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雄而瑰麗的愛國主義旋律 ——共和國散文的一種讀法
70年篳路藍縷,從新中國成立到走進新時代,廣大文藝工作者以人民為中心,與時代同行,創作出一批又一批膾炙人口的優秀文藝作品,塑造了一批又一批經典藝術形象,充分發揮文學藝術引領風尚、培根鑄魂的作用,不斷推動我國文藝事業呈現出良好發展態勢,弘揚了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為實現國家富強、社會進步、人民幸福作出了重要貢獻。本報本期起推出“70年文藝觀察”欄目,聚焦70年新中國文藝變遷,展示文藝創作輝煌成就,鑒往知來,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編者
一
共和國散文所表達的愛國主義較之傳統的家國情懷,無疑更加深切地凝聚了國人對祖國的認同感、歸屬感、宗奉感與自豪感,也必然擁有更為廣泛的群眾性和人民性。
共和國散文是共和國的產物,它伴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歷史車輪,已經走過70年的非凡歷程。立足共和國70華誕的重要節點,回望和盤點共和國散文,我們自會有多種多樣的發現、收獲和感悟,但其中最讓人激情澎湃,浮想聯翩,久久難以釋懷的,當屬浸透于大量散文之中,并拍合著散文發展而不斷延伸的那種深切、恢宏的愛國主義的價值取向與主題表達。
誠然,對于國人而言,愛國主義并不陌生。中國傳統文化特有的忠孝一體、家國同構的愛國主義,貽人以強烈的精神陶冶與生命洗禮。然而即使如此,我們仍須看到:古代中國的家國天下與今日之共和國畢竟有著根本區別,后者因為人民當家作主而充分體現出歷史的進步性與制度的優越性。這決定了共和國散文所表達的愛國主義較之傳統的家國情懷,無疑更加深切地凝聚了國人對祖國的認同感、歸屬感、宗奉感與自豪感,也必然擁有更為廣泛的群眾性和人民性,因而也更值得我們高度關注、細致梳理和潛心研究。
二
熱情謳歌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豐功偉績、高風亮節,深切緬懷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與光輝足跡;高度關注共和國的光輝歷程和巨大成就,濃墨書寫為此作出重要貢獻的各條戰線的知識精英和普通勞動者;贊美為社會主義事業辛勤勞動,成就非凡的英模人物。這些都成為共和國散文的重要內容。
共和國70年風雨兼程,就整體而言,是前進的、凱旋的70年。置身這樣的時代,一切向往光明美好的散文家,自會生出濃烈的民族自尊與愛國情懷,進而水到渠成地轉化為對祖國的歌頌。其常見內容大致有二:
第一,熱情謳歌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豐功偉績,高風亮節;深切緬懷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與光輝足跡。毛澤東是共和國的締造者,自然也是共和國散文濃墨重彩的抒寫對象。臧克家的《毛主席向著黃河笑》 ,由毛澤東視察黃河切入,描繪了人民領袖對于黃河治理的高度關切。周立波的《韶山的節日》 ,透過毛澤東的故鄉之行,展現了人民領袖謙遜、樸素、親切、深摯,與人民心心相印的道德風范。方紀的《揮手之間》 ,定格毛澤東在延安上飛機赴重慶談判的場景,彰顯了一代偉人的雄才大略,天下為懷。劉思齊的《淚中的懷念》 ,陳晉的《文章千古事》 ,丁曉平的《韶山來信》 ,劉上洋的《高路入云端》 ,從不同的角度走近毛澤東,托舉起其精神天地與心路歷程。