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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2019年第5期|徐建宏:一個叫木頭,一個叫馬尾(節選)
    來源:《江南》2019年第5期 | 徐建宏  2019年09月05日08:47

    日子的失序,情感的糾結,還有熱鬧熙攘背后的蒼涼……身陷中年困局的唐書一試圖用情愛、詩歌和文學來抵御雜亂的生活,以留住一些美好和詩意、開辟自我的精神空間。但塵世就像巨大的浪潮,被裹挾其中的人只能隨波掙扎、奮力脫險。小說切入現實深部,寫出了一個中年男性的人生圖景,其中既有在種種壓力夾縫里周轉打拼的辛酸和痛感,又不乏挫折中的昂揚斗志和不屈氣神,以及闊步前行的生活姿勢。

    不住在愛人心里,都是客死他鄉。

    “五秒鐘哦,心疼你五秒鐘。”

    坐在餐桌對面的朱葩葩已經笑噴了,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什么鬼?唐書一瞪了一眼,頭皮有一種炸裂的感覺,表情也尷尬得不要不要的。好在除了怕狗和恐高,唐書一也沒什么特別矯情的地方。唐書一注意到餐廳里有人往這邊觀望,他若無其事地用右手食指搭在鼻尖上,壓低聲音說:

    “又瘋了!又瘋了!”

    “本姑娘樂意。”朱葩葩不依不饒地說,音量卻調了下去:“你不敢吃嗎?不就是一款驚悚甜點嘛!出了門,你可別后悔。”

    “你說對了,我是真后悔來這里。你知道嗎,我不吃甜點。”

    “放心吧胖書,我點給你的這一款叫‘惡魔手指餅干’,也叫‘巫師手指餅干’,你嘗嘗看,它特別松脆,充滿了蛋奶和杏仁香味。只要你咬上一口,我保證你會被它的魔法征服。”

    朱葩葩的身體里似乎長滿了各種句子,可這么逼真的手指餅干怎么入口呢?五根紋路分明的粗糙手指,五個杏仁做的棕色指甲。唐書一又是一陣反胃,總覺得這只手不是躺在碟子里,而是直接按在自己的頭皮上。

    現在,這家名叫“甜鬼”的甜品店讓唐書一陷入了兩難境地。人到中年,心中積滿了塵土。唐書一是老糖友了,毫不夸張地說,他的糖齡跟朱葩葩的年齡差不多。唐書一不抽煙,但好酒,過去還喜歡吃甜食,體檢單上的雨傘撐了一把又一把。特別是血糖指標,是一把撐了二十多年的老雨傘了,跟身懷絕技似的,怎么也壞不掉。“甜鬼”離朱葩葩的住地不遠,走路只需幾分鐘,有幾次朱葩葩纏著唐書一要進來體驗體驗。說實話,唐書一還真有點心動,主要原因在“甜鬼”的店門上。簡單地說,這扇店門被設計成了一款拉鏈的形狀,下半部分的三分之一又像古檐頭一樣飛起來。顧客進出門時,拉鏈會自動開合,讓人感覺特別高大上。對這款拉鏈門,唐書一并不陌生。有一年夏天去德國旅游,一天清早出來散步,唐書一和朋友在海德堡的一家公寓前見過這種門,當時唐書一就覺得很有藝術范兒,所以旅途上一直念念不忘,想不到同款店門又在這兒碰上了。唐書一如見故人,他決定任性一下,進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驚喜。何況朱葩葩說了,我帶上你,你帶上錢就是。

    朱葩葩手持刀叉,像個老司機,她做了個表情包,頭一歪,從下往上盯著唐書一的眼睛說:

    “要不要本姑娘再普及一下?知道我這款叫什么嗎?”

