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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文學》2020年第3期|談雅麗:彩虹山(節選)
    來源:《北京文學》2020年第3期 | 談雅麗  2020年03月24日08:19

    我沒有去過彩虹山。

    我的朋友李可說,彩虹山只是人們想象的一個地方,曾經彩云繚繞,青草如茵,連空氣中都迷漫著醉人的甜香。但后來,因為傷害、毀壞,那個地方荒涼了,一座連著一座的山頭全都變成灰色。沒有盡頭,只有灰色。人們生命中走失的情感再也找不回來了,得不到安慰,無法再彌補,于是就將它們都保存在彩虹山上。

    是李可提議我們來到這座郊外的山城,在畢業季到來的前夕。

    我愛李可,大家都沒有察覺到我對他的迷戀。我第一次在學院培訓部的紅色大樓前見到他,只是覺得他是一個俊朗的男人,心地善良,笑容明亮,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不同,我們的交往也不多。直到有一天黃昏,我在院子里的杏樹底下散步,杏子剛剛結了碧綠的小果,映著斑斕的黃昏天色。李可走過來和我聊天,我盯著他看,忽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的眼里有波浪在流動,他凝神看我,那些波浪就凝結成一串閃爍發亮的星星。我想,這雙眼睛真像自帶一個很小的銀河系,他讓我沉入星辰的漩渦而無法自拔。他輕輕望著我,那些眼波就像江河水一樣,全都流向我的心里。

    真要命啊!我因此愛上了李可。李可結婚不到四年,比我小九歲,我感到既羞愧又害怕,這些波浪在我心里越聚越多,聲勢浩蕩,無法抵擋。每天晚上,我都聽到波浪拍打心臟的聲音,因此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我完全不了解李可,李可總是和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緊不慢,不親不疏,但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他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陪伴著我。我知道這是他為我劃定的一個情感界線,在界線之外,我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灼熱和激烈。我很想每時每刻都待在他身邊,他像磁力線一樣的聲音和眼睛,吸引著我的靠攏。如果有可能,我愿意這樣一起和他走到世界的盡頭,但地球是圓形的,只有不斷地旋轉和往復地循環,就像生活重復的本質一樣。

    同來山城的六個朋友,都來自天南海北不同的省,參加這個為期二個月的行業培訓班,平日大家很聊得來,所以才有這次一拍即合的聚會。培訓一周后就結束,離別的傷感季馬上就要來到。我想,萍水相逢的一群人,大多數離別后再不能相遇,只有少數心心相印的朋友,也許還能再次遇見。這天早晨,天剛放亮,我們就一起相約去地質公園看了千年硅化木,感嘆時光易朽,也感嘆樹木在死亡瞬間獲得的永恒凝固。下午又在毒辣的太陽底下,去碧翠峽游玩了半天,曬得熱汗直流。

    吃完晚飯,我們在賓館門口站了會兒,姚越、李可、紹民,他們三個男人在門口抽煙,談論股票。我不想離李可太遠,就站在他們旁邊,心不在焉地和明玉、黎離說起減肥和美容。一會兒我們都覺得有些無聊,想到過幾天就要各自打道回府,從此天涯路遠,淡淡的傷感讓我們舍不得立即回房間,于是大家商量到附近轉轉。李可建議我們去找家燒烤店喝啤酒聊聊天。

    小山城坐落在峽谷深處,山盡頭有座巨大的水庫。清晨我曾獨自走到水庫邊,看著陽光傾倒在湖水中的那種淡金色。傍晚峽谷的山影倒垂于重重暗黑之中,天色昏蒙,暗云如長矛,遮藏了牙月。一群人沿著小街往前走,四周空落寂靜,街燈昏黃,樹影晃蕩,不一會兒就走到一個較為寬闊的廣場,廣場地下有一家串串鮮的燒烤店,店里的桌子邊坐滿了人,正排隊等吃烤串,喧嘩聲不斷。沒有剩余的桌子,于是叫老板拼接三張橙色小桌,六個人露天圍桌而坐,烤串的煙火氣沖淡了夜晚的清冷。

    李可叫了兩瓶二鍋頭和一箱青島啤酒,等燒烤陸續地端上來,大家喝了點酒,氣氛就熱鬧起來了。我有很多話想對李可說,但又不知道怎么表達。在這場感情故事中,我早已感受到了沉陷于心底深處的傷害和悲哀,李可眼里的波浪帶著我走向不能自拔的深淵。一周后,記憶中的這個夜晚將不會再現,我是否還能在此后的人生中再次遇見李可,我得不到答案。

    幾天前,我曾去香山請教一個長者,如果遇到生命中不可得的深情將如何?長者的回答是,那就讓感情輕淺些,盡量遠離這場災難。但是災難已經發生,愛與傷害如影隨形,無法把控,這才叫無可選擇的人生。

    在燒烤店里,李可建議我們每個人講一個情感故事,講講生命中最難忘的一次經歷。他話語中的那種堅持透露出某種微妙的意味,我想,這會是告白之夜嗎?

