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內刊:堅守文學土地 開拓發展空間
在文學期刊系統中,文學內刊的存在很多時候像“灰姑娘”,因為規模小、名家少等原因少被人關注,但這掩蓋不了他們一直堅守著一方土地,為文學事業默默奉獻、勤懇耕耘的事實。
中國作家網自9月以來,在與《文藝報》合辦的“文學觀瀾”系列版面開設文學內刊專欄,讓來自十幾個省市的近百種文學內刊揭開“神秘面紗”。
今天,由中國作家出版集團主辦、中國作家網承辦的首屆“文學內刊年會”將在京舉行。為了讓大家了解文學內刊生態,我們給7位刊物編輯提出了5個關于內刊的問題,請他們分享各自經驗與思考,其中不乏辦刊的個中難處,也有令人驚喜的發現與滿載希望的明天。現在讓我們來聽聽內刊主編的聲音!
你心目中一份好的文學內刊是什么樣?
《梵凈山》主編劉照進:好的文學內刊一定是內容和形式的完美結合,即刊物品相和內在品質要有質量。有些刊物形式好看,但內容淺薄,缺乏文學深度、文化深度,沒有真正能夠支撐得住的作品,刊登的大多是學生作文似的習作,無法締造一份內刊的靈魂。
《武夷》編輯魏冶:好的文學內刊一定是生長的。不管是編者還是作者,不管是雜志風格還是作品風格,一直在流動,一直在變化,同時堅持相當的藝術標準。它有自己的任務:一是在作家成熟之前,給予他溫情的關注,讓他有持續進步的精神動力。二是成為“試錯區”。區別于公開發行刊物的關注度大、要求嚴格,除政治尺度之外,內刊要求相對寬松,使得作者可以放心大膽進行創新,在新寫法、新思路、新主張尚未成熟之前,即有一個發表的平臺,得到適當的反饋。與此相反的是,文學內刊辦成了同人雜志,作者群固定、作品風格僵化、讀者群單一且日益萎縮。文學內刊應當辦成一個“不留作者”的雜志,一個作者不斷更新迭代的中繼站。
《瀚海潮》主編曹有云:文學性、包容性、地域性。
《堵河》袁勝敏:好的內刊最重要是要辦出特色。辦刊方向應堅持人文精神,突出本土特色,充滿現代生活氣息,兼容新銳氣質。刊物需要挖掘地域文化資源,發掘、推出本土文學新人,讓內刊成為本地培養文學人才的搖籃。
《興安文學》《阿拉騰興安》主編包立群:我心目中好的文學內刊除了擇優發表以本地作家稿件以外,應該也以開放的姿態選擇全國各地優秀稿件,“要看銀山拍天浪,開窗放入大江來”,全國東西南北大交流,讓文學涌動起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遼寧作家》執行主編雷宇:一是稿件質量高。文學內刊的內容不外乎小說、散文、詩歌、報告文學等題材,好的內刊中每一篇稿件質量都是專業精品。二是作者知名度高。文學內刊的作者知名度高,名刊載名家的作品多了,刊物檔次也會提高。三是美術裝幀水平高。刊物在讀者閱讀前,首先是視覺產品,第一印象的好壞,取決于美術裝幀的水平,對于閱讀文字也會產生重要積極作用。
《哀牢山文藝》編輯李玉超:大氣,厚重。時有進入公眾視野的作品出現,時有新人涌現,能體現當代人或當地人的思想精神和靈魂氣質。
你所在的刊物稿件質量處于什么水平,投稿大多有什么特點?(優勢/不足)
《梵凈山》主編劉照進:《梵凈山》的定位是“建構大武陵文學版圖,打造黔東實力作家群”,追求原創首發,整體稿件質量尚可,每年首發作品會有30篇(件)左右在國家級、省級重要文學期刊發表,有的還被轉載和獲獎。算上報紙公開發表的作品,這個比例可以達到50%以上。刊物在武陵山區域內有一定影響,優勢是關注度高,投稿量大,但質量有待提高、內容駁雜,地域性書寫特性明顯,同質化,鮮見個性鮮明的好稿。
