀經典中感受到那份厚重,驚嘆于經典作家對文明、文化、人性、民族、命運、愛情等題材從宏觀到微觀的嫻熟掌握、精妙描述。閱讀者面對經典,大多止于欣賞,而寫作者手捧經典時,欣賞之余便要學習、評說、借鑒。你在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中學到了什么?奧爾汗·帕穆克的《我的名字叫紅》又讓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說,大師們在寫作之初時,發現了什么?馬爾克斯一定發現了一個民族的孤獨必須被打破,帕穆克發現了東西方兩種文明的對話與碰撞不可避免。你不能不由衷地感嘆:文化發現在大師們的寫作中,何等重要;文化底蘊在大師們的作品中,何其厚重!
就我本人的創作而言,在我進入藏民族文化的學習、借鑒之前,的確彷徨、痛苦過,我缺少一雙發現的慧眼。當我踏入西藏這片神奇的土地,感受到它那豐富多元的文化特色,被它神界與現實相交織的社會形態所震撼,我感到自己正走上一條文化發現之路。
這條道路既寬敞、浪漫、刺激,又新奇,陌生、艱險。但于我來講,它是一條自我救贖之路。我由此知道了什么是自己該寫的,什么是最有價值的,什么是厚重的;更知道了一個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足夠一個作家學習一輩子,并且是他永遠取之不盡的創作源泉。
一種文化的厚重必然孕育出一個偉大的民族,在它面前謙卑地學習也必然領受到厚重的滋養。有厚重感的閱讀必定是有文化發現的體驗,有厚重感的寫作也必將是有文化發現的基因。
范穩:全國政協委員、云南省作協主席,著有《水乳大地》《悲憫大地》《大地雅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