    故事的講述從明玉開始,到李可那里結束。

    “雖然今天立夏,但晚上天氣還有點涼。我講的一段感情經歷,大家不要笑話我。”明玉四十多歲,圓臉,說話細聲細氣,她戴了副重黑框的近視眼鏡,培訓班的同學都對她印象模糊。“我沒有上過大學,甚至沒讀過高中,就直接考上安陽職業學院,學幼兒教育。”明玉說得平淡寧靜,但同桌有兩個人立即響應,都說自己也沒上過大學。

    “現在的網絡多發達,微信、QQ、抖音層出不窮。如果想見面的話,高鐵、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明玉的開場白讓大家很放松,“我那時二十歲不到,手機和網絡還沒有普及,我們流行用筆寫信,交筆友。我和一個男孩相識了,他是海軍部隊的,在大連當志愿兵。”

    “怎么聯系上筆友的呢?”有人好奇地問。

    “事隔多年,我也忘記當初怎么聯系上他的,也許是同學介紹的,也許是報紙上的交友信息。我們通信很久,從我讀中專第一年開始,我就寫信給他,用一種粉紅色印著心的信紙寫。我還記得,我們學校有條林陰大道,每次我去收發室寄信收信,都要穿過那條大道。那條路可真美,春天櫻花怒放,花瓣雨雪一樣地飄落在臉上。冬天下雪走在雪道上,樹杈上積滿厚厚的白雪,腳底也咔嚓作響。我總是美滋滋地抱著他寫給我的信,舍不得拆開,拆開了也舍不得一下子讀完。”

    “我也有過一個筆友,不過只堅持寫了幾封信。”黎離回應道。

    “我每周都收到他的信,有時一周能收到兩封。每次他都把郵票倒貼,據說倒貼的郵票代表我愛你,卻不敢對你說。有次信封上用鋼筆寫著‘勿折’二字,我小心打開一看,原來他把一張照片夾進信封寄給我。他站在海邊的沙灘上,沙子金黃,海浪撲涌,他的眼睛瞇著,嘴角笑紋豐富,讓我激動了好些天。我也把自己的照片寄給他,他回信說很好看,就是從此后放不下心頭了。”

    “你們那個年代的戀愛,叫紙上談兵。”姚越笑道,他是個80后,擅長嘲笑。

    “但我確實非常信任他,也依賴他。我每天的生活,想說的話都在信里對他傾訴,好像我是為了那些信而活著似的。有句話叫‘我的紙里包不住火’。我們在信里談論文學和人生,聊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高更的塔西堤島,簡愛的羅切斯特,斯佳麗的白瑞德,日瓦戈醫生和他的情人拉拉。我們都喜歡雪萊和勃朗寧夫人,他甚至工工整整地抄寫了一整本情詩寄給我。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首勃朗寧的詩歌《我是怎樣地愛你》,那是他寫在信紙上第一首表達愛情的詩:‘我是怎樣地愛你,訴不盡萬語千言:我愛你的程度,是那樣地高深和廣遠,恰似我的靈魂,曾飛到了九天與黃泉,去探索人生的奧秘,和神靈的恩典。’你們聽,我現在還能背誦呢。他使我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我不再是一個不被人關注的灰姑娘,而是沐浴在愛中、穿水晶鞋的公主。也許從那時起,我開始想寫一些文字,我寫了很多情詩給他,那就是我文學生涯的啟蒙。”明玉繼續說。

    “我記得收到表白信那天,我整夜沒睡,我覺得愛開始的那天就是我新生的那天。也許,我愛得太熾熱了,沒有覺察到他內心的松動和動搖。我一味地想把自己投寄給他,沒有想過感情之外,還附帶有其他的東西。”

    “你們見過面嗎?”李可靠攏明玉跟前,盯著她問。李可也是80后,似乎他并不能理解純精神意義上的情感。

    “沒有見過面。我們約定過,等他復員回老家,他來山東日照,我們再見上一面。我們通信三年多,從我19歲一直到21歲,其實早就應該見個面,確定一下戀愛關系。但是,有一天,他用部隊的電話給我打過來,有點吞吞吐吐,我也沒問出什么,就說很想他,要去大連看看他,一刻都不想耽擱,他沒有吱聲。過了一段時間,整個事情就變化了,我真弄不懂為什么會那樣發生?”明玉說。

