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哭之笑之》:“八大山人”之歌
“八大山人”在當代的舞臺上,還是比較陌生的人物。江西省話劇團演出的《哭之笑之》將其搬上舞臺,頗有久別重逢之感。
《哭之笑之》的舞臺文本,被編劇汪浩賦予了歷史性、文學性的特質,又蘊藏著能夠搬上舞臺的豐厚元素,為它的戲劇性創造奠定了比較堅實的基礎。該劇的情節并不復雜,它以主人公朱耷即后來的“八大山人”為核心,以述說故事和描寫人物相交替,比較完整地塑造了這位藝術大師的戲劇形象。清兵的入侵、家父的遇難、紅顏知己的遺散等,朱耷幾近窮途末路,在敵人“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的威脅下,只好隱姓埋名,潛居山野,循跡空門……這個懸念性的開場,頗具情節化的意蘊。除了上述開場時的人物亮相處理外,之后的戲劇矛盾的展開、激化等,所有的敘事都是環繞著八大山人“轉”的。生活的漩渦、跌宕、推進、周折,該劇不僅呈現了他一生的命運,也折射了當時的歷史圖景。舞臺幾乎是動態的,不斷轉換時空,在張弛有序的創造中,塑造出充滿歷史感的種種跡影。可以說,該劇以八大山人為核心的人物,向觀眾述說了一個較為完整、觀賞性強、動人心弦的戲劇故事。在當代話劇舞臺上,處于舞臺核心的人物往往會因故事性、戲劇性的忽視而塑造乏力。恰恰在這個方面,該劇的創作者在兩者之間找到了平衡和互補,讓整個演出富有歷史和文化的底蘊。我們常說劇本是一劇之本,抓好“一劇之本”的頭一步,就要“編”得出彩。編出好故事,才能使人物站起來。
話劇舞臺上,演員們經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是:“演戲,就是演人物,就是演人物之間的關系。”《哭之笑之》的舞臺上,設置的人物并不是太擁擠、太復雜,比較簡樸,相對干凈。尤其是“八大山人”的形象,可以說是演出了“人物”,也演出了舞臺人物之間的“關系”。劇中的主要角色,從“八大山人”(包括老年的),到穿場搭橋的梁上君子、伶人綠娘、佛家主持弘敏、畫商裘璉,以及有名有姓的“三教九流”朋友饒宇樸等,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都以鮮明的個性表現“述說”自己的身世、命運、性格。
劇中,“八大山人”(林翰、駝排飾)的塑造是有分量的。這位悲劇性人物,雖然不是人們視野中家喻戶曉的“騷人墨客”,但是極有誘惑力。他的水墨寫意畫品,構圖縝密、意境空闊,是很難替代的。他生性怪僻,帶有現代藝術的荒誕派的表現語言。舞臺上,“八大山人”時而修行佛法,靜坐收心;時而情戀故人,幾番魂牽夢縈。每一段戲劇情節,或戲劇矛盾的推進、激發,演員始終挺立在舞臺中央,每每遇到關鍵性的段落、轉折的時刻,他都勇于擔當,愛憎分明,扭轉危局,閃爍著舞臺人物的光彩。
《哭之笑之》的舞臺創作中,人物語言的應用也是可圈可點。劇中,“八大山人”的悲劇命運,他的狂癲、瘋傻的形象,都可以從語言的運用中得到佐證。他每一次出場都猶如帶著“一陣風“,為角色增添了不同的氣場。話劇演員的臺詞是很講究的,是扮演者塑造角色的主要手段。聞其聲便可知其人也。“八大山人”是一種“另類”的文人形象,對他的臺詞處理,與他的身世、生活、職業等都應相匹配和協調。
《哭之笑之》的舞美創作具有獨特的風味、古典的風情和空靈的韻味,體現在四個方面:一、舞臺設計很簡潔。從背景到演區,整體構圖清晰,色調明快,十幾個舞臺的空間場景,組合、位移應用自如。靜態和動態的畫面,共同推動了戲劇故事的展開。二、舞美的主體結構始終與舞臺人物的表演、節奏、調度等相協調。整體演出空間以及景觀語言沒有與人物角色唱對臺戲,也沒有與觀眾捉迷藏,一切的切換都有助于觀眾的解讀、思考,也為觀眾提供了可以無限想象的審美空間。三、舞臺設計者的景觀定位大膽打破了話劇舞臺“三一律”的時空局限,適度地融入了戲曲舞臺來去自由的空間調度,同時又吸吶了現代畫派理念,拓展和表現了多方位的藝術視覺形象。四、追求舞臺虛與實的結合、寫意與寫實的交融,借鑒了我國傳統戲曲舞臺的表現方式,如舞臺呈現的“一桌二椅”格局,類似“出將入相”的調度,在給表演者提供更自由創造空間的同時,也讓人們感受到傳統文化的韻味。
當然,該劇的舞臺創造還有一些可以推敲和改進的空間。譬如,“八大山人”這個人物還可以再適度展開、深入,還可以更寫意,或瀟灑、浪漫一些。在“哭”與“笑”的筆墨上,可以有一定的傾向性,留給觀眾更多的選擇、思索。 此外,“八大山人”的舞臺表現可以揉進一些傳統戲曲舞臺的元素,如“唱念做打”“出將入相”乃至應用當地弋陽腔的曲調等,適當增添一些歷史的、地方的文化元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