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前卒》:王霸雄圖的至高想象
類型評價:
本文選取架空歷史穿越題材,描寫了主角秦風從敢死營的馬前卒起家,立下戰功、與公主相愛,卻被誣為叛徒,在巨大的身份反轉和死里逃生后,征戰天下,成為一統大陸的開國帝王,并結合自己的穿越背景做出科技、政治體制革新的故事。全文波瀾壯闊,行文流暢,人物刻畫較為豐滿,展現了男兒建功立業的血性,對權謀和戰爭的描寫也在同類作品中較見功力。但是,在歷史觀設定層面仍有可以進步的空間,對細節的把握也需進一步提高。
作者簡介:
槍手1號,起點中文網簽約作者,著有《天罡》、《橫行修真界》、《我為王》、《馬前卒》、《馬踏天下》、《征途》(《躍馬天下》)、《尋唐》等作品。
文本評析:
1.逆襲爽文的經典路徑
《馬前卒》作為一篇架空歷史文,不可避免地參考了中國古代已有的朝代設定,作者也曾表示,先秦、三國等史實對本文寫作頗有裨益。全書背景設定為架空時空的封建時期農業社會,地理特征基本參考中國情況。本書開始時,傳奇大帝李清建立的大唐帝國已經覆滅,齊、楚、秦、越分居四方,成四足鼎立之勢。
本書主角秦風,就是南楚國敢死營的一名普通將領,自少年入伍充當馬前卒開始,已經在戰場摸爬滾打多年,堪稱一員悍將。敢死營顧名思義,時刻都有生命危險,但秦風由于修習李清大帝所創的至上心法“混元神功”,內息暴亂,只能靠不斷殺戮才能勉強平息,不然就會遭到反噬,死于非命,所以別人聞之色變的敢死營,卻是秦風得意維持生命的保障。內有“神功”之亂,外有戰場之敵,使得主角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這樣,主角的人設不僅身份低微,而且性命危在旦夕,可以說處于“鄙視鏈”的最底端。與他關系密切的,也都是身份類似的刀頭舔血之輩,廟堂宮闕,似乎遙不可及。
但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是這一類作品的共同主題,《馬前卒》也不例外,讀者甫一閱讀便會想到,此文后面必然會是主角在身份、地位、武學方面均發起“逆襲”,實現人生的“觸底反彈”,但如何達到這一目標,就相當考驗作者不落窠臼的能力。如果僅僅靠一些運氣,或者他人的恩賜,全書的魅力就會大打折扣。
2.不可或缺的“金手指”和“點金”之路
對于“逆襲”型作品來說,主角的“金手指”必不可少。有研究者認為:“‘金手指’正是用來延擱奮斗倫理與經驗之間的沖突。這無疑是文學作品中的‘想象式解決’”。 那么,本文主角秦風的“金手指”僅僅是開篇即埋下伏筆的混元神功嗎?主角抑或作者的野心并不止于此。
隨著全文一步步展開,聚焦點從小小的軍營擴大到楚國,兩位皇子奪嫡之爭日益白熱化,與此同時,在二皇子閔若英的策劃下,六萬楚軍被莫須有的“叛徒”出賣,在與秦國交戰中全軍覆沒,奉命送情報的皇帝獨女、昭華公主閔若兮被秦風及時救下,看似云泥之別的二人在逃亡中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和許多類似主題文的“開后宮”不同,主角和閔若兮自始至終堅貞不渝,閔若兮也是作者著力刻畫的文武雙全完美女性形象。這份真愛的滋養,成為秦風得到的另一個“金手指”。
但是,全書馬上迎來了最大的轉折。二皇子為掩蓋自己陷害兄長的陰謀,將叛國罪責全數推在敢死營身上,敢死營千余人慘遭殺戮。秦風被判凌遲之刑,身上的混元神功也隨時可能發作,面臨死亡和身敗名裂,秦風報之以坦然大笑。“燒起來吧,燒毀自己,也燒毀這大牢,燒毀這污濁的上京,燒毀這骯臟的朝堂”。秦風和閔若兮的愛情剛剛萌發,便橫亙著血海深仇,而閔若兮面臨父兄的威壓,毅然表達“我要做他的新婦,也要做他的寡婦”,在行刑前夜與秦風成婚,親手震碎了秦風的丹田和經脈,將全文的悲劇氣氛推向高潮。