    “那是你生命中最好的年華。后來你們發生什么事了?明玉姐。”李可追問。

    “那段時間后,他忽然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說法,連封分手信也沒有。我給他寫了很多信詢問他,卻再沒有收到過一封回信,后來寫的信全都給退回來了,說查無此人。我很沖動而且絕望,幾次把電話打到部隊,但接電話的通訊員說,他已經復員回老家了,至于復員到哪個地方,他們都說不清楚,大概是不愿意告訴我吧。”

    “我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一籌莫展。也許從那以后,我對所有的感情完全沒有了信心,好像穿著一件痛苦的灰色外衣在大街上行走。我生活的地方就像一個讓憂傷筑了巢的地方,在那里風攪動這種憂傷,卻永遠不能把它帶走。我逃避這件事很多年,感到自己生活得很失敗。”

    “不如讓我們喝個酒吧,沖淡一下記憶中的苦澀和無奈。”李可端起酒杯去敬明玉,我無意中注意到他眼里閃爍著一絲難過。

    “別耿耿于懷了,明玉姐,那個人說不定弄丟你的地址,要不就是回鄉結婚了,才不聯系你的,說不定早就病死了?誰知道呢?”感到明玉重提往事的痛苦,我安慰她,不禁拉了拉她的手,她的手微涼,汗津津的。

    “我就是擔心這個,這么些年了,我很怕他有什么意外,唯愿他好好活著,生活幸福、兒女滿堂。法國有個作家叫索瓦熱奧,是一個失戀的女人,寫了本書《我選擇獨自一人》。書里說:‘無論我在哪里,你都在我心里,我所有的感受都由你掌控,它們充滿悲傷,我嘗試將其中的細節保存下來,好原封不動地呈現給你。讓我獨自痛苦,讓我獨自痊愈,讓我一個人。’每次讀到這里,我都心有感觸,雖然這種結果并非我的選擇,但卻是我在這場失敗的感情中必然要承受的。我現在選擇而且習慣了獨自一個人。”明玉淡淡地說。

    “這么多年,我覺得明玉姐你應該已經痊愈了吧。只是,后來你還找過他嗎?”我問明玉。

    “我曾想找他,但是卻無處可找。家里的地址、電話一直沒有變過,我潛意識還想,也許有天他會回信給我,但是沒有。二十年了,我還是想找到他,當面問問,他為什么辜負我的信任,狠心到一句話不說就消失了?我說不清為什么,隨著時間推移,這個人竟變成我心里很大的悲傷了。”明玉看上去有些疲憊,她頓了頓。

    “還有,我一直沒有結婚,雖然并不是為了等他。”

    大家默不作聲,月亮已升至樹梢,鋪得地下銀光一片。李可站起來,把藍外套脫了下來,遞給明玉:“我們喝杯酒吧,姑娘,讓我們敬生命中注定要辜負的人!”

    李可看了我一眼,或者只是輕輕地掃了我一眼,但他把話說得那樣斬釘截鐵。他的話總是有種絕情的殺傷力,我知道,他在找任何時機不斷傷害我,但我已習以為常。每次想離開,到最后卻更加戀戀不舍。我早已被繞進他的生活而無法走出,但他一定也是早就決定從我的身邊撤離。

    燒烤店的油煙味從排氣扇飄出來,引得幾個人咳嗽。有人說要把桌子抬到室內,于是抬桌的抬桌,拿碗的拿碗,一桌人擠擠挨挨坐進大堂靠右的一個角落里。

    店里暖和多了,紹民一如繼往地坐在我的旁邊。紹民是我培訓時的同桌好友,平時溫柔會照顧人。他肩膀厚實,穿一件軍綠老頭衫,方形臉就像一塊磚頭,如果向人砸過去,可能會火光四濺。雖然他的眼睛很小,而且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但是目光卻很銳利,他新近在一家出版社擔任了編輯部副主任,有些春風得意,平時一侃文學就滔滔不絕,思想的泉水噴涌,一開口就能把大家嚇一跳。

    “我斷斷續續地談過二十次戀愛。”紹民果然讓人大吃一驚。

    大家笑他語不驚人死不休,明玉便起身給他敬了一杯壯膽酒。“噓!我說話時,你們都不要打斷我,我挑其中一個失戀的故事講。”紹民說。

    “高考我考上的是衡陽師專,畢業后分配到職業學院當語文老師。當時工資很低,2000年我每月才拿一千多塊錢。家里是農村半邊戶,我爸是小學老師,我媽在農村種地,還有一個弟弟讀高中。工作后我常常入不敷出,家境條件差,倆老開始為我的婚姻擔心起來,都怕我打一輩子光棍。”

