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史志的文學表達 ——讀《播火錄》有感
《播火錄》北京出版社2018年5月出版
電視紀錄片《播火錄》播出時,曾引起廣泛關注。后來,我有幸為它的文字稿出版作序。《播火錄》一書的作者,是已過古稀之年的趙致真,他也是《播火錄》紀錄片的撰稿、總導演,一位文學和科學知識的融合者。兒時他曾得到作為著名作家的父輩耳提面命式的熏陶,半個世紀前他就讀于武漢大學中文系,積累了深厚的學養。他還是筆力不凡的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加上他任期七年的武漢電視臺臺長和隨后二十年的中央電視臺《科技之光》欄目副總編的經歷,多學科特別是科學史的修養,還有他本人勤于思考和勤奮握筆的秉性。凡此種種,匯聚起來,成就了他這本科學史志作品《播火錄》。
非常難得的是,這部科學史志是用文學的藝術思維和文學筆法表述和書寫的,一流的藝術手法表達的是一流的“科學不朽”的故事,唱響的是“科學不朽”的一首頌歌。
在《科學入口處》,我們看到科學史上許多大無畏的先驅者,像牛頓把錐子插進自己的眼眶做光學實驗,富蘭克林“接引雷電下九天”,雷奇曼在球雷爆炸中殉職,赫斯10次乘氣球飛上重霄發現宇宙線,等等。我們不能不向所有為科學進步作出犧牲的先驅和英雄們深深致敬。他們的利他行為和奉獻精神,讓我想起馬克思那句“站在科學的入口處就像站在地獄的入口處一樣”的名言,這對今天某些追逐名利以致不惜弄虛作假腐化墮落的所謂“科學家”們,是一種鞭策!
再看《人生有銀》,諾貝爾、索爾維、卡文迪許、海爾、葉凱士等人,這些我們常說的企業家,或者富翁們,捐資和集資辦大學,辦研究院,推動科學進步,他們終其一生,踐行了一個樸素的理念:“賺錢只是機會,花錢才是學問。”“歷史為我們樹立了很多榜樣,有的人死了,但他的錢活著,并繼續實現自己的夢想,因為科學不朽,當個人財富融入人類的科學事業,也將會千古流芳,與世長存。”這里還有一個故事極具現實警醒意義。普林斯頓研究院曾經擁有科學的先驅如愛因斯坦、范布倫、諾依曼、哥德爾、奧本海默、楊振寧、李政道、陳省身等,一個個如雷貫耳、光彩耀眼。《播火錄》是這樣描述他們的生存狀態和文化心態的——“不受世俗羈絆,不為生計擔憂,不用講課授徒,不需述職盡責,這里唯一的使命,就是天馬行空地思考,難怪要被稱為學者的天堂了!”作者還有一番感慨:“當我們艷羨這些科學大師的特權時,又怎能不感嘆班伯克里兄妹的執著。他們用自己畢生的積蓄,把神圣的科學家供養起來,去研究高深的人類大事和宇宙大事,科學精英們又怎能辜負社會信任和期待呢?”這樣的思考和闡釋,值得深思。
還有《文明的代價》,講述這個世界在享受科學進步和發展的利益時,也曾吃過誤用和濫用科學的苦頭。比如,X光曾經讓一代人受到致命傷害;鐳的發現曾經嚴重攪亂社會文化和生活;乙基汽油為發動機帶來更大馬力的同時,卻把鉛沉淀在子孫后代的骨骼中;氟利昂給了我們諸多的舒適和便利,但卻破壞了臭氧層造成了大災難。如何評估一項科學成果的利弊得失,如何拿捏發展和環境的取舍平衡,考驗著今天人類的操行和智慧。可以說,真正地讓科學的回歸科學,可以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再就是《另眼看諾獎》,回顧了諾貝爾科學獎的百年歷史,歷數多種瑕疵、弊端和缺憾,使人們了解許多科學家鮮為人知的故事。這有利于人們開闊眼界,更全面、更客觀和更現實地看待諾貝爾獎,以更理性的心態和更達觀的境界,對待世間的名利得失和個人的坎坷挫折。
對于“播火”,會讓人聯想到普羅米修斯把天火偷盜到人間來的神話故事。作者自始至終的創意就是,科學家們繼承發揚普羅米修斯的行為和精神,在人間“播火”以傳承文明。這是一首“科學不朽”的頌歌,是一部當代中國的“科學發展警示錄”。該書副標題就是“科學發現的人文啟示”,這才是這部紀錄片和圖書最重要、最值得重視的價值所在,是它的“正能量”所在。
作為一部科學史著作,《播火錄》具有濃郁的文學特性。雖然大部分是在陳述、描寫,但也有強勢的論說和辯駁。無論結構篇章,還是遣詞造句,都是一絲不茍和精益求精的。一些極富哲理思辨的解說,就是格言和警句。《播火錄》是一部有關現代科學史的電視藝術作品和文學作品。講史,如果只是記錄和描述,那是初級史著;要是對于記錄和描述的史實進一步做思考和闡釋,便是高一級的史著了;如果這史著的表述和思辨,用的是一種詩意化的語言,那就是一種化境式的品格了。通常,我們把這樣的史著,叫作“史”“思”“詩”融匯在一起的史著。《播火錄》就是這樣的史著,是一部充滿了厚重的哲學意味、思辨色彩,同時還非常詩意化的影視作品和文學作品。
(作者:曾慶瑞,系中國傳媒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