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假死的秦風被運出監獄之外后,竟然復活,功力也隨著經脈的重組而突飛猛進,并隨之認清了統治階級的兇殘本性,徹底改變了對人生的態度,化被動為主動,不再聽憑命運讓自己隨波逐流:“重新活過來之后,他便發誓不再做人的馬前卒,他要為自己而活,能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受他人支配……從此,他將成為棋枰兩方的棋手,而不是供人使喚的棋子。”這次死而復生,毋寧說是秦風關鍵性的“金手指”,他揭竿而起,從數百人的山匪到幾十萬大軍,從洗刷冤屈到征戰天下,東征西討,十年兵甲,最終贏得了江山和美人。秦風也在作戰的一次次洗禮中不斷成長成熟,將心中樸素的正義感化作為天下蒼生謀幸福的家國大義,從士卒們信賴的小統領,變為一代有為之君,這一系列改變是有理有據的,也將邪不壓正的價值觀貫穿始終。當然,這種在爭權奪利的毒計下遭受冤屈、手下全軍覆沒、東山再起的“套路”,的確也有步《瑯琊榜》濫觴之嫌。
在一統天下后,秦風終于揭開了李清大帝的千年之謎,原來,李清竟然是來自擁有高科技的地球的穿越者,而他,雖然出生于這片大陸,竟也對李清的記載感到似曾相識,原來自己也是穿越而來!“當那面鮮艷的五星紅旗鋪滿整個墻壁的時候,旋律之聲戛然而止,秦風仍然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這一“魂穿”設定,對諸多浸淫于古風文的讀者來說并不算陌生。依靠李清留下的資源,秦風在自己建立的大明王朝推廣了科技革命,實現了蒸汽機、鐵路、戰艦等全面的工業化建設,使大明帝國成為最為強盛的第一國家。這個“金手指”雖然略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將主角的自我提升、價值實現寫到極致,將全文的“爽感”推到巔峰。
3.史詩級場景敘事的嘗試
全文雖是架空背景,由于戰爭、治國等場景大多在參考正史的基礎上撰寫,所以并不是空中樓閣。作者的筆下,有氣勢宏大的戰場視野,也有溫情細膩的家庭日常。而支撐整部小說的骨架除了常見的歷史設定外,還有較為新穎的將官場和武俠相融合的設定,從皇帝到將士均是武道高手,這種主線安排不再出現傳統意義作品中廟堂和江湖割裂的情況,使得文中多處伏筆的安排更為自然,也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間,將權力和武學修為較好地交織在一起。
作為一部規模宏大的作品,《馬前卒》以流暢生動的文筆刻畫了多個人物形象,卻不顯得標簽化、扁平化,不同身份、地位、背景設定的角色都顯得有血有肉,令人印象深刻。應該說,這也體現了作者構建一部史詩級作品的“野心”,讓人物擁有經得起推敲的真實,而不是隨意設定的工具。
然而,《馬前卒》也有著不能忽視的不足之處。最大的短板,應該來自作者對國家發展體系的設定,在秦風登基之后,一個處于封建時期、以農業和手工業為主的國家居然在短短幾年內就全面普及工業化,鐵路四通八達,機械制造達到了歐洲文藝復興后百年工業革命的成就,還產生了股份制銀行等金融機構,即使主角有穿越來的知識加成,也實在難以用正常的社會發展規律來解釋。而且,作者顯然忽視了持久的戰爭對社會生產力的嚴重影響,曹操筆下的“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就是天下群雄逐鹿、生靈涂炭最為真實的情況,像文中這樣戰爭剛結束就一派欣欣向榮的恐怕只能存在于小說之中。在主角的征服天下之路上,遭遇的對手只是幾國國君,而在歷史上,每逢天下大亂,各地軍閥割據的情況會相當普遍,像主角一樣起義的草莽英雄也不會僅此一家,本文的設定簡化了主角一統天下所能遇到的困難,也使得文本的復雜性有所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