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歌曲及其評價和闡釋
在當下的武漢乃至全國,“抗疫”成為重中之重,故“抗疫文藝”也應運而生,并成為越來越值得關注的文藝現象。這其中,最便捷也是最深邃的是文學,有隨筆、日記,還有詩歌、散文一類;最直觀也是最悅目的是美術,有油畫、國畫,還有漫畫;但最動聽、最感人、最暖心的還是歌曲。“封城”后沒有幾天,微信上便傳出了抗疫歌曲,最早的歌曲大概是湖北或湖北籍音樂工作者的作品,比如《生命之歌》(方石詞曲)、《每人的戰爭》(唐躍生詞,姚峰曲)、《有一種力量》(蘇虎詞,金旭庚曲)等。時至今日,抗疫歌曲已數以百計,呈現出較大的規模和體量,并顯露出全媒體、自媒體時代音樂傳播的優勢。其中絕大多數是原創歌曲,也不乏舊曲填詞的,并沿用了抗洪、抗震、抗非典的一些作品;大多數是自發創作的,有的也屬全國各地組織的“一級響應”。這些歌曲雖然視角不同,風格各異,但主題都是“抗疫”,焦點自然就是為世界共同關切的武漢。
坦率地說,讓我最看好的歌曲還是那些來自武漢、沒有雕琢痕跡的歌曲,包括自發創作的。那些來自武漢的歌曲,尤其是一些朋友特意發給我的歌曲,至少帶給我三個信息:他們是健康的,他們是堅強的,他們是樂觀的。比如,近期點擊率極高的《武漢伢》(段思思、譚旋詞,譚旋曲),來自武漢協和醫院的《無所畏懼》(原曲《no fear in my heart》,李鋼填詞、演唱),武漢音樂學院推出的《明天依然最美》(夏琭、劉思遠詞曲)和該院聲樂系主任余惠承教授演唱的《最親的人》(冰潔詞,孟勇曲),就傳遞出了這些信息。那些沒有雕琢痕跡的歌曲,說明他們的創作動機是純正的,其創作初衷并非為了展現其藝術水平(但并不是說藝術水平不重要);還說明他們都是在自我隔離、相對封閉的狀態下進行創作的,甚至是在簡陋的工作室或琴房里錄制完成的,同時他們也是很守規矩的。比如,中央歌劇院黃越峰演唱的《沒有硝煙的戰爭——獻給抗疫情的英雄們》(朱小松詞,劉錫津曲)就像是這樣完成的。這些自發創作的歌曲至少說明創作者是自覺自愿的,僅是受愛心驅動的。比如,年近八旬的老音樂家韓萬齋作詞、作曲的《疫情是命令,人民是天》即如此。當然,組織創作的意義更為重大。比如,北京方面推出的《堅信愛會贏》(梁芒詞,舒楠曲,雷佳等演唱)、《最美的溫暖》(李勁詞、李凱稠曲,烏蘭圖雅等演唱),上海方面推出的《手牽手》(抗非典同名歌曲,廖昌永等演唱)等,充分體現出了黨和國家對疫情的關切,體現出我國的制度優勢。還有一類更是讓我看重,那就是我的戰友們創作的歌曲,如《天使的身影》(袁英詞,張千一曲)、《中國醫魂》(徐安國詞,孟憲斌曲)、《最動人的是真情》(曹進詞曲)等。哪里有險情,哪里就有人民解放軍的身影,哪里就有人民解放軍的歌聲。這已成為人民軍隊的光榮傳統。其實,所有的疫情歌曲都值得尊重。
關于當下的抗疫文藝,也受到評論界的關注,一些已見諸報端。大多是褒揚的,但也有一些批評的聲音,甚至已引發爭論。這都是正常的。在我看來,在當前這樣一個十分嚴峻的情勢下,那些藝術上的高下優劣似乎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動機是善意的,只要是真心挺我大武漢,而不是借機炒作自己,或是出于商業目的的,怎么贊譽都不為過,也沒有必要去過分指責,畢竟這些歌曲都是一種愛心的表達。這是我對當下抗疫歌曲評價的基本認識。