    唐書一撇撇嘴。朱葩葩的甜品碟里有一顆血淋淋的心臟,被切成了兩半,呈人字形搭在一起,周圍有一攤棕紅色的巧克力油。

    “這款是天鵝絨蛋糕,叫‘流血的心臟’,想沒想到?這么說吧,今天我已經考慮到你的接受能力了。這里還有很多比這兩款變態的,比如僵尸腦果凍、蛆蟲小蛋糕、德克斯特牌的Bloodslide(血液切片)糖果……”

    “看來,你是這里的老主顧啊。年輕人吃甜品我不奇怪,沒想到你這么重口味!”

    “想不到是吧?胖書,有些人是口味重,有些人是心味重,個體區別嘛。其實,每個人都有點秘密純屬正常。沒有點秘密,一個人活著不就像一棵蘋果樹被摘光了蘋果?”

    交談并沒有被光芒照亮,反而沉陷到更加幽暗的地方。唐書一有點走神,他從自己的棕色藤包里拿出一個茶杯,茶杯里的桂花看起來像一只只小手掌。唐書一擰開杯蓋,閉上眼,十分陶醉地喝了一口,看上去有一種特別的儀式感。朱葩葩翻了個白眼,扁扁嘴,用頎長的手指抓起刀叉,對準了碟子里的“心臟”。公正地說,這時候的朱葩葩挺優雅的,完全不像是個站在風雨操場上的體育老師,也沒居家時的神經大條。

    “墨西哥城有座‘僵尸美食’家庭糖果廠,產品美味,造型驚悚,全是人體的各種器官。一套腳、眼、耳、鼻等家庭套裝售價約340元。在英國,有一名糕點師叫貝爾,跟我喜歡的那個皇馬球星一樣的名字,專門烘焙各種以人體病變器官為原型的小蛋糕,還在倫敦進行過展覽,提醒人們各種疾病的可怕性。”

    “葩妹,看來你做了好多功課嘛,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比你的足球還了如指掌,你是不是可以考慮業余時間當個甜品店老板?這個叫‘甜鬼’,你干脆開一個叫‘甜魔’好了!”

    “這個主意好!名字也不錯。胖書,我就是喜歡你的商業頭腦,要不怎么說你做得這么成功?足球是我的職業,甜品也是我的心頭愛啊。”

    這時候唐書一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起身,示意朱葩葩自己去一趟衛生間。朱葩葩的心里有些醋意。唐書一的手機鈴聲設置了一首《九月》,一個叫周云蓬的歌手唱的。有一次,朱葩葩問唐書一為什么要設置這個旋律,唐書一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一個朋友弄的。朱葩葩說,是個女朋友吧?唐書一一本正經地說,我最討厭女人猜疑了。朱葩葩不高興了,說,為什么呀?唐書一收了收下巴,更加一本正經地說,因為……一、猜、一、個、準!

    其實,除了歌手身份,這個周云蓬也是個詩人,還是個盲人。

    街上到處是來來去去的鞋子。穿過夜城市的聲浪,半個小時后,唐書一讓朱葩葩把汽車停在了一條僻巷里。這兒有點暗,像是一個蘋果表面的腐爛點。唐書一下了車,擦了擦額頭,略帶嫌惡地看了一眼馬路對面的肺科醫院,那兒燈火通明,似乎很亢奮。唐書一收回視線,疾步往“癌癥旅館”走去。

    這是一座灰色的4層樓,與肺科醫院僅一箭之地。毫不夸張地說,唐書一第一次來看唐書生的時候完全被震到了。沒聽說過這樣的旅館還在其次,主要是這兒的居住條件與生活情形讓唐書一渾身戰栗。咬牙,還是咬牙,只有咬牙。從最底層往上,4個樓層被改造成了12個格子間,每個大約9平方米,基本上沒有窗戶。唐書一后來知道,從1樓到4樓,所有人共用1個廚房1個衛生間,而這樣的房子,每天租費70到100元不等。唐書一想起來,幾年前和朋友一起去德國自駕游時,一路上就住過這種樣子的旅館,狹小、經濟,倒也整潔。艱苦是顯而易見的,更多的是無奈。對患者來說,醫療資源的不均衡讓許多人不遠千里來到大城市尋求優質治療;而腫瘤手術后一般都要開始漫長的放化療療程,有時是3個,有時是6個,每個療程21天——開刀都要等床位了,何況住院放化療?當然啦,對唐書生們來說,住這樣的旅館,生活和費用方面都有一定程度的方便和節省。有時候,鈔票可以領走悲傷。

