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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一顆黑豌豆
    來源:《民族文學》漢文版2019年10期 | 吉米平階(藏族)  2019年11月11日16:19
    關鍵詞:一顆黑豌豆

    “醒醒,老太婆,醒醒!”

    在老伴的推搡中,你努力睜開眼睛。蓉城冬日里難得的陽光照得你暖洋洋的,你有點歉意地嘟囔了一句:“又睡著了?!苯又a充道:“真的是晚上睡不著,白天睡不醒?!?/p>

    老伴在旁邊打趣道:“我看你晚上也睡得挺好?!?/p>

    你使勁擠擠眼睛,讓自己清醒過來。你看見自己坐在藤椅上,腿上攤著報紙,右手里拿著看報紙的放大鏡。老伴正在翻閱《西藏日報》的另一版。閱讀《西藏日報》是你們多年來的習慣,從最早的油印報紙,到鉛印報紙,到現在的電子印刷報紙,雖然現在的報紙版面太多,你只能看看標題,但每天看不到,你就覺得欠了一點什么,晚上睡也睡不好。老伴離休時,干休所問他有什么要求,你在旁邊提的就是每天按時送《西藏日報》。

    “我又說夢話啦?”你小心翼翼地詢問。

    “不是咋個,聲音還大哩?!崩习檎f,指指你的嘴角,你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還是那個夢啊?”老伴又問。

    “就是啊,”你裝著不經意地說:“也是怪了,現在白天打瞌睡也做夢。”

    自從退休以后閑了下來,你就開始不斷地做那個夢,剛開始感覺小黑總在胃那里頂著,有時都讓你的胃隱隱作痛,現在他好像跑到了肚子下面,有懷上小斌四五個月時的那種感覺。剛才睡了有多久?五分鐘?但他跟你扯了一大套,到現在你的下腹還有一股一股的痛感。

    那天雨下得很大,你身上披的那張帳篷帆布根本擋不住高原四面亂吹的風夾裹著的雨水,連你搭在脖子上的飼料袋都濕透了。到了宿營地,趁著帳篷組、炊事組都各自忙碌開來,你趕著小青馬找到一處有一點稀疏草稞的地方吃草,然后鋪上帆布,把飼料攤開來準備晾干,小青馬聞到飼料的香味,放棄了在稀疏草地上的尋覓,跑過來拱頭就吃。

    這怎么可以,每天的飼料都是有定量的。你趕緊上前阻攔,平常溫順的小青馬今天性情大變,尥起蹶子就踢在你的小腹上,你當時一口氣上不來,但還是下意識地趴在了那寶貴的飼料上。小青馬急躁地在你身邊轉圈,咴咴叫著,引來了生火做飯的戰友,這時你都還沒有完全從疼痛中緩過來。

    在夢里,小黑臉上掛著譏諷的表情說:“看吧,這就是小青馬對你的報復?!?/p>

    你雖然不能準確地描畫出小黑的面貌,但那個譏諷的表情卻又清晰又生動,你能感覺出這么些年來他也有點老了,至少語調里都有了一些老年的呆滯。不過風格還是那么犀利。

    “那是小青馬餓壞了,從窮八站過來,連正經的草地都沒有,它還要馱那么多東西?!蹦銧庌q道。

    “我看你們再餓再累也緊著戰馬的啊,‘上山不騎馬,下山馬不騎’,你們的首長不都這樣嗎?小青馬主要是記恨你?!毙『谡f。

    “記恨我!”你有點激動了:“沒有我有它的今天嗎?我看它個頭小,一路上幫它背東西,那一次翻塔念山,如果不是我,它都死半道了?!?/p>

    翻越塔念山,已經是離開甘孜很久了,沿途青草缺乏加上高原缺氧,許多看著強壯的戰馬都死在了路上,你看見小青馬下山的時候兩條前腿都撐不住了,抖得連肩胛都像篩糠一樣,你在前面頂著它,在半道休息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

