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學》漢文版2020年第3期|彭愫英:追尋天邊
一
蹲下身,從眾多的草原地衣植物里,摘了一小枝地花椒,小心翼翼地放在攤開的筆記本上,這個草原地衣植物,牧民們煮羊肉時用來當佐料。我對蒙古族朋友說,我要把草原的味兒帶回地處滇西北的怒江州,我要把草原的味兒留在文字里。
眺望遼闊的錫林郭勒盟草原,由近而遠,漸次淡化在天際的草色,以及由遠而近,清晰地涌動在眼眸的綠色波紋,組合成了草原印象。湖泊就像畫家筆下的水粉,不經意地涂抹在一地綠色里。蒙古包就像天地間盛放的蘑菇,溫暖茫茫無垠的草原。一群馬從草原深處奔跑過來,蒙古漢子拿著套馬桿追逐馬匹,我忘記了合上筆記本,癡望眼前的一幕。馬蹄揚起的灰塵就像一朵又一朵花,一朵接著一朵綻放在馬蹄下,又在馬蹄后接成了一串“花”。眼光追逐馬背上蒙古漢子敏捷的身手,耳聽蒙古朋友講述故事,來自北京旅游的姑娘愛上了馬背上瀟灑揮舞著套馬桿的蒙古伙子,愛情的翅膀停落在草原上,京城女子成了蒙古包里一位忠貞的布斯瑰(蒙古語,妻子),成了新一代額吉(蒙古語,母親)。耳聽優美的故事,我不由沖口而出“塵花”。蒙古朋友聽得一頭霧水,但沒深究,我也沒解釋。對馬蹄揚起的塵土,取了這么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頗有點自得,這只是我個人的瞬間感受。
“天邊有一對雙星,那是我夢中的眼睛……”布仁巴雅爾演唱的《天邊》是我喜愛的草原歌曲。眼觀套馬桿表演,草原上發生的優美愛情故事,引發了我對草原的想象,總覺得這是一部小說的情節,記不清是啥時讀過的。草原之旅,感受文學氣息,如水情愫彌漫,追尋天邊的心態越發迫切和濃烈。“天邊”是草原根植在旅者心中的夢想,那是詩和遠方所在,有著美好追求和向往。“天邊”是一個文學尋夢者的烏托邦,那里有著一對翅膀,一路抒寫追風逐夢文學的熱愛和癡情。好想騎著一匹快馬橫穿草原去往天邊,一路感受草原的靈魂,去到天邊尋找神靈恩賜的那對翅膀。
“呀——”我緊張得從幻想跌回現實,但見套馬桿熟練地套住了頭馬,劇烈奔跑的馬兒掙不脫套馬桿的威力,突然側躺在地,想帶倒騎手。說時遲那時快,騎手竟然俯身側騎在馬上,套馬桿就像孫悟空頭上的金箍棒,輕松地緊箍著倒地的馬,直到倒地的馬馴服下來,套馬桿才離開。群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安靜地在草原上吃草。眼前的一幕驚險而又精彩,令我不由得對蒙古騎手的驍勇心生敬慕。不遠處的樹林里站著溫馴的馬兒,有個蒙古女人在專注地擠著奶。地花椒香味淡淡,我合上筆記本,把一抹香味裹在日記里。
錫林郭勒盟草原類型復雜,既有草甸草原,也有沙地草原等。我們置身在沙地草原上,目睹套馬桿套馬全景。聽蒙古朋友講述,這片沙地草原本是一片豐美的草甸草原,卻在過往時光里派上了種菜的用場,植被遭到嚴重破壞。草原沙化嚴重,人們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于是相關文件出臺禁止種菜,恢復草原舊貌,發展畜牧業。捧起草原點滴故事,我想起了處于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遺產區的怒江州,退耕還林故事俯拾皆是,生態建設家園的景致成了脫貧攻堅戰中靚麗風景。“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大江南北建設家園的理念一脈相承。草原退耕還草,這是保護生態的措施,也是生態家園的認知。由北到南,由南到北,情思在草原蔓延,鄉愁漫流。