《武夷》編輯魏冶:刊物稿件的質量還有很大提升空間。投稿的特點:一是自然來稿量極大,一個工作日平均在百封左右;二是稿件大多是海投稿件,一個稿件有上百個收件人,稍有經驗的作者采取分別發送的方法,但行文一眼可望屬于海投文;三是常有稿件剽竊現象,鑒別工作顯得尤為重要。四是本地約稿的作者群體相對固定,且年齡總體偏大。稿件的優勢是比較貼近生活。稿件的不足之處:一是文體意識不明,文學性淡薄。大多數稿件集中于寫本地的人和事,就事論事,視野和精神境界較為狹窄。地方相應的文史雜志不足,使文學內刊一定程度上承載了地方文史記錄的功能;二是小說稿件極其缺乏,散文稿件占來稿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瀚海潮》主編曹有云:四成左右能上省級正式文學期刊,大多數還是不太成熟的習作。
《堵河》袁勝敏:《堵河》是湖北省縣級文藝雙月刊,有比同級別刊物更可觀的稿費。因此《堵河》不缺稿源,稿件質量明顯高于同級別內刊。投稿以本土地域散文為多,其次是短篇小說。散文作品的優勢是具有很強地域性,有史料價值。不足是作者以中老年為主,文字水平普遍不高。
《興安文學》《阿拉騰興安》主編包立群:《阿拉騰興安》是內蒙古自治區興安盟文聯創辦的刊物,稿件都是蒙古族語創作的,在同類刊物中質量上乘。多年以來在我們《阿拉騰興安》刊發稿件的作家如今在全國民族文學創作中嶄露頭角,承擔國家、自治區重點創作項目,并且引起內蒙古自治區乃至全國八省區作家關注興安盟并調研,被稱作“蒙古文創作興安現象”。
《遼寧作家》執行主編雷宇:《遼寧作家》是遼寧省一流文學內刊,多數來稿為遼寧省知名作家,稿件多為約稿,質量在遼寧的內刊雜志中名列前茅。相當一部分來稿被多家國刊、省刊轉載,投稿大多為現實主義題材作品。
《哀牢山文藝》編輯李玉超:我所在的《哀牢山文藝》是云南省雙柏縣唯一一本純文學類刊物,詩歌稿件數量、質量還不錯,偶爾會有小驚喜,常有詩歌作品在國家級、省級核心期刊發表。散文多描寫當地人文山川,也不錯。但小說和評論是頭疼的問題,別說質量,數量都無法保障。至于《彝鄉文化》,就嚴重缺稿,特別是缺民族文化類的文字。外地投稿很多,大多很規范,但本地老作者和農民作者稿件有時排版很亂。部分作家局限于本地刊物,不向外投稿或質量不高,由于刊物盡量鼓勵和培養當地作家,所投稿件與刊物水準有待提升。
就你所了解,當地文學內刊關注度如何?關注群體有哪些?
《梵凈山》主編劉照進:受到現代傳媒影響,年輕一代對文學關注普遍比較淡漠,文學內刊自然也如此。但是地方性文學內刊往往情況正好相反,尤其是辦刊質量高的文學內刊,在當地會建立固定的讀者群,這部分讀者主要是一些長期對文學飽有熱情和追求的愛好者,一些長期關注、關心地方文學生態的文化人士和在校大學生、文藝青年,但年齡相對偏大。
《武夷》編輯魏冶:當地文學內刊的關注度低。關注的群體主要是文學愛好者和機關事業單位的人員,后者是雜志的主要贈送對象。
《瀚海潮》主編曹有云:本地作者、讀者較為關注,外界不太看重。
《堵河》袁勝敏:《堵河》單月10號出刊,向全縣機關各單位、鄉鎮政府及鄉直各單位、村委會、廣大文學愛好者免費寄贈。每期都有上至縣領導,下至普通市民、農民等各種熱心讀者,把自己的閱讀心得和編刊意見反饋給編輯部。關注群體主要為中老年文學愛好者。
《興安文學》《阿拉騰興安》主編包立群:關注度主要在內蒙古自治區12盟市以及全國八省區蒙古族創作作家群體。
《遼寧作家》執行主編雷宇:遼寧關注文學內刊的人群主要是作家群體,因為遼寧是文學大省,知名作家眾多,《遼寧作家》是一個在遼寧作家群體里受到廣泛關注的刊物,因為堅持用稿的高標準,多數為《遼寧作家》投稿的作家把刊物作為了自己展示創作水平的平臺。
《哀牢山文藝》編輯李玉超:我所在的《哀牢山文藝》和《彝鄉文化》當地關注度處于中上水平。關注群體分布在全縣各部門、各鄉鎮,多為退休老人、業余讀者、中小學生等縣內外文學愛好者。
文學內刊似乎處于相對被遮蔽的位置,你是如何看待這點的?