    “我們云南有全國最貧困的縣,據說年人均收入不到二千元,你的處境可好多了,只是怕找不到媳婦。”李可插嘴打趣。

    “當時我父母很著急,找媒人牽線,給我介紹了一個女孩,女孩長得不錯,在一家房產公司售樓,我對她很有好感,我們處朋友了。說來不好意思,我的那點工資,根本應付不了談戀愛的花銷。女孩有點勢利,我們一起逛街,如果她看中什么沒給買的話,就會找理由生氣發脾氣,害得我得想辦法買給她,實在應付不過來的話,我只好不斷地找家里拿錢。”紹民說。

    “半年后,我們開始談婚論嫁。女方家里要求就在她就職的公司給買套房子。我父母同意了,把所有積蓄搭上,再找親戚東拼西湊的,給我們買了一套二室一廳的新房。想不到上戶時,她家非要上女方的戶頭,而且要求寫個保證書,說房子是女方的財產,保證書寫好了,又要求拿到公證處去公證。”

    “你家里肯定拒絕了吧?”姚越篤定地說。

    “沒有。我父母的意思是,既然決定結婚,就不要在乎這些小事,我們還真去公證處公證了。從公證處回來我臉色很難看,但我仍然和她一起去她家吃晚飯。”

    “你們這個戀愛談得真是辛苦。”坐在紹民對面的黎離感嘆,黎離也是個70后。

    “你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我到她家里那天,恰好媒人也在,她家里就是給我設了一道鴻門宴,說要一次性給五萬塊彩禮錢,而且這錢不是陪嫁錢,是給女方家里養女兒長大的錢,相當于賣女兒的錢。”紹民說得有些氣憤。

    “你肯定怒火沖天了!”明玉附和。

    “我當時一聲不吭,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吃完飯后,就從她家里一個人出來。走到半途,我給女孩發了個短信:‘我們分手吧!’沒等回復,我就把手機關機了。”

    “從此蕭郎是路人。”李可關鍵時還往別人傷口上撒鹽。

    “我手機一關就是一個月,中途沒開機,沒去學校上課,也不想待在家里。一個月后,學校校長找上門來,讓父母勸說我去上班,說我前途遠大,放棄工作太可惜了。父母千方百計找到我,我猶豫了幾天還是回到了學校。”

    “你玩失蹤、玩消失呢!”我有些憤憤然地說,“那你考慮過女方的感受沒有?”

    “我就是想得太多,當時還想自殺來著,覺得生活太沒意思了。我陷在底層的泥坑里,怎么努力也爬不出來,我的感情也在泥濘里攪和,一塌糊涂。一個月后,我打開手機,鋪天蓋地的信息,都是媒人、女方哥哥和她父母的,有責備的、有勸說的、有狂怒的、有找人的,但是女孩的信息一個也沒有。”

    “你們可真夠慘的。”有人小心嘀咕。

    “我換了手機號,后來家里又托別人介紹好幾個對象,結局都是因為條件太差,不了了之。我這才下決心一定得從泥坑里爬出來。我對父母說,再不要介紹女孩給我認識,我要考研。我決心很大,沒日沒夜地看書,苦讀一年,終于考上山西師大的研究生,畢業后分到出版社,也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和她在一起,完全沒有涉及物質的一面,自然而然,沒有考慮經濟條件,沒想那么多就結婚了。”

    “后來,那個前女友過得怎么樣?逃跑的新郎同志。”明玉好奇地問。

    “我沒有去打聽她的消息,關機后就沒有再和她聯系。她從我的生活里徹底消失了。我只是發現自身的困境,好不容易得到修復的一個病人。”紹民不說話了,好像所經舊事在他活蹦亂跳的心頭敷上一大塊爛泥,讓他喘不過氣來。

    于是有人提議干掉杯中酒。一片玻璃杯碰撞的聲音,56度紅星二鍋頭有些烈,好在大把烤羊肉串剛擺上桌,又新上一大盆爆炒小龍蝦。新開啟的啤酒冒著芬芳的泡沫,不斷涌出酒杯。

    ……

    作者簡介

    談雅麗,女,湖南常德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36屆高研班學員。參加詩刊社第25屆青春詩會。詩文入選多個選本,曾獲華文青年詩人獎、臺灣葉紅女性詩獎、東麗杯魯藜詩歌特等獎、湖南省第28屆青年文學獎等。出版詩集《魚水之上的星空》(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河流漫游者》,散文集《沅水第三條河岸》。《彩虹山》系作者發表的小說處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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