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文化 不破不立
過往科幻作品中,眾多令世人驚嘆的奇思異想,已隨著時間流逝由遙不可及變為朝夕日常,想象與現實的“破壁”往往近在咫尺,許多曾經超前的設定當下的受眾也“見怪不怪”。難道隨著科技進步、時代發展,科幻的“黃金時代”已經流逝?
至少在中國,不僅科技發展立于時代潮頭,科幻風潮亦勢頭強勁。中國科幻已然在世界舞臺大放異彩、在國內影響愈發深刻,但與此同時,還需面對本土科幻發展中的新問題。
科幻創作“破界”,人才為先。1903年,魯迅作為首批由西方引入科幻題材作品的譯者,曾提出以“科學小說”啟蒙國人的觀點。百年后,將《三體》《北京折疊》翻譯到海外的華裔科幻作家劉宇昆,則以中國科幻驚艷了世界。貧弱的故國早已煥發新生,科幻在中國也歷經了由“舶來”到“輸出”的“破界”巨變。這既離不開科幻作者們不斷實現的創作突破,也受益于與科幻創作相關的各類人才的發掘和培養。
實際上,科幻作為一種文化風格、創作類型,兼具著極高的包容性,甚至超前于時代的意義。科幻作家們以超越性的思想力結合豐富的想象,融入人性的普遍共鳴,由此生發出令人嘆服的科幻佳作。文科背景的科幻作家自然不少,而眾多“破界創作者”同樣成果斐然。張冉、阿缺、王諾諾等理工科行業出身的青年作家紛紛涌現,科研教授王立銘、“科普網紅”河森堡等跨界人士亦嘗試以科幻寫作“破界”,郭帆、張小北為代表青年導演們投身科幻文學的創作改編,令國內科幻作品呈現出嶄新的多姿樣貌。此外,陳楸帆、寶樹、王侃瑜等青年科幻作家同時也作為譯者,繼承著文化“破界”的使命。
同時,一批科幻文化研究者也在成長、成熟,正為中國科幻創作注入“破界”新力量。王瑤、賈立元等兼顧科幻文學作家與研究者雙重身份的青年學者,以及首批科幻文學博士姜振宇、肖漢為代表的相關領域專業研究人才,他們正活躍于高校課堂和各大論壇,與吳巖、戴錦華、楊慶祥等學術前輩交相回應中國科幻的種種新命題,將中國科幻介紹給世界。與西方語境不同的文化譜系,正印刻下屬于中國科幻的來路與征途。
科幻產業“破局”,唯靠作品。2019年,被昵稱為“小破球”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破局而生,被視作開啟“中國科幻電影元年”之作。似乎一夜之間,科幻產業紛紛被帶動繁榮,但伴隨著相關產業的高速發展,其中潛藏的風險隱憂也不可忽視。那么,中國科幻產業到底將在未來發展中“破”向何方?
科幻電影的大門絕非依靠《流浪地球》一部作品撬動,而是長年來產業發展和人才積累,在機會成熟時才會形成合力、完成突破。只要產業端正心態、注入活水,“已破之局”絕不會因為某些作品的失敗而就此荒廢。但“破局”的關鍵——必然是優秀的科幻作品。無論是出版、電影還是游戲,只有打造兼顧思想性與娛樂性,具有中國特色,講述中國故事,連接人類命運和共同思考的科幻佳作,以此為核心令多方凝心聚力,才能實現長期發展。
目前,相關部門給予政策支持的同時,中影、騰訊、博納等公司已搭建起有益于科幻產業相互聯動的合作模式。諸如未來事務管理局、微像文化、八光分文化等一批由科幻愛好者或研究者組成的民間文化企業,以及科幻愛好者自發組建的討論組及自媒體,也將情懷傾注于科幻事業發展中。更多從業者必須清醒地認識到,科幻相關產業不應被視為急功近利、竭澤而漁的“搖錢巨樹”,而是有待繼續扶持、傾注合力的“育種良田”。
科幻文化“破圈”,仍需時日。中國科幻雖然相較于過往,影響力正與日俱增,但必須承認,它尚未真正“破圈”,其受眾仍舊僅對大火的作品有了解,對中國科幻的整體認識并不完備。而更豐饒興旺的科幻文化土壤,才能孕育出更多產業人才,拓展發展空間,實現持久收益。
在多年科幻文化的影響下,那些曾經仰望星空的孩子已然成長,他們以情懷和專業匯聚成科幻發展洪流中澎湃的發展巨力,令如今的中國科幻迎來了屬于自己“黃金時代”的契機。但是,要創作出經久不衰,有極強文化影響力的作品,感召更多人投入科幻浪潮,還需要更多優秀作品的積累,更完備的人才培育模式,更全面的產業發展軌跡……中國科幻,還需要更漫長的時間。
歷史與科幻,宛如立足當代現實主義表達的兩端,共同書寫著人類的贊歌。科幻在變化,然而不變的是其中關乎人類終極問題的思考,那些窮盡時空極限的真相或假想,那些洞悉人性深處的光明與黑暗,那些棲身生活點滴的悲喜與希冀……無論多么遙遠的幻想,最終仍舊是靠一代代追夢者,通過奮斗和創造去實現。中國科幻的崛起,歸根結底在于社會發展、經濟進步、文化繁榮、國民自信。歷經積淀與思考,正跨越歷史、扎根當下、目及未來,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以中國科幻“破題”于時代,回應著超越命運與星辰的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