巴金的《望著總理的遺像》 ,荒煤的《病房中的親切會晤》《真摯的關懷》 ,曹靖華的《永生的人——懷念周恩來同志》 ,堯山壁的《隆堯地震親歷記》等,透過親身經歷,具體細致地再現了周恩來可親復可敬的感人形象,梁衡寫出《大有大無周恩來》 《周恩來讓座》 《又見海棠花開》等作品,表達對總理的景仰,其中前者通過“大無” (無私)與“大有” (大智大勇大才大德大愛)的對比生發,完成了主人公崇高人格的立體寫照。梁衡的《一座小院和一條小路》 ,朱增泉的《統帥》 ,陳錫添的《東方風來滿眼春》 ,丁曉平的《一個嶄新中國的夢想者》 ,不約而同地聚焦作為中共第二代領導核心的小平同志,其分別取自政治、軍事、經濟、外交諸方面的長鏡頭,匯成主人公高舉改革開放大旗,引領中國進入歷史新時期的壯美畫卷。
賀捷生是賀龍之女。其創撰的《父親的雪山,母親的草地》 《仰望國旗》 《故里桑植帥魂歸》等系列作品,以飽含深情的筆觸,講述了父輩的堅定信仰和英勇斗爭,以及家鄉人民為共和國誕生所付出的巨大犧牲。曹靖華是瞿秋白的生前好友,一篇和著淚水與激情的《羅漢嶺前吊秋白》 ,矗立起為開辟“新土地”而從容就義的共產黨人。張嵩山的《彭德懷最后一次排兵布陣》 ,季羨林的《懷念喬木》 ,遲浩田回憶張愛萍的《為人頂天地,豪氣逐風云》 ,柯巖緬懷曾志的《人的一生,都在路上》 ,江子的《蒼山如海——井岡山往事》 ,均透過富有歷史感與現場感的描述,將真實鮮活的藝術形象留在人們心中。孫犁、魏巍、艾煊、丁寧、菡子等,都曾是紅色軍旅的一員,出自他們筆下的若干篇章,或鉤沉將帥身影,或打撈戰友蹤跡,其人物和故事盡管各有不同,但同樣傳遞出昨天的崢嶸、奇崛與曲折、悲壯,讓人感受到共和國的來之不易。
第二,高度關注共和國的光輝歷程和巨大成就,濃墨書寫為此作出重要貢獻的各條戰線的知識精英和普通勞動者。共和國歷史上有一系列意義非凡、影響深遠的重大事件和重要節點,它們久久牽動著民族記憶,同時也化作散文家對祖國的銘記與感懷。劉白羽的《沸騰了的北平城》 ,把宏觀統攝和細微探照融為一體,極具現場感地再現了人民解放軍和平解放北平后,威武雄壯的入城式。楊剛的《給上海人的一封信——毛主席和我們在一起》 ,以見證者的身份和書信特有的親切自然的筆調,生動傳遞了開國大典的盛大場景。魏巍的《誰是最可愛的人》 《依依惜別的深情》 ,菡子的《從上甘嶺來》 ,新鳳霞的《赴朝慰問》等,擷取不同側面,為抗美援朝留下情真意切的場景。楊朔的《戈壁灘上的春天》 ,李若冰的《柴達木手記》 ,柳青的《一九五五年的黃埔村》 ,靳以的《黃浦江的早晨》 ,杜鵬程的《夜走靈官峽》等,立足多條戰線,再現了共和國最初十七年社會主義建設的火熱場景。從維熙的《十月的記憶》 ,柳萌的《這個秋天沒有鄉愁》 ,從“我”的命運變化入手,昭示了撥亂反正,春回大地的重要信息。陳忠實的《不能忘卻的記憶》 ,折射出農村改革所走過的坎坷路程。韓少功的《笛鳴香港》 ,張守仁的《澳門,我并不了解你》 ,不僅完成了對香港、澳門的文化解讀,而且表達了兩地相繼回歸帶給國人的喜悅與自豪。朱增泉曾參與載人航天工程的現場指揮,其筆下的《一飛驚世界》 《飛天記》 ,為這一偉大工程留下了生動翔實的歷史記載。王巨才的《壩上的云》 《家在瓦窯堡》 《在時空隧道里,我思緒紛然》等篇,正面狀寫中國大地的改革浪潮,其充滿溫度和亮色的筆墨,堪稱社會進步的大雅正聲。彭學明、李春雷、陳濤、塞壬等作家的一批近作,把正在實施的規模空前的扶貧工程,以及由此帶來的貧困地區的生活變化與命運改觀推向前臺,從而傳遞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前進足音。
