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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進書包的秘密》，孫衛衛/著，未來出版社2019年8月第一版，28.00元

孫衛衛

時隔兩年，繼《一諾的家風》之后，作家孫衛衛又推出了一部現實題材的兒童小說力作——《裝進書包的秘密》。一部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需要有好的立意、塑好形象、講好故事，可以說，《裝進書包的秘密》正是這樣一部從各個角度都經過細致打磨的好作品。

作品直面當下兒童成長的重要問題。少年兒童的成長不僅是身體的成長，更是一種精神的成長。對于一個跟隨父母從農村來到城市打工的城市移民兒童來說，姜聽棋的成長比一般的孩子面臨著更多現實意義和精神意義上的困境。從現實的層面來說，物質生活的困難還在考驗著這個家庭。小說中對于姜聽棋一家初到城市時租住沒有暖氣和空調的臨時建筑的困頓生活作了生動的描繪，居住條件的惡劣與不穩定性使他們迫切渴望擁有自己的房子，“那樣就不用經常搬來搬去了，好比一棵大樹扎下了根，風雨再大都不怕，心里也會更踏實”。一句話深刻道出了城市移民生存的艱辛，也反映出作家對于當下社會現實的洞察和對特定人群給予的人文關懷。除了物質的考驗，突如其來的災難——作為爸爸事業的好幫手、家庭內部的頂梁柱的媽媽為了救人而遭遇車禍、失去雙腿，更給這個家庭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從精神的層面來說，家庭的變故顯然使姜聽棋這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承受了太多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在媽媽昏迷期間，擔心媽媽會不會死；不知道怎樣讓自己和媽媽接受其失去雙腿的殘酷現實；如何處理好家事與學習的沖突；擔心同學們背后的議論；顧慮家里的恩人鄭紅搶走自己的爸爸；如何讓自己重新面對媽媽遭遇車禍的青石街；是否還能如期去參加期盼已久的作文決賽……這一系列的擔憂、顧慮、困惑足以擊倒不夠堅強的成人，更何況是一個孩子。

在現實和精神的層面，《裝進書包的秘密》反映了現實生活的復雜性，磨難是小說所要表現的一個重要命題，而如何面對磨難則是作品所要回答的核心問題。面對磨難，姜聽棋也有過膽怯、退縮的心理，但最終他還是選擇直面磨難，讓堅強、勇敢、正直、善良照亮自己的內心，從而最終走出生活和精神的困境，完成自我的精神成長。

在主人公姜聽棋成長的主線下，書中由不同的人物牽引出不同的人生經歷、生命及生活的體驗，從而使整本書的題材內容更為豐富。爸爸早年的軍旅生活及后來在城市里艱苦的創業；獨立女性鄭紅多年在商海的闖蕩；黃老師父母的支邊經歷及其與善良的袁老師的惺惺相惜等若隱若現的敘事線索，在很大程度上擴展了作品的主題內涵，使其反映的現實從校園、家庭，擴展到廣闊的社會空間，從而增加了這部兒童小說的深度與厚度。

尤值一提的是，在觀照兒童成長的社會現實和精神現實的同時，作家孫衛衛以自覺的文化擔當意識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以善引領兒童的成長。“善”是作品的核心主旨——姜聽棋的媽媽為了救助不相識的孩童失去自己的雙腿，爸爸以誠信的原則做人做事，其家庭教育中有濃厚的性善傳統；袁老師對學生的細心關懷與悉心照料、引導，吳老師與黃老師的認真負責，師風師德亦是善的體現；鄭紅、劉叔叔、杜叔叔等人對聽棋一家的關照與幫助，也彰顯了人性之善的美好。正是在這樣濃厚的“善”的氛圍中，姜聽棋塑成了善良、正直、勇敢、堅毅的品格。引人向上、導人向善、夯實人之為人的人性基礎、打好兒童生命的底色，確是兒童文學的精神美學實質；而這種“善”的宣揚在作品中并未淪為一種生硬的教化，原因在于作家巧妙地以“情”來承載“善”的意念——無論是姜聽棋一家人之間的親情，還是環繞在他身邊的師生情、友情，乃至于其他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厚愛，每每讓人為之動容。有人說，溫柔敦厚是中國人骨子里的美好，以“情”牽引“善”，以“情”傳遞“善”，在很大程度上就延續這種溫柔敦厚的中國詩教傳統。