    慢慢下到山腳,它的四條腿都開始打戰,兩邊的肚子抽風箱一樣急促地呼扇,好像肋骨都要從包著的皮子下繃出來。你趕緊把它背上的馱子卸下來,這時候它的喘息越來越粗重,好多鮮血和白泡沫從它的嘴角冒出來,你急得抱著它的頭哇哇大哭。區隊長牽來馱病號的大黑騾子,把卸下的馱子放上去,你知道不到萬不得已,這匹備用的騾子只能馱走不動路的病號,這時候它的背上馱著好多從其他牲口背上卸下的包袱。

    區隊長牽著那匹感覺快要被壓趴下的大黑騾子,眼睛望著前方說:“小青馬肯定不行了,放棄吧,趕部隊要緊。”

    你死死抱著小青馬的馬頭,放聲大哭,大老劉他們幾個都過來勸你,最后掰開你的手,連推帶拉地,這時你看見小青馬吃力地睜開眼睛,這雙平日里清澈透亮的眼睛啊,此刻已經渾濁起來,看著你們,居然流下了兩行眼淚。

    戰友們拉著你走了很遠,你回過頭,在山腳下白茫茫的大地上,你看見小青馬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是越來越遠的一個小黑點。你的心里有一個聲音,那是小青馬在喊你的聲音。你假裝系鞋帶停下來,等隊伍走過去,你拼命往來的路上跑去,你一邊跑一邊念叨:小青馬小青馬,你可千萬不要倒下,你要倒下去了我就再也拉不起來你了。

    此刻你覺得你的心臟已經跳到了舌根底下,稍不注意就要跳出來。跑到小青馬跟前,你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只能雙手扶膝彎著腰在那里倒氣,這時你覺得臉頰濕乎乎的,原來是小青馬艱難地伸長脖子在舔你的臉,你沒有抬起頭,任憑眼淚撲哧哧落在雪地上。仿佛過了很久,你直起腰,輕輕梳理小青馬的鬃毛,此刻小青馬的呼吸似乎勻凈了一點,但衰弱得半步也邁不開,這時你想到了那一顆黑豌豆,要是這時候手里有顆黑豌豆該多好呀。天已經開始黑下來了,如果再不離開,你們不迷路也得凍死,小青馬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只見它一步,兩步,最后領著你慢慢地走了起來。

    你們走到半夜,終于碰到了營地派出來找你們的戰友,當你和戰友歡呼著擁抱在一起的時候,你暗暗下決心,就是餓死累死,也要自己多背一點東西,也要把口糧省出一些給小青馬,一定要把它帶到拉薩。后來,小青馬果然跟著隊伍到了拉薩,不過那時候它已經屬于師部騎兵隊了。

    你記得那一天,你們在拉薩河邊休整,等待入城命令,上級要求你們要以飽滿的精神和整潔的面貌向藏族同胞展示人民解放軍的光輝形象。你們把一路千辛萬苦帶來的新軍裝拿出來在河灘上攤平整。你們女兵的頭發都團成了一個餅,梳也梳不開,僅有的一把木梳都快禿成木棍了。你把頭發浸在拉薩河水里慢慢捋著,冰冷的河水讓你的頭皮發緊,你睜開眼睛,水波在高原的陽光照射下一閃一閃,你好像做夢一樣。這時你感覺耳朵邊有一股粗重的呼吸,你從水里抬起頭來,小青馬站在水邊正用頭拱你呢。

    “你怎么跑來的?”你興奮地跳了起來。

    快到拉薩的時候,師部就統一將幸存的戰馬收回,整飭調養,有更光榮的任務。分手的時候,你又大哭了一場。你想是小青馬也舍不得你,專門來看你了吧。

    “是,你是救了它,不過沒有它的話,你都死好幾回了。”小黑依然是那種不陰不陽的語氣?!澳且淮位┫律剑瑒e的人都平躺在雪道上慢慢往下溜,你倒好,怕衣服褲子弄濕了,坐在背包上往下滑,一下子掉到雪窩里,要不是后來緊緊拽住韁繩被小青馬拉上來,早被雪窩悶死了。還差點把小青馬也帶到雪窩里去了?!?/p>

