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學的美好賦予人們溫暖與力量 —— 2019年青海世居民族文學閱讀札記
世居青海的漢、藏、回、土、撒拉、蒙古6個民族是青海文學發展的重要力量,他們勾畫了青海多民族文學豐富的創作圖景,成為青海文學個性與品質的重要保證。2019年,青海少數民族文學收獲了一批重要的小說作品,其中梅卓、萬瑪才旦、次仁頓珠、韓慶功等人的作品表現出成熟作家的實力。同時,青海省作家協會與青海人民出版社聯手對6個世居民族的散文創作進行了深入盤點,結集出版了《青海世居民族經典記錄叢書》,成為青海散文的年度重要收獲。
小說創作彰顯成熟作家的實力
藏族女作家梅卓的長篇小說《神授·魔嶺記》是去年青海文壇的重要收獲之一,是作者出于重述《格薩爾》史詩的創作自覺和“為女兒寫一部《哈利·波特》式小說的沖動”,而為讀者奉獻的一部新作。該書以《格薩爾王傳》四大戰役之首的“魔嶺大戰”為背景,講述了藏族少年阿旺羅羅歷經各種磨難與修煉,最終成長為一代神授藝人的故事。
《格薩爾》這部“活形態”的英雄史詩,深刻影響著藏民族的精神世界與民俗生活。梅卓在小說中傳遞了藏民族共同的文化記憶,體現出別樣的文化延續感。梅卓生長、生活于青海這片土地,諳熟史詩的內涵、傳播特點及其蘊含的精神與信仰,并有著豐富的口頭傳播資料,在這一題材的詮釋上具有先天的文化優勢。她嫻熟地運用多種藝術手段,努力為讀者講述曲折離奇、精彩紛呈的藏地故事,百科全書般呈現了藏族人民的生活和文化習俗。小說中不斷溢出民俗、動物學、風物志、地理學等豐富的知識資源,反映出作家堅實有力的創作儲備。格薩爾文化研究專家諾布旺丹認為:“梅卓的長篇小說《神授·魔嶺記》運用曲折而生動的筆法,對跨越千年的格薩爾史詩的文化空間和文化語境進行了哲理性反思,深刻表達了文化語境、故事本體和演述藝人三者作為活態史詩的三要素,相互依存、互為因果的整體性生態結構及其內在運行機制這一千年不變的基本規律和法則,寓意深長、耐人尋味。”
2019年6月,作家、導演萬瑪才旦出版了他的短篇小說集《烏金的牙齒》,其中收錄了《嘛尼石,靜靜地敲》《塔洛》《撞死了一只羊》等13篇較有影響的作品。萬瑪才旦的短篇小說取材于藏地,其中一些作品集中展示了現代藏族人精神生活的深層狀態。他的小說往往故事比較簡單,與極簡主義“少即為多”的美學追求有著相似之處。然而細讀他的文本,我們會發現他的重要作品都具有一個共性特征,即敘事上有意的延宕、鋪展,最終構成敘事內在的緊張和尖銳,從而通過小說形式的修辭達到揭示主題的作用。這種小說雕鏤的方式,反映在他的電影敘事中,就是慣用長鏡頭來細細碾過,目力所及之處,一定刻骨銘心。
蒙古族作家次仁頓珠于2019年11月出版了短篇小說集《黑狐谷》,收錄了《河曲馬》《黑狐谷》等7部短篇小說。次仁頓珠善于書寫藏族聚居區現代化進程中的社會變遷和文化變遷背景下牧人的生活、情感和困境。小說《黑狐谷》最初由藏文創作,發表在2012年《章恰爾》(藏文文學期刊)第4期,《民族文學》于2014年第1期轉載。《黑狐谷》揭示了牧民離開草原和熟悉的游牧生活方式后內心情感的激蕩,以及由此引發的對于社會、文化、民族等問題的思考。小說《河曲馬》則借商業賽馬之風大興,反思現代化進程中傳統文化的得與失。