    唐書一往樓上走,他熟悉唐書生的格子間位置,在3樓西面,緊挨著衛生間。

    燈開著。唐書一敲了敲門,門迅速開了。開門的是唐書生的妻子梁二妮,也就是剛才給唐書一打電話的人。唐書一注意到,梁二妮的眼睛濕紅濕紅的,鼻翼上被擤出了一片爛桃色。梁二妮給唐書一拿了條塑料凳子,唐書一猶豫了一下,坐下來。

    屋里悶得很,一個電風扇咬牙切齒地轉著。唐書生側身躺著,他當然知道進來的是誰。唐書一沒叫他,而是看了看四周。桌上擺著兩只不銹鋼碗,里面各有點剩菜,靠墻的那只旁邊還有半個撕殘的饅頭。和上次不同,也是讓唐書一驚訝的是,桌上居然擺了個巴掌大的電視機,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淘來的。一只皮箱嘴巴一樣張開,各種衣褲吐了一床。可樂瓶里的食用油、醬油和鹽等,都裝在塑料袋里,掛在窗框上。唐書生像一把角尺似的打開去,面對墻壁,一動不動。

    “做兩個療程了吧?”

    梁二妮一邊抽泣,一邊嗯了一聲。

    “醫生怎么說?看起來還可以嘛。書生,你應該有信心一點。”

    “可不是么書一哥,醫生也說情況有好轉。就是人有點惡心、想吐、掉頭發,有什么關系啊?這些都是正常現象。”

    “每個放化療的人都這樣,書生,現在就看你的牙齒咬得緊不緊了。上次我說過,我有個東北朋友也是肺里出了點問題,手術就是在這兒做的,過去十幾年了,什么事也沒有,該吃吃,該喝喝,該走走,國外都去了好幾趟,是個旅游達人。”

    唐書生側身躺著,一動不動,唐書一似乎能聽到他顴骨塌陷的聲音。

    “書一哥,都怪我不好。”梁二妮擤了把鼻水,停止了抽泣,“這些年如果不是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錢,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整個房間一下子被掏空了。時間就像融雪,暴露了一切狼藉和嶙峋。梁二妮說的是事實。大概七八年前,梁二妮得了卵巢癌,手術時發現,癌細胞已經轉移到盆腔了。從理論上說,梁二妮活命的時間不可能長久。梁二妮是護士,這點常識她自然明白。作為丈夫,唐書生為梁二妮在夢里打開了電筒,他陪梁二妮輾轉于各種醫院,連鄉下郎中都找過了。日積月累的尋醫問藥,家底光了,腳板粗了,命運卻意外地另起了一行。幾次復查結果顯示,梁二妮身體的各項指標基本正常。這一點連醫生都不相信。

    “二妮,話不能這么說。俗話說,生下的命,釘下的秤。命這種東西,誰能說得清啊?書生碰上你,是夫妻緣分。戲文里經常唱,夫妻本是前生緣,千年修得同船渡。我記得書生有一次喝酒的時候跟我說,這一輩子幸好碰上你,否則,到現在他也不一定成家立業。你是他的貴人啊!夫妻之間就是要相互補漏,不能埋怨。”

    唐書生側身躺著,仍然一動不動,他的臉仿佛是一把又瘦又黑的槍。

    “書一哥,我也是這么想的,前面的路書生陪我走,后面的路我要陪書生走——可他不是這么想啊,說自己堅決要回家。你看,下午我剛出去了一下,他把衣服都收拾好了。”

    “這可不行,書生。老話說得好,男人分作三夫:弱夫、暴夫、丈夫;女人分作三婦:悍婦、弱婦、媳婦。你妻子是個好媳婦,你應該做個大丈夫!你是不是為錢發愁啊?”