與追蹤共和國前進步履相呼應,贊美為社會主義事業辛勤勞動、成就非凡的英模人物,亦成為共和國散文的重要內容。在這方面,穆青的《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 ,甄為民的《毛主席的好戰士——雷鋒》 ,魏鋼焰的《憶鐵人》 ,徐遲的《哥達巴赫猜想》 ,陸幸生為紅旗渠建設者立傳的《 “人工天河” ,屹立太行》 ,孫德宏謳歌環衛工人高尚職業操守,抨擊拜金主義的《尋找時傳祥》 ,馬萬里講述“雜交水稻之父”報效祖國的《袁隆平,用一顆種子改變世界》 ,楊振寧回憶自己同學、“兩彈元勛”崇高人格的《鄧稼先》 ,周建新記錄航空報國英雄羅陽“用生命擎起艦載機”的《生命八晝夜》等,因為具備豐沛的歷史真實性和時代典型性,所以成功展現了共和國脊梁的風采。一批道德高尚,造詣精深的作家、學者、藝術家,進入散文的人物長卷。艾青的《憶白石老人》 ,汪曾祺的《老舍先生》 ,鐵凝的《懷念孫犁先生》 ,以及卞毓方筆下的季羨林,葉廷芳筆下的朱光潛,林非筆下的荒煤,高洪波筆下的馮牧,李舫筆下的李雪健,韓小蕙筆下的蔣子龍,王國平筆下的汪曾祺等,均調動作家久藏的記憶與認知,凸顯了主人公的精神天地、人格特點與獨特貢獻,進而告訴人們:共和國也是一片文化生長的熱土。梁曉聲、王宗仁、習習長期關注工作和生活在基層的邊防戰士或普通勞動者,他們精心塑造的人物群像,常有一種“位卑未敢忘憂國”的精神氣質,令人肅然起敬,久難忘懷。
共和國70年并非總是一帆風順,當歷史的曲折來臨時,作家們以主體的真誠與強大超越了客觀環境,寫出了樂觀向上、矚望未來的篇章,因而迄今仍有一定的認識價值和藝術感染力。
三
得益于時代饋贈,越來越多的作家在風景描寫中引入環保意識,生態視角,水綠山青,萬物和諧,成為作家們面對大自然的殷切呼喚與由衷放歌。
在作家心目中,共和國不單單是一個文明昌盛的政治經濟實體,同時還是一片美麗富饒的土地,是這片土地上的山岳河流,日月星辰,綠樹紅花。
仁者愛山,智者愛水,中國散文模山范水的傳統源遠流長。惟其如此,共和國成立初期,散文創作雖以反映社會主義建設新人物、新氣象為主,但同時也出現了一些通過狀寫山水之美來傳遞社會新變的作品。如葉圣陶的《游了三個湖》 ,豐子愷的《廬山游記》 ,菡子的《黃山小記》 ,欽文的《鑒湖風景如畫》 ,碧野的《天山景物記》等。其中后者以絢麗多彩的筆觸,描繪出新疆大地特有的“江山如畫,人物風流” ,展現了“祖國在前進,社會在發展”的必然趨勢,因而成為長久傳誦的名篇佳制。上世紀50年代后期,散文的文體意識和抒情元素得以強化,從而直接催生了一批寓愛國情懷和時代精神于自然萬物的作品,劉白羽的《長江三日》 《日出》 ,曹靖華的《洱海一枝春》 《艷艷紅豆寄相思》 ,艾煊的《碧螺春訊》 《太湖漫游》 ,袁鷹的《青山翠竹》 ,郭風的《葉笛集》等,都是這方面的重要收獲。在這類作品中,楊朔的《茶花賦》 《荔枝蜜》 《雪浪花》等,自覺將詩歌的藝術手法和審美元素融入散文的人物塑造、場景描繪、篇章結構和語言修辭之中,著力營造詩的意境和品質,從而精彩亦精致地表達了作家對祖國,對時代,對勞動和勞動者,對世間一切美好事物的熱愛與贊美,在當時產生了廣泛影響。
新時期以來,呼應著全社會大自然觀念的確立以及旅游經濟的興起,聚焦大地風景,感懷生命還鄉的散文創作空前繁榮,蔚為大觀。梁衡從捕捉山水魂魄到尋覓古樹精靈,審美對象發生了變化,不變的是精神和藝術境界的“只求新去處” ;林非放飛云游大地的靈感,其筆墨所至,既讓山水有了生命,更使思想長了翅膀;陳世旭以豐沛的才情和瑰麗的詩筆,奏響大自然之歌,一時間,山巒、森林、草原、湖泊的鬼斧神工,洗盡了都市人的狂躁與疲憊;彭程與風景自然對話,一向含蓄、沉靜、收斂,同時又勤于拓展,富于變化,正像他文章標題所示:“心的方向,無窮無盡” ;鮑爾吉·原野狀寫河流草木,除卻想象靈動,文思飄逸,還有一種草原人特有的神性縈繞其間,讓人在賞心悅目之余生出敬畏……顯然是遵循內心的驅使,一些被都市文明裹挾的作家,開始將濃濃的鄉愁注入風景自然,于是,一片片曾與生命耳鬢廝磨的原鄉故土躍然紙間:賈平凹的商州風情,韓少功的“山南水北” ,張煒的半島今昔,郭文斌的寧夏民俗,葛水平的沁河晨昏,徐迅的皖地景物……都因為主客體之間一種無法切割的情緣而撩人心緒,感人至深。