蒙古包上的云朵白里透紅,就像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花朵。“花朵”的模樣與馬蹄下盛開的“塵花”相似,一朵接著一朵,成了天空里一串“塵花”,只不過天上盛開“塵花”比地上的“塵花”大且純凈,富有白云的層次感和滲透陽光的色質感。草原上空的神靈也是與馬背上的民族有著同樣的套馬桿,就在我沉醉在人間草原的套馬桿精彩表演時,天際定然有一群天馬奔跑路過,也有天神騎手拿著套馬桿追逐奔跑的馬群,于是在蒙古包上空留下了一串串馬蹄之花。眼光追逐天上的云朵,不禁想入非非。
走在草原上,無論從何種角度感受天與地,感覺天與地的關系就像巨大無比的蒙古包,牧民們駐扎在草原上的家,蒙古包的形狀模仿了天地關聯的形象。青青草,草上花,花上樹,樹邊湖,湖邊馬……我的心就像一只小鳥,在草原上自由飛翔。我的快樂就像一個老頑童,在草地上隨手拈來接龍的短句,幼稚得用不著大腦過濾。融入草原,感受萬物,思想不拘謹,一份自在就像草原上的花草,安靜地開放著紅色、黃色、紫色花兒,在大地上波動著草綠色暖流。
希冀一匹狼從草原深處向著我走來。小時生活在瀾滄江畔,層層稻田包裹著村莊,我習慣了稻花香里聽蛙鳴,長大后工作在怒江畔,邊陲城市的樓房日益拔高,我習慣了城市閃爍的霓虹倒映江面的情景,人到中年還沒見過狼。行走錫林郭勒盟草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就是草原深處的文學力量,以及濃烈的民族情感和對圖騰崇拜的虔敬,不由得想起文學史上那場令人難忘的狼圖騰之爭。順著文學史足跡去親近草原,我希望能看到草原小說里描寫到的動物。觀賞沙化草場景致,著名作家郭雪波先生描寫草原沙化,反映自然生態危機的小說故事情節浮現腦海,對故鄉的摯愛以及作家的擔當,就像血管里殷紅的血,在文字構建的骨肉里流淌,有關草原的一部文學作品又一部文學作品,這是郭雪波先生愛的剖白。受文學作品及歌曲影響,種在記憶里的草原與親臨現場所見的草原,相識的以及不相識的景象重疊,引起了我更大的好奇。讀草原,了解當今牧民生活現狀和精神面貌,這是在錫林郭勒盟自然生發的愿望。
時空割不斷文學魅力,而這魅力,于我而言,與《民族文學》雜志社關愛和培養少數民族作家,為全國各地多民族作家搭建橋梁,開闊少數民族作家們視野,增長閱歷,在他們心靈里點燃逐夢文學的星星之火有關。深入草原進行文學實踐活動,感受錫林郭勒盟在新時代的新氣象,來自全國各地的作家們,靈魂碰撞靈魂,文學之夢踫撞文學之夢。多民族作家間的文學交流活動、專家講座、文學座談會及研討會,令逐夢草原之旅就像草原上馬蘭花開,朵朵綻放文學花朵。在少數民族文學廣袤的田野上,《民族文學》給多民族作家鋪墊了一條地軸中心線。
