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城里奔跑的童年》:純真的年代 純真的童心
安若水的長篇小說《煤城里奔跑的童年》,最大的魅力是純真,不僅有純真的年代、純真的人際關系,還有作家的一顆純真的童心。
小說語言非常清新純樸,文字極其干凈,盡管寫得很細膩,卻沒有贅述、復雜的語法和句式,就像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少女,帶著花朵的氣味,伶牙俐齒地講述著一個童話般的夢境。小說的人物刻畫也非常高明,讀者不知不覺地就被作品中塑造的人物引領,人物的形象也逐漸活靈活現。至于人物性格、特點之類的刻畫,更是信手拈來、落筆到位。
很多兒童文學作家,常常沒能做到讓人物天衣無縫地嵌入故事中,總是有著明顯的“創作痕跡”。在《煤城里奔跑的童年》中,人物的出現基本能做到順理成章,不需要刻意的鋪墊和說明,故事背景中已為人物的出現埋好了伏筆。作者可以用較少的筆墨,灑脫地把人物刻畫得恰到好處。由此,整個小說幾乎沒有“創作痕跡”,敘述者像一個高超的催眠師,讓人不知不覺中沉入她所營造的夢境。
故事從1972年秋天“我”作為一個適齡兒童入學的事情說起,開篇沒有過多的陳述和鋪墊,展現出一個六七歲孩子對于上學的憧憬:背著小書包、拿著小板凳、走在上學路上,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這是我們人人都有的經驗,我們看著小主人公,就像看著自己童年的舊照片,忍俊不禁地會心一笑。
在《引子》里,作者簡單交代了故事場景,是她童年時代生活的煤礦棚戶區,滿載童年回憶的棚戶區如今要拆遷了,“過去的生活場景將不復存在”。安若水用極具鏡頭感的幾個短短段落,既勾勒出一幅“有故事”的棚戶區殘景,又為后面整本書的情緒定下了一個明亮、憂傷又幸福的調子。只要深入閱讀作者的文字,就會被情緒所感染,而隨著她淡淡的聲調,繼續走向回憶深處。流暢的閱讀體驗除了得益于文字本身的凝練,還在于作者恰當地把握了敘事的情緒和節奏。
1972年,在一些條件不夠好的小學校,低年級的學生需要從家里帶小板凳去學校自用,那個時代出生的好多人,想必都有這樣的記憶。所以上學用的小板凳,幾乎就是孩子“身份”的象征。住在煤礦棚戶區狹窄的屋子里、在家里五個孩子中排行最末的小姑娘安格,在入學的前夜非常寶貝自己的小板凳,既沒有辦法和二姐爭屋里的地方,又覺得院子里“放哪兒都舍不得,覺得哪里都不干凈”,最后只好把擦得干干凈凈的板凳倒扣在咸菜壇子上。
簡簡單單的兩三百字把一個多子女家庭孩子的處境與心思刻畫得細膩而周密,我們的童年不是也曾有過相似的心思嗎?安格的小板凳雖然只能倒扣在咸菜壇子上,但讀者一點都不會為她難過,因為她的家庭雖然不夠富裕,居室很狹窄,但是父母和兄弟姐妹們都樂觀上進、相親相愛。當我們講述一個人的處境的時候,很容易把自己的判斷告訴讀者,但在這本書中,作者并沒有把自己的判斷強加于讀者,她只是在慢慢地講那過去的事情,把判斷的權利和想象的空間都留給了讀者。
《煤城里奔跑的童年》這本書,寫得樸素、節儉、入味,讀起來令人不知不覺地沉溺其中、意猶未盡。看到書中出現的上學的小板凳、下鄉支農、學雷鋒做好事求表揚信、積肥交任務、提高警惕保衛祖國的兒童團、曾經時尚的紗巾、男孩子的冰猴兒陀螺、女孩子用發卡卷劉海等歷史細節,仿佛重新回到了上個世紀70年代的時空場域中。讀者可以隨著作者的文字穿越到40年前那個明凈、溫暖、幸福而又帶著些許清苦的年代。那些似曾相識的笑臉、小把戲、淚水和背影,像一個蕩漾著的甜美的夢,令人沉浸其中,不想醒來。
此外,小說的結構非常嚴謹。時間限制在1972年至1976年間一群孩子念小學的階段,故事主要場景就是煤礦棚戶區,主要人物是5個性格和成長環境似而不同的小孩子,他們有各自的人生來由而相聚在棚戶區:安格是個懷有夢想但生活在煤礦區的女孩,她總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因此非常愛讀書。葉波則是從大城市青島“流落”到偏僻的營城煤礦,由此,身上帶著外面世界的氣息,這種氣息深深地吸引著安格。小霞有個患絕癥的哥哥,全家為能延長哥哥的生命而節衣縮食。雨生有個脾氣不好的后媽和幾個愛打架的“后弟”,但卻是有擔當的男孩子。大鵬則處于父母動亂的家庭環境中,但也能專心致志于自己的手工愛好。三女兩男5個孩子,來自5個家庭。 安若水在不著痕跡的敘述中,刻畫出每個角色的性格走向。一個人的童年與家庭的聯系是最緊密的,基本上來說,家庭是什么樣,兒童的性格趨向就是什么樣。所以作者可以從容地娓娓道來,書中沒有多余的抒情和冗繁的評判,只有越挖越深的回憶。
兒童文學作者需要有一顆永不衰老的童心,那一顆心中,永遠飽含春風春雨。《煤城里奔跑的童年》既有非常專業的文學性,又有無比純真的趣味性,在這本書中,我們可以讀到那純真的年代,更能觸摸那純真的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