    “書一哥,親戚朋友都借遍了,現在打個電話誰也不敢接,能接的也就是你了。”

    “二妮,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我們一起想辦法。有句老話說,一條魚孤獨,兩條魚乏味,三條魚剛好把一缸清水救活了。”

    “是啊,辦法總會有的。真不行,我們還有一套房子……”

    這時候,唐書生的腳微微動了一下。唐書一在心里嘆了口氣。

    在鹿島,從族譜上說,唐書一和唐書生是堂兄弟,唐書生還年長幾歲。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唐書生高中畢業后去城里復習了幾年,卻一再敗考,一怒之下去鹿島山頂做了個代課教師。唐書生教物理。有一天快下課的時候唐書生說,大家有什么問題盡快問我。一個頭發有點自來卷的男生站起來大聲說,唐老師,牛頓的頭發是在哪兒燙的?唐書生差點崩潰。一個鈴聲讓人歡樂無比,一個鈴聲也讓人無聊到底。沒兩年,唐書生厭倦了代課生活,下決心自費去杭州讀精細化工專業。那時候唐書一已經離開區林業員崗位,在家辦了個工場做彈簧。幾年下來,唐書一撈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得知唐書生籌錢難,唐書一慷慨地送上了800元。應該說,就是唐書一的這800元直接把唐書生送到了天堂。大學畢業后,唐書生南下廣東,在一家制藥廠上班。唐書生在廣東的情況別人不得而知,只有唐書一略知一二。一個是唐書生學會了抽煙,另一個是唐書生有過一段情感史。在制藥廠,唐書生和一個來自桐鄉的女生合住在一起。唐書生住外間,桐鄉女生住里間。幾年過去了,身體里的風暴跟隨時光一起枯萎下來。先是桐鄉女生離開了制藥廠。不到一個月,唐書生也離開了廣東。后來,應該是六年以后吧,有一次唐書生出差,在上海虹橋機場意外地碰見了那個桐鄉女生,她的膝上緊繞著一個小女生。桐鄉女生對小女生說,寶貝,快叫舅舅。小女生忸怩了半天,終于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就這一句,劃開了時間的陳舊傷,痛得唐書生幾乎淚流滿面。接下來的事情,唐書生和梁二妮已經沒什么傳奇了,一個36歲,一個30歲,都是大圣級人物,年輕的愛情早就蔥綠地穿過各自的身體,落葉成泥。

    “書生,你是大丈夫,不是一小塊草坪,不能被這點病痛踩呀踩呀,踩成這個樣子!二妮,錢先從我這兒拿一點吧,房子的事以后再說。”

    “書一哥,你幫了我們這么多,還要為難你,怎么行啊?”

    “誰叫我們是兄弟呢?換作是我,書生也一樣會這么做的。有句話是一個寫詩的朋友說的,我送給你們:最美的路,要和最愛的人一起走;最苦的路,要和最親的人一起走。”

    走出“癌癥旅館”,有一刻唐書一的心就像一個掛在懸崖上的鳥巢。朱葩葩有事先走了,唐書一自己打車回去。想起唐書生又黑又瘦的臉,還有那個巴掌大的電視機,唐書一有種落淚的沖動。唐書一仰靠了一會兒,他給家里打了個電話,等了老半天,接電話的卻是唐果。唐書一有一女一兒,女兒唐甜甜,在美國猶他州讀大眾傳媒專業;兒子唐果,在本埠的一個國際雙語學校讀高二。唐書一說,你媽呢?唐果甕聲甕氣地說,不在家。唐書一說,整個晚上都不在嗎?唐果說,至少現在還沒回來,你自己打個電話問問吧。唐書一惱怒地說,我馬上回去。唐書一迅速掛掉了電話,開始瘋狂地打給妻子郝靈芝。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這天晚上唐書一一口氣給郝靈芝打了十個電話。第十個終于打通了,里面傳來比雜亂還雜亂的聲音。唐書一有現場經驗,他斷定郝靈芝是在某個亂七八糟的酒場上。電話那頭的郝靈芝舌頭明顯大了,她喂喂喂了好幾聲,又自言自語地把電話掛了。唐書一起初不吱聲,后來他爆了句粗口,啪的一聲把手機丟在了擋風玻璃后。