正藍旗令我對文學魅力的感受達到極點。正藍旗地處渾善達克沙地腹地,這是蒙古現代文學奠基人納·賽音朝克圖的家鄉。中國作家協會《民族文學》錫林郭勒盟創作閱讀中心授牌儀式在納·賽音朝克圖紀念館前舉行,當錫盟文聯黨組書記、主席常霞從《民族文學》主編石一寧手里接過創作閱讀中心的牌子時,我抓拍了這令人難忘的瞬間,文學種子被《民族文學》雜志社種在了草原上。授牌儀式結束后,各民族作家參觀納·賽音朝克圖紀念館,老一輩蒙古族作家談起曾經當過《民族文學》主編的瑪拉沁夫時期,直至石一寧主編《民族文學》時期,《民族文學》雜志社對蒙古族文學發展的持續關注和對蒙古族作家的關愛,向主編石一寧表示感謝時,引起在場的多民族作家共鳴。“《民族文學》是我們少數民族作家的娘家人”,有人感慨地說,引起在場的多民族作家共鳴。懷著崇敬的心情,各民族作家手捧哈達敬獻在納·賽音朝克圖塑像前。當蒙古族的孩子們奶聲奶氣地誦讀納·賽音朝克圖的詩歌時,我的眼角泛起淚水,感動在文學精神薪火相傳里,草原深處唱響追夢人之歌。與錫林郭勒盟的作家們交流文學創作感悟,走近一方人了解一方文學。觸摸故園文化因子沉淀在文字里的厚重情懷,有一種愛叫作“愛我中華”,共同的情感流淌大江南北。
文學盛事,開啟一位來自大峽谷的文字人在草原追尋天邊的勇氣。
二
盤腿坐地,面對元上都遺址,雙手合十,默默祈福。坐看人們繞瑪尼堆,祭拜心目中的英雄。夏風經過元上都遺址,一地綠色難以掩蓋失落。讀地標介紹,想象當年草原上的宮殿華麗以及帝王家威嚴,鐵騎在時光隧道里卷地而起。思緒就像一張網,打撈歷史長河里蒙古帝國輝煌往事。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和一統天下忽必烈的文韜武略,猶如一首韻味雋永的詩歌,引人吟誦,令人品讀。
置身元上都遺址,我就像一個啟蒙兒童,奶聲奶氣地跟著老師朗讀南北朝時期民歌《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眼光撫摸綠草懷抱中的斷垣殘壁,數著一個又一個沉默無語的石頭,我的思想在一段城墻前站成雕塑。意念里有元代草原風吹過,遙想當年,忽必烈在此登基,建立國號“元”時是何等氣勢;元世祖入主中原,建立元大都時何等氣度。元上都與元大都遙相呼應,抒寫元朝鼎盛。幾百年時光過去了,元上都遺址成了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成了世界遺產,我作為游客來到元上都,草原上的皇城墻依舊威儀,無聲講述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融合的來龍去脈。我沒有見到當年的草原帝王都城氣派,面對遺址上的瓦礫,無法想象元上都與元大都地軸中心線成一條直線的神奇。馬背上民族的智慧,令人的情思就像一只鳥兒棲息蒙古包上。在元上都遺址懷古,想念裊裊飄升的炊煙,想念勒勒車上布簾子圈著的溫暖,想念一杯奶茶的友誼。游覽元上都,感覺草原是一首由神靈奏響的長調,伴隨著日升月落,伴隨著星語心愿,在天地間悠悠回響。
元王朝曾是世界歷史上最大帝國。元上都作為元朝發祥地,當雙足踏上遺址時,思緒悠遠。漫步棧道,我不由聯想到云南省會昆明城里的大觀公園,那里懸掛著孫髯翁撰寫的天下第一長聯,下聯里有“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后,蒙古軍征服了長江以北地區,又南征大理。元世祖忽必烈親率十萬大軍遠赴云南,兵分三路,用革囊渡過長江上游金沙江,直撲大理,滅亡大理國。“元跨革囊”僅僅四個字,高度概括了元軍用革囊橫渡金沙江的氣勢和壯舉。我來到錫林郭勒盟草原前,曾在下鄉采訪時得遇蒙古族后裔。從北向南,征戰或者遷徙,歷史往事久已。滇西北多民族融合共居,詩意生存,共同建設美好的家園。