2019年9月,撒拉族作家韓慶功的長篇小說《黃河從這里拐彎》出版發行。對于長篇小說創作尚在起步階段的撒拉族來說,這部小說意義重大。小說在回顧民族傳統生活的同時,深情眷戀著撒拉族獨特的民居建筑、非凡的園藝技巧、美妙的撒拉廚藝;在抒寫改革開放中的撒拉族弄潮兒時,再現撒拉族人民勤勞肯干、吃苦耐勞的民族精神。韓慶功這樣介紹自己的創作動機:“黃河是中華民族母親河,走過5000年的中華民族要實現偉大復興需要一個拐點;在母親河邊繁衍生息了800年的撒拉族要跟上時代前行的車輪,同樣需要拐一個彎;作為個體的我們,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而實現現代化的進程中更需要一個華麗的轉身。”從上世紀50年代末秋夫這一代詩人開始,撒拉族作家一直以詩歌創作見長,《黃河從這里拐彎》則體現出一個撒拉族作家寫好一部長篇小說的創作自覺。
散文創作突出地域文化和自然生態特征
青海世居民族的散文創作一直比較豐富,也有一支穩定的創作隊伍。2019年青海散文的重要收獲當屬由青海人民出版社、青海省作家協會、青海民族文學翻譯協會共同編輯出版的《青海世居民族經典記錄叢書》。叢書共6冊,分別為漢族卷《大地與陽光》、藏族卷《酥油花開》、回族卷《鴿翅下的故鄉》、土族卷《有心就能抵達》、撒拉族卷《駝鈴悠悠黃河岸》、蒙古族卷《寫在溫泉的抒情》,共有各民族散文作家60余人的作品入選。叢書內容主要以描寫本民族的社會、人文、歷史、生活為主,尤其突出青海的地域文化和自然生態特征。
藏族作家梅卓長期行走于青藏高原,著有《走馬安多》《吉祥玉樹》等散文集。她此次入選叢書的《玉樹筆記》兼有民族志寫作的特質,寥寥數語,將玉樹大地與康巴漢子的精神脈絡描摹得清晰可見。龍仁青的散文《他鄉故知是麻雀》曾入選《2019年中國隨筆精選》。由于身兼作家和攝影家兩種身份,龍仁青對外界的觀察格外精微細致,這種對常識近乎膜拜的態度使他的作品豐富深厚,帶有自然寫作的獨特印記。記者出身的藏族散文作家古岳善于運用“新聞語態”,寫作真實直接,甚至銳利。他面對自然荒野時更多的是充滿思辨精神和懺悔意識的的哲理化表達。土族作家、詩人衣郎的《有心,就有抵達》富有青稞酒般的醇厚。面對工業化大潮,作者堅信故鄉小鎮桑士哥以及它所象征的優秀民族傳統文化自有其簡單但自足的價值和力量,文筆的雋永映射出作者堅守的內心。今天中國的生態文化表達、生態文學書寫都離不開這樣的作家和他們的創作。
此外,2019年,《青海回族文學叢書》出版發行,這次回族作家的集體亮相也是當年青海文學最重要的收獲之一。《青海回族文學叢書》從策劃到出版歷時4年,是回族文學創作的一次重要結集。叢書分為《故園無聲》(小說卷)、《墨濃化隆》(隨筆卷)、《藝海品藻》(評論卷)、《茶味無窮》(散文卷)、《家園守望》(詩歌卷)共5冊。正如作家梅卓所言:“《青海回族文學叢書》的首發見證了青海回族文學的發展呈現出繁榮景象,一大批優秀的回族作家用自己的創作豐富著本民族文學和整個青海文學。”
青海居于青藏高原一隅,地理意義上的邊疆在文學創作上并不沉寂。一年來,作家們努力將生活與常識的積累呈現在文本中,將想象與記憶編織在一起,將對世界的感知變成語言,構成一幅幅生動的圖景,收獲了一批重要的作品。在這個不同尋常的2020年春天,反觀2019年的文學創作,我們會愈加感受到文學的美好所給予我們的溫暖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