    那時候你在雪窩里腦子一片空白,仿佛看到小青馬吃力地往后拉韁繩,眼睛鼓得大大的,你甚至看見了你被拉出來以后戰友們圍著你又拍又打……雖然那一次你死里逃生,但還是受到了嚴厲的批評,為此部隊專門下了命令,以后下雪山一律不準坐在背包上往下滑。

    “還有一次,”他掰著小黑手指繼續叨叨:“部隊中途休息,你躺下就睡著了,部隊集合出發,你爬起來跟兩步,躺下又睡著了,要不是小青馬……”

    那天的天氣實在太好了,太陽照得渾身暖和,你還記得你隨手在雪地下草地上摳出了一點草根,嚼在嘴里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小青馬在旁邊啃食那一點點露出地面的草莖,你對自己說,我就瞇一會兒。

    你夢見天好高啊,湛藍湛藍的,遠遠的雪山山脊上,部隊拉著長長的一條黑線,你站在山頂上,手里打著快板,邊打你還邊奇怪,我什么時候學會快板了?說的還挺好:

    同志們,向前看,

    英雄好漢山頂見;

    吃大苦,耐大勞,

    雪山頂上見分曉。

    你看見一隊文工團腰鼓隊女戰士好像站在云端里敲起了腰鼓:咚咚咚咚嚓、咚咚咚咚 镲……這時你醒過來,小青馬在旁邊使勁地刨著蹄子。四下一片寂靜,太陽已經落山了,風吹得嗚嗚的。你猛地坐起來,看見旁邊有一個雪坑,那是小青馬為了叫醒你用蹄子刨出來的。你茫然四顧,四周除了雪地還是雪地,遠處的雪山裸露的山脊顯出一種黛青色,仿佛在冷冷地看著你,你都快哭出來了。這時小青馬溫柔地舔你的臉,你清醒過來,也不顧小青馬背上有沉重的道具箱子,趕緊騎上馬,小青馬順著部隊前進的方向跑起來。

    天越來越黑,最后只剩下雪地映出的微光,這時小青馬的前蹄好像出了問題,一拐一拐慢下來,最后干脆停了下來。你趕緊下馬查看,天很黑,什么也看不見,你把臉貼在小青馬的頭上說:“小青馬,幫幫我的忙吧,我們快趕路,到了駐地大老劉他們會幫你治腿的?!毙∏囫R聽懂了你的話,又跟著你快步走起來。

    這時月亮從雪山背后露出頭來。這是高原的月光,越來越亮地照在雪地上。氣溫很低,你的渾身卻被冷汗濕透了,上下牙齒不聽話地磕磕碰碰,你想起老同志們說過的兇猛的野獸,可能出現的土匪,還有傳說中的野人,你很想拉著小青馬跑起來,但小青馬始終一瘸一拐走不快。你蹲下來抬起小青馬的左前蹄,月光下你看見小青馬的馬掌掉了。原來剛才小青馬用力刨地,馬掌在堅硬的石頭上磕壞了,你只好耐著性子一邊牽著小青馬慢慢地走,一邊用聽過的英雄故事給自己打氣。

    走了很久,還看不見部隊的影子,你懷疑自己走錯了,你讓小青馬在前頭走,自己跟在后面,你想小青馬一定知道部隊剛剛走過的方向。突然,你聽見右邊的草地里有響動,你嚇得緊緊靠到小青馬身上,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同志……”你聽見有人輕輕地喊,你定定神:應該是自己人。

    月光下你看見一個人影蜷縮在裸露的草地上痛苦地呻吟,你克服著內心的慌亂,牽著小青馬走近那人身邊,這時你看清楚那個人穿著解放軍軍裝,靠在一個背包上正努力想掙扎起來,你趕緊上前扶他坐好。

    那人捂著胸喘著氣說:“同志……你是文工團的,我認識你,我實在走不動了,麻煩你給偵察連帶個口信,讓他們來接我一下。”

    你剛剛體驗了一個人在夜里行軍,現在遇見這個病號,哪能讓他單獨躺在這里呢。你說:“把你的背包馱在馬上,我扶著你,我們慢慢往前走吧。”

    “我痛得直不起腰,你快趕路,我們都還有救……”那人呻吟著斷斷續續地說。

    這時的你好像領受了重大任務,站起來卸下小青馬的馱子,牽著馬趕緊往前走,心里也沒有害怕了。好像很快,拐了一個彎,你看見前面有一個緩坡,火光點點,你的眼睛模糊起來,你看見了部隊宿營的帳篷,炊事班的老班長看見你,用一根柴指著,張著嘴半天才說:“哎呀,你還活著呢,你還活著呢!”