《梵凈山》主編劉照進:相對于公開文學期刊,尤其是名刊、大刊,文學內刊確實不太被人重視,關注度受到影響,特別是影響面很窄。不可否認的是,基層文學內刊擔負著保護文學生態的重任,意義重大。沒有基石,塔尖如何聳立?事實上,很多文學名家在成長前期都從基層文學內刊中獲得過幫助,并由此建立寫作信心。文學內刊無論處于何種位置,對文學的發展都不可或缺。
《武夷》編輯魏冶:相對被遮蔽有幾方面的原因:一是受到新媒體沖擊,文學內刊閱讀群體日益萎縮;二是文學內刊作者群相對固定,成為自娛自樂的圈子文化;三是相關政策限制關于內部出版物的一些規定。
《瀚海潮》主編曹有云:確實如此,內刊本來就是為了服務本土作者的,在更大的視線內被遮蔽似乎也正常。
《堵河》袁勝敏:內刊雖然影響范圍小,但因其是本土刊物,作者和文章往往與讀者相關,并具有一定史料價值,在當地影響往往高于其他省級大刊。內刊有內刊的存在價值,因此,內刊只要抓住地域特色,重點扶持本土作者,就會在當地影響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高。
《興安文學》《阿拉騰興安》主編包立群:文學內刊相對被遮蔽是普遍存在的現象,都是作為內部交流,所以印刷量受限,多是當地作家群體之間交流使用。
《遼寧作家》執行主編雷宇:《遼寧作家》和遼寧省內的幾家公開刊物相比,并不在被遮蔽的位置,因為堅持約稿的名家化、用稿的高標準、美術裝幀的精品化,刊物絲毫不比公開刊物遜色。有的內刊被遮蔽,還是要從自身質量上找原因。
《哀牢山文藝》編輯李玉超:毫不避諱地說,文學內刊一直被遮蔽,但隨著國家經濟發展和強大,國家繁榮和富強,未來對文化的重視和建設,我一直懷有很高期待,我想文學內刊將會迎來曙光,讓我們拭目以待。
就你的辦刊經驗而言,你認為文學內刊未來發展空間在哪里?瓶頸又在哪里?
《梵凈山》主編劉照進:大量基層寫作者需要文學內刊提供平臺,應當包容、支持、鼓勵文學內刊的存在。從刊物自身來說,辦好雜志是唯一的出路。當然,影響文學內刊發展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政策、資金、人才是主要因素。普遍的問題是文學內刊缺經費和作品(作者),缺專業辦刊人員。
《武夷》編輯魏冶:文學內刊的發展空間在于“船小好調頭”,它可以嘗試正式出版刊物難以嘗試甚至無法嘗試的創新做法,比如一個地區的內刊可以結為同盟,在一段時間集中推出一位作者的作品,加速他的成長。內刊也可以成為新的文學樣式、新的文學主張的實踐者,而不是跟在公開發行刊物之后亦步亦趨。內刊發展的瓶頸在于稿費和同人化。已和經濟大環境不匹配的稿費使得優質的作者和作品不愿在此刊登,潛在的作者也缺乏動力下筆一試。吸引力較低的文學內刊只得維持原本已經固定的作者群,可能長期處于缺稿缺新人的狀態。
《瀚海潮》主編曹有云:文學內刊未來發展還是要面對腳下的土地、當地的群眾、本土的作者。瓶頸在于:在資金投入、人員編制、辦公場地等方面存在很大的隨意性偶然性,缺乏政策性制度性保障,可謂”生死有命,存亡在天”。
《堵河》袁勝敏:未來文學內刊的發展不能僅靠紙媒,還要適應新媒體時代傳播特點,積極轉變文學傳播方式,運用與紙媒同步的微信公眾平臺,甚至是抖音、快手等視頻平臺進行傳播推廣,提高內刊的知名度和影響力。相對于公開刊物,內刊作者會更固定,因此內刊的瓶頸主要是作者隊伍不強且數量偏少,并以中老年為主,后繼乏人,作者水平難以提高。
《興安文學》《阿拉騰興安》主編包立群:文學內刊必須以開放姿態與各其他內刊連起手來,互通有無、評論跟進,引導當代文學創作,才能走出難以見光的窘境。
《遼寧作家》執行主編雷宇:在信息革命時代,傳統的“一刊包百項”的辦刊模式已經隨著互聯網信息平臺的發展而被淘汰。紙媒如何不被新媒體取代?必須有一個穩定的受眾群,有一個電子信息產品無法替代的特質。內刊的發展空間在于小眾化和專業化,瓶頸在于傳播手段無法達到電子信息產品的方便快捷。
《哀牢山文藝》編輯李玉超:國興則文化興,我覺得文學內刊未來發展空間很大,主要空間在于物質富足之后人們會追求精神富足。瓶頸在于一些地方政府上熱下溫、氛圍不濃,出臺政策和經費保障不夠的狀況依然存在,致使發行量小、辦刊經費不足、刊物印刷效果不夠完美,加上稿費不盡人意,難于設立年度文學獎……很難讓當地作家感受溫暖,缺少文學尊嚴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