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精神與山東當代文學創作學術研討會論文 20世紀沂蒙文學
地域文化滋養了文學的特色、風格乃至流派。
夷者,沂也。《尚書·禹貢》“淮沂其刈,蒙羽其藝。”沂山、沂河;蒙山、蒙河。素有“泰山之陽,黃海之濱”“八百里沂蒙”之稱,是東夷文化的核心,是《易經》《論語》《大學》的講壇;是《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六韜》的出土地;是《勸學》《文心雕龍》《金瓶梅》的寫作現場;是《三國演義》《水滸》《聊齋》的搖籃;是《出師表》《蘭亭序》《祭侄文稿》的故里;是鮑照、鮑令輝、公鼐的家鄉。在中華五千年的文明史上,沂蒙是一個光耀東方的文化符號,是一方了不起的文明現場。當我們穿越時光隧道,向文脈泓涵之心傾注凝視之情,超乎想象:沂蒙文學這抹彩虹,驚艷了歷史天空,照耀著人類的文明!
20世紀之初,革命迭起,轟轟烈烈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帶來了新文學觀念的嬗變。有著強烈的民主革命思想的王思玷,從1921年到1924年,《小說月報》上發表了7篇小說,其中,農村題材的5篇;另2篇屬于“非戰文學”,強烈譴責了軍閥混戰的罪行。最封閉落后的地方也孕育著最美麗的希望和憧憬。茅盾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一集導言》里說:“這幾篇,不但在題材上是新東西,就是在技巧上也完全擺脫了章回小說的影響,他們用活人的口語,用“再現”的手法,給我們看一頁真切的活的人生圖畫。”這期間,劉一夢,從臨沂五中畢業輾轉上海大學讀書,和蔣光慈等人在上海創辦了第一個革命文學團體《太陽社》,成為該社主要成員和黨的負責人;他的短篇小說集《失業以后》是創作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典范,受到了魯迅先生的好評,并將這部小說集與柔石的《二月》等相提并論,稱這些作品是兩年中的“優秀之作”。如果說中國新文學先驅王統照,是山東現代長篇小說的奠基者,而短篇小說創作最早、影響較大的佼佼者則是“像彗星似的一現就不見了”(茅盾語)的王思玷和中國共產黨最早的黨員作家劉一夢,他們的創作啟蒙了中國新文學運動,照亮了沂蒙文學。
從王盡美傳播革命火種,到新中國成立,沂蒙是我國持續時間最長、面積最大的根據地,也是山東省乃至華東地區的政治、軍事、文化的中心。英雄的沂蒙人民見危授命,戮力支前,養育近百萬人次的人民軍隊,上演了一幕幕驚天地,泣鬼神的動人場面,創造了許多人類戰爭史上的奇跡,譜寫了一曲曲悲壯的戰地詩篇;誕生了唱響中國的歌曲《跟著共產黨走》《沂蒙山小調》,奠定了沂蒙革命文化的特色基石。軍旅作家詩人:陳毅、朱瑞、陳沂、陶鈍、康矛召、王力、丁寧、高七、冬柏、麥青、徐剛、孫小風、沈西蒙、吳強、茹志鵑、鄧友梅、顧工等都長期在沂蒙戰斗、生活,他們自覺地走與工農兵相結合的道路,將自身的吳越文化、陜秦文化、燕趙文化、關東文化融匯、傳承、創新、發展沂蒙文化;王統照、臧克家、賀敬之、王愿堅、王希堅、田兵、于冠西、苗得雨、王劍魂、柳榿、李慶升、莫西芬、艾陽、郭明倫等沂蒙地域的作家主動接受黨的政治文化,運用神圣的歷史文化、豐富的民間文化、悠久的兵學文化、燦爛的群眾文化創作了大量的在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上富有沂蒙特色的文學作品,締造了沂蒙農村題材的“革命”“戰爭”文學的典型特征。
歷史,是過去的,但是,歷史永遠不會過去。文學又把沂蒙人的堅韌不屈、大愛奉獻的品格書寫到了極致。新中國成立后,巴金、駱賓基、徐悲鴻、張瑞芳、曲延坤等文藝家紛紛來臨沂采風;曾在沂蒙戰斗過的作家告別沂蒙山,走進大城市。然而,“革命”“戰爭”文化心理深深地影響了那一代作家詩人的靈魂,回眸戰爭的硝煙,反觀血與火的戰斗,那血乳交融、生死與共的人民和土地總是令人激動不已,他們以真誠的靈魂歌頌沂蒙,創作了一大批優秀作品,如:沈西蒙的話劇、電影《霓虹燈下的哨兵》《南征北戰》;吳強的長篇小說、電影《紅日》;茹志鵑的短篇小說《百合花》;鄧友梅的短篇小說《我們的軍長》;薛壽先編劇的電影《車輪滾滾》;沈默君編劇的電影《渡江偵察記》;王火(執筆)、段坤恩、朱孟明編劇的《平鷹墳》;劉知俠中篇小說《紅嫂》1961年第8期《上海文學》發表后,引起巨大的反響,一個美麗而崇高的“戰爭女神”光榮綻放。改編同名京劇,又易名《紅云崗》,再后來改編為舞劇、電影《沂蒙頌》。從此,沂蒙以“紅”而聞名天下。