金蓮花開燦爛,草原上仿佛亮起一盞又一盞荷花燈,蕩開一圈又一圈金色波紋。白云停歇葦草上,對著金蓮花輕歌曼舞。更有不知名的白色花朵與金蓮花爭寵,還有那淡紫色花朵調皮搗亂。七月風暖,草原的綠色更加富有朝氣,草原的金黃色更加顯得高貴,草原的白色更加彰顯純真,草原的紫色更加活潑可愛。草原是大地織機上織著的彩毯,一點點地向著灰藍的天邊延伸。峰巒仰臥在草原邊緣,就像大地母親裸露的乳房,峰頂凸出部分是乳頭。天邊顯得迷幻而又遙遠。祈福的心意奔涌天邊,匯聚成了峰頂乳房里的乳汁,澹然無極地滋潤萬物。
走在元上都遺址地軸中心線上,欣賞金蓮花魅人的草原景致,一棵樹突兀在視線里。孤零零地立在草地上的樹,枝丫伸展,并不高大,但在草原的廣闊里顯得優雅而親切。無形間,樹拉近了人與天邊的距離。樹的前面和左右是綠白間雜的植物,樹的背后是金蓮花。金蓮花蕩漾,就像被人在大地上任性地涂抹金黃色彩,一抹,又一抹。先是濃墨重彩,漸次淡著向天邊延伸,由均勻用色漸淡而雜,直至與天邊裸露如乳房的山包融為一色,爾后淡墨寫意成天邊的淡灰。我向著樹奔去,只想觸碰一下樹的葉子。一樹綠葉對著我微笑,熱情歡迎我的到來。
迷戀草原上的樹,這份迷戀說不清道不明理由。我來自怒江大峽谷,多年來深入蘭坪縣鹽馬古道采訪,徒步崇山峻嶺里的古道,曾無數次穿過原始森林,見識高聳入天的冷杉、云南松、紅豆杉等,年齡有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樹,給我心靈帶來高原詠嘆。來到錫林郭勒盟草原,足跡所至有限,不能見到希冀中的牧群,卻被草原上顯得孤單的樹迷住了。我所見到的草原上的樹,雖然沒有怒江大峽谷原始森林的樹粗壯且高聳入天望不到樹尖的震撼,卻有著別樣的風韻。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看天看地,我總覺得天地就像一個龐大無比的蒙古包。如果說,蒙古包里住著額吉,在歲月里用博大寬廣的情懷為蒙古漢子守護一方溫暖的家園,在苦難中用堅韌與寬容抒寫草原母親的堅貞品格,那么說,草原上的樹是天與地這個蒙古包里住著的額吉,忠貞著所要忠貞的,守護著所要守護的。在滇西北山水滋養中,我對樹偏愛有加,也許這份偏愛左右著我,使得我在草原行里,也對樹偏愛了。
錫林郭勒盟草原文化底蘊深厚,行走其間,思維可以一日千年,穿越古今。從古老的傳說到現代文明,從元代的征戰到新時代的脫貧攻堅,從南北朝的歌謠到此行的多民族作家走進草原的文學實踐活動,奔涌心底的激流轉化在文字里,變成普普通通的只言片語的感受,不知不覺羞紅了臉——讀錫林郭勒盟草原,自知膚淺,不敢輕易言談已經觸及草原靈魂。