    你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眼淚,給老班長說:“后面有個偵察連的同志,得了疾病,趕緊通知他們去接一下?!闭f完,你什么也不知道了。

    “還有那一次翻亞拉山,山頂有五千多米,風又大,從早上四點多出發都已經十多個小時了,要不是拉著小青馬的尾巴,你能翻過山頂嗎?”小黑沒完沒了。

    你比畫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沒錯,沒有小青馬我走不到拉薩。但它也不能為了一口吃的踢得我那么狠呀。”

    “你曉得咋回事嗎?它是怕你又偷黑豌豆緊著你的戰友!”

    你住的這套干休所房子還是老伴離休前組織上安排的,寬敞,也空曠。你們沒有搞什么現代裝修,地面清一色水泥抹地,年深日久,似乎形成了一層包漿,散發著厚重的氣息,墻面還有一米多的綠色墻圍。干休所管理員小秦吵吵著要重新粉刷一遍,“要不看著跟在醫院似的。”你沒有答應,你覺得現在這樣挺好,還跟在部隊一樣,干凈利索。此刻,你看見老伴也坐在一邊的藤椅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太陽的光線已經直直地照進陽臺。你看看墻上的掛鐘,快到中午12點了,你自言自語道:“小秦他們該來了?!?/p>

    正說著,門篤篤篤響了三聲,隨后門鎖打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帶著一個個頭挺高的小伙子提著飯匣子走進來,中年婦女讓小伙子把飯屜放到北邊餐廳的餐桌上,然后一起來到開放式陽臺兩個老人身邊。

    “小秦來啦。”兩個老人爭著招呼道。

    “奶奶,今天給你們帶來一個新勤務員,他叫劉立新,剛從部隊下來,你們叫他小劉就好?!?/p>

    “首長好!”叫小劉的小伙抬手一個標準的軍禮,兩個老人愣了愣,手忙腳亂地抬手還禮。

    “還腳掌呢。”你開玩笑說:“叫奶奶就好,他是手掌,你看他手那么大?!?/p>

    小秦笑著把兩個老人的手摁下來,說:“哎喲喲,感覺又回到連隊了?!钡暨^頭對小劉說:“到里屋把奶奶的手杖找出來。”

    小劉在客廳旁的兩個屋子里轉轉,找到一個伸縮式手杖出來,老伴熟練地把你從藤椅上扶起來,你說:“這幾步路,不用手杖?!?/p>

    “就是,偉大的第二次長征奶奶都走過來了,這一點算什么?!毙∏毓膭畹馈?/p>

    你熟練地扶著沙發靠背、邊柜、餐柜,來到餐桌旁,小劉早早地把餐椅拉開,扶著你坐下來,你覺得這個小劉很有些面熟,舉手投足也讓你心里很舒坦。

    今天的菜挺豐富,淮陽獅子頭、百葉結紅燒肉、素炒油菜薹、綠豆排骨湯,還有你愛吃的糖醋蓮白。

    “今天是啥好日子?。俊蹦阏f。

    “今天是我們干休所成立40年,所慶?,F在八項規定,就不搞慶?;顒恿?,改善伙食?!毙∏卣f。接著又對你老伴說:“老主任,本來我們想搞一個座談會,把干休所和蓉城的老領導們都請來坐坐,但了解了一下,許多老同志都去了南方過冬,剩下的大都身體不好,就沒有安排,也就沒有向您匯報了?!?/p>