應當是得益于時代饋贈,越來越多的作家在風景描寫中引入環保意識,生態視角,水綠山青,萬物和諧,成為作家們面對大自然的殷切呼喚與由衷放歌。李存葆、徐剛、葦岸、哲夫、李青松、郭雪波、梅潔、艾平、蘇滄桑等,均在這一領域付出了艱辛努力,捧出了精粹之作。
中國大地是地理的、自然的,也是歷史的、人文的,共和國70年的建設與發展,更是為自然地理的中國披上了歷史人文的盛裝。因此,在描繪百態千姿的自然風物的同時,探訪輝煌壯麗的人文景觀,傾聽其歷史跫音,發掘其文化意蘊,也是共和國散文家傳遞愛國情愫的重要路徑。在這一維度上,問世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舍的《我熱愛新北京》 ,鄭振鐸的《長安行》 《春風滿洛城》 《鄭州,殷的故城》《金梁橋外月如霜》 ,秦牧的《社稷壇抒情》 《天壇幻想錄》 ,翦伯贊的《內蒙訪古》等,堪稱早期碩果。這些以歷史文化闡發見長的作品,由于承載了作家特有的錦心繡口與知識學養,以及他們對新中國的高度認同感與責任感,所以擁有較高的認識價值和審美意義。進入新時期,秦牧禮贊首都夜晚燈河之美的《長街燈語》 ,黃秋耘連接屈原和聞一多愛國精神的《行吟閣遐想》 ,佘樹森彰顯民族智慧、氣魄與才干的《紫禁城馳筆》 《如果你到長城來》等,賡續了歷史文化散文的脈動。稍后,余秋雨的《文化苦旅》 《山居筆記》相繼問世,作家的哲思文采不僅深化了人們的歷史認知,而且成就了富有新意的散文樣式,于是,歷史文化散文走向繁榮。王充閭的《國粹——人文傳承書》 《詩外文章》 ,朱增泉的《戰爭史筆記》 ( 5卷本) ,李敬澤的《詠而歸》 ,李元洛的《唐詩之旅》 《絕唱千秋》 ,祝勇的“故宮系列” ,李舫的《紙上乾坤》 ,劉漢俊的《劉漢俊評說歷史人物》等,都是該領域質文兼備的扛鼎之作。這些作品雖有著不同的關注對象、學術重心和文體探索,但又有一種共同的旨歸——立足時代意識的制高點,經過揚棄與重構,努力實現中國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顯然,它們負載了更為深沉的愛國主義,從而為堅定民族的文化自信,提供了有力的精神支撐。
四
拉開一定的空間或心理距離回望祖國,能夠更加客觀也更加清晰地看到中國的好和美,中國的優越和進步;正因為如此,那些具有域外視野,屬于國際題材的散文,成為觀察和體味共和國散文家愛國主義情懷的重要窗口。
有事實證明:人的現代意義上的國家之愛,既不是先天賜予的,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有的時候,它的生成除了有賴于國情和國運的支持與呵護,還需要一個特殊的條件:某種異國視角或一些域外體驗。事實上,拉開一定的空間或心理距離回望祖國,不僅能夠更加客觀也更加清晰地看到它的好和美,它的優越和進步;而且有助于人們驀然發現自己心藏的一份牽掛、依賴和向往,即對祖國的大愛與深愛。正因為如此,那些具有域外視野、屬于國際題材的散文,成為我們觀察和體味共和國散文家愛國主義情懷的重要窗口。具體說來有三種情況值得留心:
第一,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作家有了越來越多的機會和條件,走出國門,融入世界,這使得他們能夠相對深入地打量和認識異域生活,同時比較從容地體味和咀嚼自己的異國感受,從而寫出具有跨文化色彩的散文。劉成章因親情的呼喚一度寄居美國。這期間,他寫下《家山迷茫》《域外迎春》 《鄉土結》 《中國屋》 《想的念的是中國》等一系列作品,或勾勒中國人在美國的同胞情誼,或講述孩子們珍存的紅色情結,或描繪異國風景引發的故鄉思念,或笑談一句鄉音喚醒的往日情景,而其中最有分量的潛臺詞則是:越是來到美國,就越是忘不掉中國!同樣是因為血緣的牽扯,韓小蕙亦時常穿行于中國和英國之間。其近作《聆聽李偉友》 ,便記錄了她在英國的“遇見” ,作家透過“他者”對中國的向往,有效皴染了今日中國亮麗的國際形象。
第二,有的作家具備較長的國外經歷或較深的異域因緣,而這種經歷和因緣又飽含著屈辱與磨難,這決定了他們由衷渴望有一個強大的、站起來的祖國。而這樣的渴望一旦成為現實,他們就會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為祖國放歌。民國時的李健吾曾在法國留學。當時因為祖國孱弱,他飽受嘲諷、誤解和歧視。共和國的成立帶給他莫大的歡喜與振奮,為此,國慶一周年時,他在《解放日報》發表《我有了祖國》一文,歷數心路歷程,道出最強心聲。紫風自幼生活在僑鄉,丈夫秦牧也是華僑,因而對華僑生活很是熟悉。一篇成稿于1978年的《祖國的愛》 ,以天安門廣場和歌曲《祖國頌》為背景,陳述了三位華僑在時代巨變中的命運沉浮,最終告訴世人:華僑永遠不再是海外孤兒,他們背后屹立著強大的社會主義祖國。陳慧瑛的《梅花魂》提供了另一種情況的華僑經歷:“我”出生于星島商界巨富之家,外祖父是頗有聲望的愛國僑領。新中國成立后,“我”隨母親回國。臨行時外祖父以家傳的墨梅相贈,希望后代像梅花那樣做人。“我”大學畢業后趕上十年動蕩,生存和工作異常艱難,但“我”始終珍藏著外祖父的墨梅,并以梅花的秉性激勵自己,與國家共渡時艱。正如作家所寫:梅花“浸透了幾代海外赤子對祖國圣潔的愛情;它在祖國苦難的時光,給了我不尋常的熱能和可貴的信念! ”這樣的作品同樣讓人感受到愛國主義的力量所在。
第三,在中國改革開放和發展崛起的過程中,一些學養豐厚、視野開闊且勤于思考的作家,立足地球村現實和全球化浪潮,開始用一種冷靜客觀理性的目光,進行中外文化的審視與考察,從而形成了更為妥切也更為雄辯的祖國觀感。堅信行者無疆的余秋雨,在完成“足以與中華文化構成對比”的中東之旅后,寫下《上世紀的最后一篇日記》 。在這篇文章中,作家無意炫耀中國文化,也不想否認它的某些“沉疴”“弊端” ,但站在喜馬拉雅山面前,他還是情不自禁地發出“千年一嘆” :“對于你背后的中國文化,我在遠離她的地方才讀懂了她。 ”中華文化自有屬于它的千秋魅力。肖云儒在中國西部文學和文化研究上深耕多年,成就卓著。近年來,他以70多歲的高齡,三度走出國門,一路西行,踏訪古絲綢之路。這期間,他將目不暇接的種種發現和感受寫進《絲路云譚》 《絲路云履》等著作,其中最讓他體悟深刻、念茲在茲的一句話則是: “走不出中國難體會中國的好” 。沿著這樣的思路,我們或許會想起余光中。這位深愛大陸的臺島作家,曾把生命蹤跡印在世界許多地方,及至年齡漸老,他在文章中寫道:“大陸是母親,臺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歐洲是外遇。 ” ( 《從母親到外遇》 )盡管這只是一種形象的喻比,但內中包含的作家對祖國的情感與評價,還是令人怦然心動。于是,我們想起了作家深情吟唱的“鄉愁” ,想起了他一次又一次面向故土的告白:“漢魂已深,唐命已牢”“藍墨水的上游是汨羅江! ”
(作者系中國作協散文委員會委員,遼寧省作協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