日本兒童文學評論家石井直人認為，在“成長故事”中，主人公是擁有一種立體的縱深人格的個性人物，主人公經過的事情，會在心靈內部積蓄起來，促進自我的形成。可以說，《裝進書包的秘密》的主人公姜聽棋正是一個具有立體人格的兒童形象。故事的開篇，姜聽棋無疑是一個優秀、懂事的好孩子，這樣的形象雖然完美，但略顯單薄。隨著故事的推進，家庭的遭遇迫使這個孩子迅速成長，他開始變得堅強、勇敢，成為家中的小小男子漢。但內心的稚嫩與敏感，又使得他不自信、好面子、多疑——一次評獎的失利讓他對參加作文大賽的結果患得患失，甚至將之對媽媽隱藏；因害怕別人背后的議論，即便家里遭遇變故，他也對親近的老師、朋友、同學閉口不言；他對鄭紅和爸爸的親近心生疑慮，怕自己的家庭解體，書包里的黑本子是其內心隱藏的陰影的呈現……這樣的一些因素使姜聽棋對他人封閉了自己的內心，但正是這樣的小缺點讓這個兒童形象更為真實、立體而生動。而隨著內心的逐漸成長，當他一步步對別人敞開心扉時，也一步步拋開了內心的重負，最終促進了自我的形成。除了姜聽棋，其他人物形象也能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軍旅生活造就了爸爸的正直、堅毅和擔當；農村生活的單純、艱辛塑造了媽媽的勤勞、淳樸與善良；袁老師言行一致地貫徹著“對學生負責、對教育負責”的人生信條；能毅然拋開內心情愫而成全別人家庭幸福的鄭紅；能迷途知返，重新本分做事的杜叔叔；能對朋友直言不諱的熱心腸的陳曉晨……每一個人物形象都有可圈可點的地方。值得一提的還有作品中人物的命名，主人公姜聽棋和弟弟姜聞漁的名字，延續了《一諾的家風》中主人公的命名風格，頗有古典詩學的遺韻，既體現了作家個人的審美理想。

講故事是兒童敘事文學吸引兒童讀者的根本。多年來在兒童文學創作方面用心經營的作家孫衛衛，在講故事方面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因此，在《裝進書包的秘密》這部作品中，我們能看到作家駕輕就熟地運用多種敘事技巧。作品以時間敘事和心理敘事兩種敘事方式來架構故事。在時間敘事的線上，事件按照正常的時間邏輯逐步推進——入圍作文大賽決賽、媽媽遭遇車禍、媽媽失去雙腿、家里的秘密被老師和同學知曉、鄭紅的到來、再回青石街、參加作文決賽、媽媽恢復知覺。在線性的時間軸上，“秘密”是一個引導故事節奏的關鍵詞，參加作文競賽的秘密、家里遭遇變故的秘密、鄭紅和爸爸的秘密、媽媽能否醒來的“秘密”，一個個“秘密”造成了作品中的一個個懸念，不斷推動著故事情節的發展。而心理敘事則與時間敘事交叉進行。故事開篇，就以回憶、倒敘的方式展開心理敘事，在正常的時間線上，則不斷插入人物的回憶、回想，由此牽引出人物的背景與經歷，使故事的內容變得豐厚，也使人物的內心世界得以充分展現。兩種敘事方式的交替使用大大增強了故事的可讀性，也體現了作家在創作藝術上不斷探索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