大凡災難來臨,都有歌曲相伴。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就有歌頌人民解放軍搶險救災、犧牲奉獻的歌曲,只不過那時沒有今天這樣的制作手段和傳媒體系,所以大多只能體現在紙面上。1991年淮河抗洪、1998年長江抗洪、2003年抗擊非典、2008年汶川抗震救災中都有相關歌曲產生。1998年抗洪中的《為了誰》(鄒友開詞,孟慶云曲),如今已成為一首經典歌曲,那聲無需回答的“為了誰”一直沿用到2008年汶川抗震,沿用到當下的抗擊疫情,充分表達出我們黨的初心和人民軍隊為人民服務的宗旨。通過這首《為了誰》,足見關注災難和災難中的人民,歌頌搶險救災的英雄,已成為我國、我軍優良文藝傳統。此次抗疫歌曲中,不少都是在歌頌戰斗一線的醫務工作者,尤其是部隊醫務工作者。比如,張千一譜曲的《天使的身影》和海軍推出的《無名天使》(周志方詞,平遠曲)就表達出了對戰友的崇高敬意,同時也熱情歌頌了這場“戰役”中所有默默無聞、無私奉獻的人們。還有不少歌曲將視角投向了隔離在方艙醫院、家中或某個特殊場所的人們,給他們以鼓舞和力量,并給予了死難者以哀悼。這是難能可貴的。當下武漢以及所有疫情較為嚴重的地區,在精神上究竟需要什么呢?是憐憫、安撫、慰藉,還是鼓舞、打氣、激勵?我想這二者都很重要,因為人的情感是復雜的,不可齊一。我們可以為死難者默哀,可以給被隔離者以安慰,更要為那些無私者、無畏者和“逆行者”祈禱,為奮戰在一線的英雄們打氣。既要國家情懷、宏大話語,又要悲憫情懷、平民視角。這二者都有助于戰勝災難。說到抗疫歌曲的音樂形態和風格,我以為,那種搖滾風格和rap風格的東西,或許可以少一些,盡管它們更能獲得青年人的喜愛。但這種形態和風格所標識的文化形象,與當前抗疫的整體凝重感似乎還不大匹配。作為一種旨在戰勝災難的抗疫歌曲,在詞曲上還是平實一些的好。
自抗疫歌曲噴涌而出以來,我一直想把它和此前的抗震歌曲、抗洪歌曲、抗非典歌曲歸為一類,并作為類型的概括,卻一直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名詞,將其稱之為“災難歌曲”也不大合適。好在思考這個問題的過程中對這類歌曲的總體特征有了一些思考。除了那種獨特的人文關懷和傳播“正能量”之外,這類歌曲的一個突出文化特征就是“戰時文化”特征。所謂“戰時文化”特征,就是因陋就簡、因地制宜、通俗淺近、重詞輕曲和追求短平快。抗疫就是一場“戰爭”,一場“戰役”,故央視等主流媒體都選擇了“戰役”的諧音,將此次抗擊新冠肺炎病毒表述為“戰‘疫’”。的確,當前舉國上下正在黨中央的領導下大打一場“抗擊新冠肺炎的人民戰爭”。就比如說“封城”,這個詞就是一個常用來描述戰爭狀態的詞,但當下這個詞卻成了一個高頻用詞,說明我們已進入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的非常時期。這種非常時期,就像加了引號的“封城”,頗有一種“戰時狀態”的意味。故抗疫歌曲中就有了以“戰爭”為題的歌曲(《每人的戰爭》和《沒有硝煙的戰爭》),由此許多抗疫歌曲就顯露出因陋就簡、因地制宜、通俗淺近、重詞輕曲和追求短平快的“戰時文化”特征。因為只有因陋就簡、因地制宜,只有通俗淺近、重詞輕曲和短平快,才能及時服務于抗疫斗爭。不難發現,許多歌曲一聽就知道是在極其簡陋的條件下錄制的,不是大樂隊、大錄音棚的大制作,因為詞曲作家們沒有條件去做那么細致的工作了,只有退而求其次才能將歌曲創作出來、錄制出來、傳播出來。這種“戰時文化”特征,也可以理解為百年來中國紅色音樂(包括解放軍音樂)的一個優良傳統,值得我們去繼承發揚。這也是筆者為何更欣賞那些小制作的原因。當然,就像“封城”一詞加了“引號”一樣,這里的“戰時文化”也得加一個引號。
疫情尚未消退,歌聲還得繼續。愿有更好的抗疫歌曲鼓舞斗志、緩解焦躁、哀悼逝者,伴隨我們取得抗疫的最后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