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追逐真正的城市詩，不知多少人為此嘔心瀝血。毫無疑問，一個沒有詩歌的城市，又怎么能走向未來和遠方呢？

上海城市詩的現狀是怎樣的呢？對此，2016年9月初，筆者開始進行查閱，有關城市詩的論文有3881篇，而到了10月下旬，這個數字竟達到了6467篇。作粗淺分析后，感受正如羅震亞先生在盧楨著的《現代中國詩歌的城市抒寫》中所言：“大陸關于都市詩歌（城市抒寫）的研討起步較晚，至今算來不過是30年左右的事情……多數研究者對文本僅僅單純地作都市題材層面的闡述，遠未抵達都市詩歌的深處和內在本質。”

近些年的實踐對此也有所證明。在整個詩壇中，城市詩的數量在增多，如在上海世博會期間相關方面出版了《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等兩本詩集，到去年出版《新海派詩選》，都證明城鎮化、都市化的趨勢在詩壇得到了回應，引起學術界、理論界的關注也漸漸多了起來。從今年以來城市詩論文數量的變化，可印證城市詩趨熱的事實。上海民間詩社的名稱也漸漸變得更有城市特色和韻味了，如早前的城市詩人社、海上風、新城市詩社，和近十年出現的海上詩社、浦江詩會、海派詩社等等，無論是創作實踐還是理論探索，都漸漸多起來，詩社名稱也多了一層海濱城市的含義。這些漸次打開的城市詩卷，恰如前段日子發表的《上海詩壇現狀調查》中所說：“無論是在文學界還是校園、職場、網絡、坊間，到處可以尋見為詩而歌的布道者，詩歌創作也日益多元、豐富——看似寂寥的詩壇，實則仍有別樣的熱鬧。”

那么，究竟怎樣的詩歌，才算是城市詩呢？詩人從各自的城市生活體驗中，用不同的視角和感悟去認識城市，挖掘城市的本質和內涵，不斷地傾吐著對城市的認知和思考，流淌著對城市人的影像和寫真，完成從感性到理性的詩性描繪，再上升到從理想到夢想的詩境構造，完成都市人對現實的追求和對城市夢想的詩意書寫。簡言之，城市詩就是詩人以城市為載體，由客觀入手、主觀抒情、夢想訴求所構成的詩性書寫。

城市詩作為一種客觀存在，在中國詩歌歷史上盡管并不凸顯，卻早已有之，而作為一種趨勢性的當代社會現象，妙筆生花的詩人們又該怎樣面對，怎樣抒情達意呢？詩人趙麗宏曾經在“詩在人間——《城市之光》序”中，就世博會詩歌征稿情況概述時寫道：“城市如何讓生活更美好？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主題。應征的詩作者從不同的角度作了很有意思的詮釋。其中有城市居民對理想生活的憧憬和幻想，有對城市歷史的追溯和思索，對城市建設者的歌頌。有農民對城市的向往，也有城市人對鄉村和大自然的懷戀。有在城里打工的農民工謳歌他們艱辛卻飽含生機的生活，并表達他們對城市的看法和要求。”近年的每一次涉及城市主題的詩歌征稿或詩集中，多半體現了創作者們對城市的書寫，虛虛實實地對城市作了描述和詮釋，在書寫與謳歌中，他們為自己的情懷背書，正如孫琴安在《淺論城市與詩歌》一文中所說的“城市是一個人口集中、人的情感和欲望集散的地方。在這樣的場合下，詩歌在城市當中產生、出現、傳播，是客觀存在的，因為詩歌是宣泄情感的很好途徑”。

不得不指出，所有這些，還都停留在詩藝性的城市書寫上，其中包含了城市生活的多樣性、滲透性、互動性、商業性，對大我小我的感知、認知的抒發與描繪。而在關于抒寫夢幻的城市這一塊，在勾畫未來和憧憬預見的抒發上，不是缺失，就是薄弱，也就是城市詩歌的科幻化、追夢化、神往化、立體化的勾畫，總是當下城市詩創作的一塊短板。比如在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結合上，我們能不能更大膽地抒發對城市的夢想構造；比如大膽構想未來詩性化的城市特征和氣質，我們是不是總是缺位，總留下遺憾。這些，正是城市詩中缺乏魅力的所在，也是城市詩缺少立體感和穿透感的原委。

沒有想象的城市詩，沒有穿越時空的城市詩，沒有未來意象的城市詩，都會失去感召力。從技術層面上看，也就不可避免地把當下城市詩符號化了。

城市詩歌是美好城市的組成部分，不能承載詩人夢想和詩歌的城市，就不會有它的青春，不會有社會進步的激情，不會有文學前進的動力。沒有真正城市境界的詩歌，是另一種假大空的呻吟、閉門造車的意念。

城市詩這個概念在世界范圍由來已久，在泱泱詩歌大國，當城市生活已成當代主體性生活，城市詩之勃興卻依然像新生事物一樣姍姍來遲。曾經，田園詩、山水詩鋪天蓋地，唯獨城市詩零零星星，還常常被人們認為不夠高雅，缺乏詩意。客觀地看，由于城市的意象中總有一些匆匆忙忙、一夜成名、逼仄高壓、燈紅酒綠等與浮躁、功利、奢華聯系在一起，詩人在喧囂的都市里若缺失了修身養性、獨辟蹊徑的靜思與觀察，若在無窮無盡的常俗利益誘惑中難以抽身反顧，在主觀上便容易沖刷掉詩人身上原有的一點詩性氣質，勾兌以一層厚厚的油膩，讓讀者產生落入情緒空洞或意向漩渦，卻很難找到優美純真的詩情詩意、詩風詩象的不滿足感。這或許是城市詩為什么還沒有成為城市化進程中的創作主流的重要原因。

直到今天，我們打開綜合性詩歌類報刊，具有鮮明特征的城市詩歌，依然無法成為絕對的主流。城市的風起云涌，城市人的心靈底色，城市環境的日新月異，城市記憶的深度、廣度等還較少被觸碰到，在城市詩的天空中，依然有太多的空白點。

城市詩歸結到底是要從城市書寫上升到抒發城市，從形與態的描繪拓展到氣與神的抒發。城市書寫這個概念具有客觀性，具有自然屬性，而抒發城市則更具主觀性，蘊含創意和夢想的能動特征，它們是城市詩這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中國城鎮化的進程也是城市詩不斷演變和升華的過程，隨著城市的發展，詩歌在傳統書寫與時代音律的融化中，也應該漸漸嶄露出城市詩神形兼備、精氣合一的雛形。

愿城市詩能夠成為上海胸襟前一串亮眼養眼的珍珠項鏈，成為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大都市又一道值得被驕傲言說的文學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