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魔幻大樓》

楊渡 著

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2020年1月出版

定價：30.00元

楊渡文學創作的“暗器”與“輕功”

馮臻

楊渡八歲開始文學創作，寫詩、寫小說、寫童話，與《兒童文學》雜志編輯部結緣，是因為他在十二歲創作完成了長篇少年武俠小說《闖江湖》，2015年由《兒童文學》雜志編輯部編輯，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出版。楊渡也陸續在《兒童文學》雜志上發表了好幾篇作品。是天賦可期，年少便有才名的文學少年。當時《闖江湖》這部長篇少年武俠小說出來，創作充滿靈氣和銳氣，內在格局也顯得十分大氣，得到了中國少兒武俠童話大家范錫林老師的首肯，并做了序，還有顧抒、趙菱、晏菁、鄒凡凡等骨干青年兒童文學作家的一致好評。

我們知道，進入21世紀后，中國一度出現低齡化寫作和出版熱潮，一書成名成為一種極其熱鬧的現象，雖有一時之熱，這些低齡化寫作的少年作家，有很大一部分跟王安石《傷仲永》里寫的那樣，后續創作“不能稱前時之聞”，最后“泯然眾人”。但楊渡沒有蹭低齡化寫作潮的熱度，不給自己貼少年作家的標簽，從不參其中的喧嘩與騷動，而是扎扎實實地寫作，認認真真地上學與生活，用一篇一篇作品積累自己的創作經驗，潛心地訓練自己、打磨自己，所以才會有這本《魔幻大樓》的短篇作品集的問世。

如果用楊渡的《闖江湖》這本少年武俠小說里的話語，來比喻現在的楊渡和他的創作的話，他是集高超暗器與輕功本領于一身的少俠。

首先我們來看看楊渡的暗器，這里的暗器指的是他不動聲色的敘事風格和情感表達方式。在楊渡的這些短篇作品里，他不以騰挪跌宕的情節，曲折驚險的故事，以及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情緒取勝，而是在內斂的人情、梳理于日常的生命體驗之中，形成陌生化的效果。他就像一個藏而不露的高手，看似依然是袖手側立，其實早在眼不抬、身未動之時已經出招，暗器如飛蝗般奔向了目標。比如他的《不要太傷心也不要太高興，我還活著》這個作品，融入黑色幽默與魔幻現實主義的要義，以第一人稱的敘事視角，從“我”的死亡體驗出發，去觀照別人處理“我”身后事的過程，以及眾人對于“我”的死亡反應，寫得相當的冷靜而有深度。楊渡在虛構中完成了對死亡體驗的解讀，以及對人生后事的冷靜思考。而在結尾處，又似真似幻地解構了這種非常態情況下的體驗與思考去踏入更深一層的探究。一句“我還活著”看似終結了上述的體驗，但卻進一步將虛幻和現實交叉起來，命中了人內心的不安、恐懼，以及荒誕又真實的存在。這種敘事方式，就像暗器高手在第一波暗器沒有抵達之前，第二波暗器又接踵而至，讓人拍案叫絕楊渡敘事本領的同時，也驚嘆于他的思想力度。

其次，是楊渡小說的“輕功”。這里的輕功是指他具有“騰云九式”般的想象。楊渡的這個《魔幻大樓》里，可以說是幻想作品元素的大融合。有童話小說《鬧鐘里的瓢蟲》，有科幻小說《瘋狂的仙人球》，有魔幻現實主義小說《不要太傷心也不要太高興，我還活著》，也有心理幻想式的作品《過山車》等等。楊渡在表現現實生活或者思考現實存在狀態的時候，在作品中都自然而然地將虛幻、幻想、想象化入其中，十分貼切，十分有機，可謂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舉重若輕而招招有效。

更重要的是楊渡讓小說以幻境的方式呈現，也起到了讓主題也有了耐人尋味的特殊功能。小說情境由虛到實，由實入虛，虛實交融，要在其中啟發人思忖，就不能一語道破，更不能在文中徹底交代露底，而是有待讀者去參與去品味去感悟。我們在楊渡的作品中，幾乎難以發現那種自以為高明的提點與總結，而往往在讀到結尾之時，我們會在經歷了楊渡“騰云九式”般的想象所建構的文本之后，有些茫然地看著文末的那個句號，不知道如何以慣常方式加以概括了。這就是如脂硯齋在點評《紅樓夢》時說的，“囫圇不解之中實可解，可解之中又說不出理路”的高超境界。

比如我們在《瘋狂的仙人球》中看到，楊渡這么寫：

從書桌邊上經過時，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桌角的沙漏。這只精美的沙漏，是爸爸八年前離開時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在這專門定做的沙漏中，裝著爸爸那時候從騰格里沙漠帶回來的沙子。它們特別細，特別美，就像是宇宙中的一粒粒星辰。

我打了個哈欠，伸手將沙漏翻了個個兒。

故事中，“我”的爸爸拋下我，去沙漠科研，種植出了能變沙為土的仙人球，現在“我”終于在八年之后得知了爸爸的消息，楊渡沒有寫出“我”知道爸爸成功后的心情，而只是用了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到底是喜歡還是無所謂，到底是與爸爸親近還是疏遠，到底是期待爸爸的回歸，還是已無關緊要，都只能由讀者去品味。還有在《過山車》中也是如此，主人公他一直排斥坐過山車，鬼使神差地坐了一次之后，仿佛歷經了一次人生的極致體驗而深刻體悟。楊渡在最后寫“他”又排隊買票要坐一次過山車。那么小說主人公“他”從排斥到接受、認同和喜歡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是可以有不同的解讀。真是一個舉動而意味十足。這就是楊渡作品的輕功了得之處。

楊渡是2009年開始文學創作的，按照中國農歷的算法，沒過春節，現在還是2019年，也就是說他已經從事文學創作十年了。我們知道，武俠小說里，學武少年往往練十年之功才能走出山門，開始有了闖蕩江湖的資本，而楊渡既有藝術創作的天分，又有后天的興趣與努力，也形成了自己獨家功夫，具有了江湖少俠的氣象，十八歲出門遠行，楊渡可以！祝愿楊渡的創作更加精進，如火純青。（本文為《兒童文學》雜志主編馮臻于《魔幻大樓》首發式上的發言）

馮臻，《兒童文學》雜志主編。責編的作品曾連續兩屆獲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冰心圖書獎等，另有文學評論、書評散見《文藝報》《中華讀書報》《天津文學》《邊疆文學》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