鳥鳴啁啾喚來了晨光,氣候卻與人們開起了善意的玩笑,沒能滿足我們觀看草原日出的心愿。等候日出,遲遲不見其面,中午時,太陽卻露出笑臉。夕陽西下,云霞就像打開的一把羽扇。一束紅光穿透薄云,緊貼著樹的肩胛,猶如探照燈般照在馬蹄上。馬尾輕揚,蹄上有鐵鏈不能撒腿奔跑,安靜地吃草。“得得”,馬蹄聲聲,烏蘭牧騎慰問演出小分隊來了。隨著精彩節目的演出,草原的夜漸漸濃稠。夜色中馬蹄聲漸響漸遠,“文藝輕騎兵”風采駐留人心里。興猶未盡,與同住蒙古包的小茉有個約定,要在蒙古包外坐看草原夜空里的星星。星星像個貪睡不起的孩子,沒能照顧兩個女子的情緒。唯恐昆蟲進入蒙古包,我們在天黑前就關上門扉,放下布簾,弄不懂飛蛾是如何鉆入蒙古包里自由訪問。請飛蛾出蒙古包,頗多費勁。每天的睡前運動,便是人與飛蛾的追逐戰。不忍傷害飛蛾,想方設法捉住飛蛾,放生蒙古包外,這才安寧入睡。除飛蛾外,也有別的昆蟲前來湊熱鬧,同樣被捉住了后放生在蒙古包外。蒙古包里包外,人與自然萬物的和諧相處,也體現在捉與放里,平添樂趣。
幾個人相約著去看天邊,順便深入牧民家采訪。一路上,草色青青。但見一棵樹,又一棵樹,稀稀疏疏入眼。有的獨樹站立,也有的兩棵樹并立,還有三五棵樹成群。我被兩棵相鄰的樹吸引,樹干上有骨結,有皺皮,就像兩個飽經滄桑的漢子,坦然守護著一個湖泊。“我愿與你策馬同行,奔馳在草原的深處,我愿與你展翅飛翔,遨游在藍天的穹谷。”《天邊》旋律響在耳畔。路不斷延伸,我們越走越遠,竟不見天邊,也不見牧民家。有人說,天邊悄悄地跑到身后去了。也有的說,快到天邊了,堅持。天邊是一種信念,天邊是心靈的熱愛。黃昏降臨,暴雨隨之也跟著來了,走在前頭的人突然間就不見了蹤影。走在后頭的幾個人擔憂地大聲向前面的黑暗呼喊,希望前頭的人折返回來。一邊呼喊著一邊撐著雨傘冒雨前行,走不多遠,忽現溫暖的燈光,一戶牧民家的庭院出現眼前。牧民聞聲迎出來,歡迎我們到來。窗外雨稀里嘩啦下得正歡,我們掏出筆記本正要采訪主人家,走在前頭的人也到了門口。
牧民家的住屋不是傳統的蒙古包,而是一排平頂水泥房。院壩里停著兩輛車外,還停著一輛摩托車。這是由年輕夫婦和一對兒女組成的四口之家,女主人溫柔漂亮,男主人高大威猛。女主人有點靦腆,我們打開采訪筆記時,她帶著一對兒女悄然退入內室。男主人落落大方,有問必答。他是一位摔跤手,參加摔跤表演的收入成了家庭的重要經濟來源,另外的經濟來源是牧場上的羊群和牛群,還有草場補貼。他家養著兩匹馬。他憨厚地笑著說,牧場的面積按照每人300畝劃分,他家有四口人,牧場有1200畝。牧場用鐵網絲圍著,牲口露天野放,不必擔心走丟了。牧場這么大,你們不去照看牲口,不擔心狼來吃羊嗎?我問,腦海里急速盤旋著文學作品里描繪的狼吃羊景象。主人笑著說,我們這里沒有狼,不用擔心。
房子建蓋在自家牧場上,房子后院圍墻與牧場接壤處,留著出入口。后院有鹽槽、水槽,牲口會自己回家來吃鹽、喝水。我們去參觀后院,看水槽和鹽槽,對主人介紹的放牧牲口尤其感興趣,問這問那,主人耐心地一一回答。主人告訴我們說,草原上的公路四通八達,生活極其方便,買菜的送貨上門,他家不用開車到旗里買菜,打個電話訂購就是了。草原廣闊,因為牧區限制及放牧需要,牧民與牧民間住得分散,孩子的讀書成了問題。現今,孩子讀書得到妥善解決,牧民沒有了后顧之憂,言談間流露出對新時代的感恩。
夜深深,我們冒雨趕回幾公里外的住宿地。雨飄落到草原上,無聲無息。急行軍回營地,夜幕越來越重。有人故意說著輕松的話語,驅散隱隱泛起的不安。草原之夜,一伙夜行人沒有唱響《天邊》。樹的身后,沒有躲藏著潛意識里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