英魂不與煙霞散,風骨長伴日月垂。這一時期的沂蒙文學,是具有紅色標簽的農村題材的戰爭文學。納蒙山之惠風,汲沂水之膏澤。王安友的中篇小說《李二嫂改嫁》;苗得雨的詩歌《銜著春光飛來》;莫西芬的詩歌《沂河情》;王光明的散文《鉆石,你在尋找誰》等詩文在文壇引發巨大影響。有詩論家評說:我相信:“艾青的創作成就再大,也不可能取代苗得雨。”因此,詩歌研究人員將“孩子詩人”“農民詩人”“鄉土詩人”苗得雨的詩稱作“詩歌編年史”。田兵在那氣象崢嶸的艱苦歲月,高擎民族精神的火炬,吹奏人民奮進的號角,為靈與肉、血與火,黑暗與光明而“吶喊”。王鼎鈞是“這一代中國人的眼睛”,他為我們記錄了一個時代。在臺灣,坊間有言:凡有井水處,即見鼎公書。1982年,《高山下的花環》橫空耀世,引爆了世界級的文學大轟動。李存葆筆下的“沂蒙之子”梁三喜,“沂蒙母親”梁大娘,“沂蒙軍嫂”韓玉秀讓數億老百姓“淚飛頓作傾盆雨”。1991年,李存葆、王光明掃描歷史的畫卷,打撈戰爭的印記,尋覓時代的英杰,熔鑄沂蒙豐碑,采寫了長篇報告文學《沂蒙九章》,以其激越的思想力量,謳歌了沂蒙人的高尚情操、人格魅力和臨沂的壯麗輝煌;那顫栗發燙的文字,是血的潮動與真實的結晶,是沂蒙新形象的濃筆重彩。
沂蒙作家站在時代的前沿,用一顆敏銳的心去真誠地捕捉這千變萬化中的一瞬,用自己的號角奏響一曲曲時代的變奏曲,然后付之筆端,變成那一篇篇意蘊深邃的作品:王兆軍是一個有強烈批判精神的作家,他的中篇小說《拂曉前的葬禮》,被評論界稱之為:中國農村改革題材開山之作。王兆山無疑就是“號手”型的作家,他的報告文學,彰顯了沂蒙是生命支點和活水源頭。苗長水在戰爭史詩中觸摸沂蒙母性的溫度,他的小說往往以其帶有古典色彩的感情,在血火滄桑的生活之中尋找人性的真與美,在戰爭的殘酷和廢墟之中發掘人性的光輝。劉玉堂走出沂蒙山,時時注視生于斯、長于斯、歌于斯、哭于斯的故鄉,他的精神血脈、生命之源和靈魂之岸深深地植根于沂蒙的熱土之中。趙德發是重塑農民魂魄圖像的靈手,多寫沂蒙人生存的艱辛、溫情與追求,展現了一種文化制約下悲涼而溫情的人的生存。厲彥林是鄉村史詩的抒情者,他摯愛著沂蒙的土地和沃野,用散文、詩歌、散文詩敘述著沂蒙人生活的艱辛與溫情、質樸與奉獻;感情熾熱而奔放,有扎實的生活厚度和精邃的思想深度。沂蒙歌者高明,是新聞散文的在場主義者,運用腳力、錘煉眼力、煥發腦力、調動筆力,歌頌父親的蒙山,母親的沂水;他用散文之真情、歌詞之心聲、影視之銀屏,全方位締造臨沂之大美。這一切復一切的人、品都均源于作家對沂蒙生活的獨特感受,源于高度的責任感和神圣的使命感。守正創新,胸中有沂蒙底色、心里有沂蒙精神、肩頭有沂蒙道義、筆下有沂蒙人民,文思“爆炸”,精品疊峰:長篇小說有王汝濤的《偏安恨》,王火的《外國八路》,魏樹海的《沂蒙山好》,郭榮光的《少林將軍》,張恩娜的《端午》,高祿堂的《修女夢》,陳玉霞的《心祭》;中篇小說有純民的《鳳凰山恩仇記》,王琳的《太公巷》,靖一民的《流不盡的紅嫂淚》,瞿旋的《海上的風》;短篇小說有高沛長的《酸棗》,彭興凱的《放羊佬》,姜自健的《明天有船》;散文有高振的《沂水拖籃》,馮連偉的《靜水深流》,張嵐的《走好我的愛人》;詩歌有任志璽的《落榜者》,張世勤的《情到深處》;長篇報告文學有楊文學的《窮官》,郭慶文的《金色的星座》;中篇報告文學有高振、劉曉峰的《大寫的沂蒙人》。大手筆、大文學、大作家只有站在時代的最高峰,其聲才能震嘯云霄,其作品才能千古流芳!沂蒙作家在深沉的歷史意識和人性意識的驅使下,審視蒙山沂水的靈魂,觸摸中國文學的高度,以它獨特的蘊含沂蒙精神的精品,影響著當代中國文學創作的品性特質。
沂蒙,中國的人文圣地,中國的文學坐標。我們凝睇你20世紀的沂蒙文學,如同目耕一個民族卷帙浩繁的大書;我們傾聽你匯聚獨具詩意的紅色文化,仿佛在諦聽從歲月深處流來的一部激越的歷史長歌!
第一稿:1999年4月2日(碩士論文:28000字)
于北京師范大學文學系
第二稿:2019年9月17日于臨沂夢魚齋
(高 振,1959年生,供職于臨沂市文聯,從事專職文學工作37年。歷經知青、工人、軍人。先后就讀于臨沂大學中文系、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魯迅文學院、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浙江大學。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副秘書長、山東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散文委員會副主任,臨沂作家協會主席、臨沂市文學院院長、《臨沂文藝》主編、臨沂大學“沂蒙文學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國內多家協會的顧問和文化論壇主講、作為國內學者多次受邀參加國際文學學術研討會,出席“中國作家協會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