    老伴嘴里哼哼兩下,沒說話。

    “這樣蠻好,”你說:“那年我們在行軍路上過國慶,想改善一下伙食都沒有條件呢?!?/p>

    1951年國慶,是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個國慶,你們已經離開昌都,在路上餓著肚皮走很長時間了。因為沿途沒有兵站供給,部隊又要堅決執行“進軍西藏不吃地方”的政策,你們的糧食已漸漸稀少,每天只有四兩“代食粉”和一兩根“蛋黃蠟”的定量。代食粉有點像東北的炒面,有一股芝麻香,老班長教你們用熱水攪勻了吃,挺好,就是一天定量四兩,還不夠一頓的,被戰友們戲稱“救命糊糊”。那個蛋黃蠟說得很好聽,是雞蛋黃和很多有營養的東西一起做成的,像蠟燭一樣,不過比蠟燭細一些。有的同志吃得很香,你卻一點也接受不了,吃下去就覺得頂在胃里,吐又吐不出來,后來才知道,蛋黃蠟本來設計是很好的,是行軍打仗的理想食品,但那個時候黑心的資本家偷工減料,根本沒有什么蛋黃,都是發霉的大豆什么的做成的。

    每天四兩代食粉,加上嚴酷的自然環境,高強度的行軍,使你們每個人都臉色蠟黃,兩腿發飄。國慶這天,大老劉帶著幾個餓得受不了的男同志找到區隊長,請求晚上不管是面糊糊還是代食粉做成的“救命糊糊”,好歹讓大家吃一頓飽飯慶祝一下。

    區隊長舔著干裂的嘴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看這個面帶菜色,看那個嘴唇黑紫,她有些為難。按理說吧,現在是和平年代,共和國成立這樣的大喜日子,不用大家提,讓大家吃一頓飽飯是太應該了,但這里距離拉薩還有一個多月的路程,前方再沒有補給的地方,每個人身上背的糧食必須保證到達拉薩,現在多吃一口,就意味著下頓少一口。首長說過:進軍西藏,不光是軍事,更重要的是政治,是糧食,糧食是最大的政治。她搖搖頭說:“不管什么日子,都不能突破定量,讓大家把褲腰勒緊點,晚上各帳篷搞‘精神會餐’。”

    “精神會餐?”大老劉他們幾個面面相覷。

    “精神會餐”的創始人還是你們的帳篷呢。你們帳篷的八個女兵,那天宿營之后都餓得睡不著,不知道哪個起的頭,說起了家鄉的好吃的,這樣一發不可收拾,每個人都搜腸刮肚把自己吃過的好東西,聽到過的好吃的紛紛貢獻出來,天南海北的美味佳肴出現在大家的想象里,到后來只聽得到處喉嚨響。倒也奇怪,肚子里好像好受一點,不一會兒也就睡著了。

    政治部周主任這時走了過來,見大家這樣,說:“紅軍長征時一粒糧食也沒有,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們現在前面有等待我們的藏族兄弟,后有祖國和全國人民的支援,腰里還有代食粉和蛋黃蠟哩。”說完拍拍腰,腰桿很硬的樣子,接著宣布:“今天早一點宿營,伙食組的都跟著我去挖草根掏野菜,我們不光要精神會餐,還要肚皮會餐?!?/p>

    當天晚上,你和全團伙食組的戰友們跟著周主任在宿營地附近漫坡漫野挖草根。地面的草地雖然已經枯黃,高原上的草品種也不多,但還是挖到了不少沒有干枯的草根,有的苦澀,有的微甜,最后全部統一到炊事班,老班長一一認真挑揀,用代食粉和蛋黃蠟一起煮成一鍋“國慶糊糊”。你現在已經記不得“國慶糊糊”的味道了,但是吃得比平常飽,睡得也很香。

    你記得你曾經給一個中學校的孩子們講過這個故事,有學生提出來:那你們為什么不天天挖草根,反正草原那么大。

    你笑了。城市里的小孩子哪里知道雪域高原的情形,在他們的腦海里,可能是“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吧,再說了,每天高強度的行軍,就是有草地,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挖草根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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