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恰逢博爾赫斯誕辰120周年,“博爾赫斯的地圖冊”攝影巡回展在滬舉行 逾130張照片定格文學巨匠的晚年旅跡
博爾赫斯晚年與瑪麗亞·兒玉周游世界時的留影。(上海譯文出版社供圖)
阿根廷文學巨匠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以其深刻的作品內涵、新穎的寫作技巧和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深深影響了國內外一批作家,是拉丁美洲文學脈絡中里程碑式的人物。今年恰逢博爾赫斯誕辰120周年,“博爾赫斯的地圖冊——博爾赫斯和瑪麗亞·兒玉旅行攝影巡回展”在上海靜安區(qū)文化館開幕,展期將跨越整個上海書展。超過130張照片首次與中國讀者見面,定格了博爾赫斯晚年的旅跡。
當瑪麗亞·兒玉上周末亮相上海時,花白齊肩頭發(fā),一襲白裙,加上白色系指甲油、手拎鉚釘包……你很難相信這位曾陪著博爾赫斯周游世界的人已年過八旬。“博爾赫斯從未離開我們。他的思想和作品,以及諸多敬重他的讀者,都是博爾赫斯存在的印記。”作為本次展覽的主題書《地圖冊》是博爾赫斯創(chuàng)作于1984年的詩集,他將自己與兒玉共同游覽各地的所見所感寫成詩,每個題目獨立成章,奇趣盎然。書中片段與展覽照片穿插陳列,旅行中的軼事,伴隨著深思、短詩和夢境,形成一扇通往博爾赫斯宇宙的大門,透露出這位文學大家晚年的憧憬與想象。
她12歲去聽博爾赫斯的講座,后來成了他的眼睛
跟博爾赫斯文學成就一樣富有傳奇色彩的,是他的感情經歷——1986年博爾赫斯去世前的兩個月,他與小38歲的瑪麗亞·兒玉登記結婚,這是他第二任妻子。后來兒玉成為博爾赫斯遺產的唯一繼承人,包括博爾赫斯的所有著作權。
瑪利亞·兒玉曾是博爾赫斯的眼睛,陪著這位雙目失明的大師在世界各地旅行。她在幼年時期學習英語時偶爾讀到了博爾赫斯的詩歌,就迷上了他的作品。12歲時她跟著父親的朋友去聽博爾赫斯的講座,第一次見到了作家本人。1976年博爾赫斯的母親去世后,兒玉正式成為他的秘書,從此不離博爾赫斯左右。
在工作上,她是博爾赫斯的得力助手,為他閱讀、記錄口頭創(chuàng)作;生活上,她的照顧無微不至。也正是由于兒玉的陪伴與愛情的滋養(yǎng),博爾赫斯在晚年重新煥發(fā)創(chuàng)作靈感,寫出了《烏爾里卡》《沙之書》等作品。
博爾赫斯在序言中寫道:“《地圖冊》不是一系列附有照片的說明文字,或者一系列用文字解釋的照片。每個題目都獨立成章,既有形象,又有文字。發(fā)現(xiàn)前所未知的事物不是辛伯達、紅頭發(fā)埃里克或者哥白尼的專業(yè),人人都是發(fā)現(xiàn)者。開始先發(fā)現(xiàn)苦、咸、凹陷、光滑、粗糙、彩虹的七色和字母表上的二十幾個字母;接著發(fā)現(xiàn)面龐、地圖、動物、天體;最后發(fā)現(xiàn)懷疑、信仰和幾乎完全能確定的自己的無知。瑪麗亞·兒玉和我一起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各有不同、獨一無二的聲音、語言、晨昏、城市、花園和人們。希望這些篇章成為仍將繼續(xù)的漫長而奇妙歷程的紀念。”
極度向往中國,全集中37次提到中國
上世紀80年代,博爾赫斯的短篇小說陸續(xù)被譯成中文在各類文學報刊上發(fā)表。雖與西方相比,博爾赫斯在國內掀起的文學浪潮要來得晚一些,卻產生了深刻影響。“他的啟示錄式的個人抒懷使他與任何傳統(tǒng)相異其趣,作為榜樣,他影響了20世紀幾乎所有的先鋒派作家,也影響了我。現(xiàn)在我們有機會跟隨博爾赫斯的足跡一起體驗大師游歷過的精彩而豐富的世界,在一張張照片中再次探尋他靈感的來源。”作家孫甘露這樣道來。
博爾赫斯向往中國,但是他從未到過中國。他的中國情結,也一直被業(yè)內津津樂道。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博爾赫斯在全集中37次提到了中國,中國文學、哲學元素也散見于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青年時代博爾赫斯?jié)撔难芯窟^《莊子》,莊周夢蝶的意象給予他不少靈感。莊子破除物我之界后對時間的消解,恰好與博爾赫斯的非線性時間觀一拍即合。比如《莊子·天下》有句“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到了博爾赫斯《阿喀琉斯和烏龜永恒的賽跑》一文中,演繹成了關于梁代皇帝的神奇?zhèn)髡f。他的著作1996年正式在中國授權出版,版權方曾邀請兒玉來中國,她去西安參觀了兵馬俑,在北京爬上長城,還替博爾赫斯觸摸了城墻。
你知道哪座城市讓博爾赫斯最有幸福感嗎?“在世上所有的城市中,在一個浪跡天涯的人一直尋找而有幸遇到的各個親切的地方中,日內瓦是我認為最適合于幸福的城市……回憶中的一切,包括不幸,都是美好的。”
在埃及游玩時,他寫下:“我在離金字塔三四百米的地方彎下腰,抓起一把沙子,默默地松手,讓它撒落在稍遠處,低聲說:我正在改變撒哈拉沙漠。這件事微不足道,但是那些并不巧妙的話十分確切,我想積我一生的經驗才能說出那句話。那一刻是我在埃及逗留期間最有意義的回憶之一。”
讀過兒玉為《地圖冊》所作的后記,你就漸漸明白了,年齡差并不一定構成愛情的溝壑,彼此在精神上惺惺相惜,讓他倆共享著文學世界的璀璨華章。“每次旅行前,我們閉上眼睛,握著手,隨意翻開地圖冊,用我們的手指猜測不可能得到的感覺:山勢的嵯峨、海洋的平滑、島嶼的魔幻似的屏障。現(xiàn)實是文學、藝術,以及我們孤寂童年的回憶的羊皮紙。”兒玉這樣深情告白——“穹隆似的時間庇護著我們,我們像我們的兩只貓,奧丁和貝珀,進入籃子和柜子那樣進入時間,同樣天真無邪,同樣好奇,急切地想發(fā)現(xiàn)秘密。如今我在這里鑄造超越時間的時間,而你在時間的星座中漫游,學習宇宙的語言,你早已知道那里有熾熱的詩歌、美和愛……長相廝守,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