    一路回家。在樓梯口,唐書一碰上了唐果。唐果一身運動打扮,扛著山地自行車正準備下樓。唐書一問他去哪里,唐果說去運動一下,老待在樓上,肌肉都萎縮了。唐書一說,你先上去幫我訂張動車票吧,明天晚上6點,我要去鹿島。唐果有點不情愿。唐書一說,公司有要緊事,我明天必須回去,車我先替你看著。唐果嘟囔了一句,扛著自行車返身上樓,一雙43碼的大腳板把每一級臺階都震得地動山搖。唐書一注意到,唐果站在家門口的時候把整個門口都堵死了。

    唐書一打開空調,吹了一會兒,感覺肚子有點餓,他去冰箱里找了找,空的。唐書一掀開桌蓋,發現桌上有點剩菜,全是中午他燒的那幾樣,也就是說,晚上郝靈芝根本就沒給唐果燒過別的什么。唐書一哐當一聲蓋上桌蓋,吃東西的念頭像氣球一樣爆掉了。這時候唐果從房間里出來,用一臉的厭世顏說,票買好了,明天下午5:30。說著,拎起自行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唐書一說,你早點回來,不能騎遠了。樓道里沒有回應。

    家里只剩下一個人,世界突然回到了手中。要是往常,唐書一這個時候肯定是在某個酒桌上或牌桌上,要么推杯換盞,要么為一張牌的對錯爭得面紅耳赤,說不定還會把心里的淤泥掏出來,甩到某個人臉上。周末不一樣,準確地說是兩個星期一次的周末不一樣。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只要唐果回家,唐書一就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家里,燒幾樣自己的拿手菜,聊聊天,或者交流交流這半個月的讀書體會,甚至還可以說說撩妹或壁咚的事。唐書一始終信奉一點,孩子是否健康與母親關系很大,有無智慧與父親關系很大。

    唐書一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他暢快淋漓地沖了個澡,套上衣服上樓去。唐書一住在頂樓,是個躍層。當初,這個房子是通過朋友從開發商手里拿到的,160平米,均價3萬多一點。現在不得了,9萬一平米,少說也值1500萬。唐書一的臥室在樓下,緊挨著客廳,對面就是唐果的臥室。唐甜甜的臥室則在樓上。唐甜甜出國后,她的臥室成了唐書一的借宿地。書房也在樓上。書房里有空調,有電腦,有電視機,還有一張折疊床。唐書一懶得下樓,也不想下樓睡覺的時候,看點書,練完字,干脆就待在書房里睡一夜。郝靈芝呢,不氣,也不惱。當然也有一種特殊情況,比如唐果回家了,唐書一就會大張旗鼓地睡在自己的臥室里,整個晚上呼嚕打得驚天動地。早餐桌上唐果埋怨說,老唐,你又破壞我的睡眠了。唐書一嘴巴一咧,愜意地說,你老媽聽了二十六年也沒投訴我。唐果說,老媽是老媽,我是我。我是不會沉默的,沉默就是欺騙。唐書一呆了一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唐果。

    走進書房,推上門,世界就靜下來了。唐書一坐在椅子上,把手上的印度小葉佛珠脫下來,用手指挨個擦拭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到書桌上;又打開深棕色藤包,從里面拿出茶杯,續上水,放到手串旁邊——唐書一隨身攜帶的三件寶貝就全都擺在書桌上了。在整個朋友圈,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唐書一的這三件寶貝,口口相傳,幾近傳奇。每次唐書一聽了,總是哈哈一笑,滑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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