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洋路遠花猶紅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南唐)李煜《烏夜啼》
作為中國古典詩詞的一大類,“詞”被英美譯家注意到的時間要比“詩”晚得多,譯介的數(shù)量、流播程度和影響層面至今也難以與詩歌比肩。但在被選譯的宋代詞家及他們的作品當中,李煜這一闋《烏夜啼》可算得頗為突出。
TheHeraldWind書影
AnthologyofChineseLiterature書影
文學翻譯,本是一個復雜的過程。要經過譯者對原文的閱讀解碼,把握住原作的形式和內容,用目的語進行再編碼、再建構,進而重新呈現(xiàn),沒有扎實的語言功底做不到,沒有深厚的創(chuàng)作能力也做不到。中國古典詩詞的翻譯尤其難,因為中國古典詩詞的語言并非現(xiàn)代口語,懂漢語并不等于能解讀古詩詞。其次,古典詩詞往往借由大量傳統(tǒng)意象來表達,這些意象的內涵與外延都比字面要豐富、復雜得多,即便能讀懂,詩歌譯文又必然被字數(shù)所限,不可能擴展太多。中英兩種語言的差異之大,東西雙方的文化隔膜之深,又為翻譯加上了種種宏觀因素的制約,真可謂山一重水一重,障礙數(shù)不勝數(shù)。
所以每每在一大堆英譯中國古典詩詞里抬起頭來,忍不住感慨在沒有資料庫,沒有網絡,甚至連字典都難得的時代,若不是真心熱愛,誰愿意主動選擇一項如此艱難的工作?!那些值得敬佩的譯家隊伍中,有一位女性,名叫克拉拉·甘淋(Clara M.Candlin),是較早關注宋詞,并有相當數(shù)量的譯介作品傳世的美國譯家。
克拉拉出生于1883年,當時她的父親,喬治·甘淋(GeorgeThomasCandlin)神父已在燕京大學教授神學。老甘淋神父熱愛文學,他1898年出版的《中國小說》一書,以《以利亞特》比《三國演義》,以《天路歷程》比《西游記》,以《一千零一夜》比《聊齋志異》,是早期中國小說英文譯介的重要文本。他在書里說:
“這些(中國)人被賦予了充滿豐富想象的神秘創(chuàng)造力。這種創(chuàng)造力照亮了天才作家們并促使他們熱愛它的榮光……這種創(chuàng)造力從紅塵里舉起了他們——就像舉起了我們一樣——去承繼時間的恩賜,并從粗俗、丑陋的現(xiàn)實當中構建出一個理想世界,一個廣闊的,形態(tài)高貴的美麗世界。”
《葵曄集》中英文版書影
老甘淋神父對中國文學的推重,深深感染了克拉拉。她在浩瀚的中國古典詩詞海洋中選擇了宋詞,而非追隨英美詩壇十九世紀末以來偏重“正統(tǒng)中國經典”的傾向去譯介《詩經》或唐詩,因為她精通音樂,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歌詞作家。1933年,她的《先驅之風:宋詞及其他歌詞選譯》(TheHeraldWind:TranslationsofSungDynas?tyPoems,Lyricsand Songs)出版,由胡適先生作序,譯介包括李煜、歐陽修、李清照、辛棄疾在內的宋代詞人26家和數(shù)首民歌,其中就有這一曲《烏夜啼》:
TheEmperor'sLamentI/帝王的哀歌·其一
Fadedarethewoodlandflowersofspring,/林中的春花已凋殘,
Alltoosoon,toosoon./都太匆匆。
Chillyrainunbiddencomesatdawn,/黎明時分突如其來的寒雨,
Lateatnightthewind./深夜里的風。
Gutteringcandles:/燭光搖曳:Friendlyrevelries:/友好的歡宴:
Whenwilldayslikethesereturnagain?/這樣的日子幾時再有?
Lifeiseverfraughtwithwoe:/人生滿是悲苦:Riversevereastwardflow./江河長向東流。
克拉拉用散體意譯,習慣于給原作另加一個詩題。李煜入宋之后,所有作品都可以歸為“帝王的哀歌”,單為這一闋詞作標題似乎太寬泛。可是,如果將譯詩置于當時西方民眾對中國文學普遍的陌生感當中,克拉拉這樣做就有了提綱挈領的作用,有利于讀者更準確地了解原作的情感。此書中的“帝王的哀歌”其二,是《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的譯文,也足以說明克拉拉的譯介,建立在對李煜的生平,以及原作的創(chuàng)作背景有相當程度了解的基礎之上。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美國文學藝術界,轟轟烈烈的“新詩運動”將近尾聲。汲取東方詩學營養(yǎng),建構美國新文學所帶來的詩歌新范式趨于穩(wěn)定。克拉拉譯本很顯然受到這種新范式的影響。她不再滿足于再現(xiàn)詩詞中的典型意象去渲染異域的,東方的情調,而將原文作為一個藍本,用淺白的語言、自由的格式來渲染她自己的,唯美的藝術理想。
細究李煜原作,“胭脂淚、留人醉”一句,惋惜凄風冷雨摧殘落紅滿地,景語情語相生相扣。所謂“胭脂淚”,或許是殘花令傷逝的人淚泣如血,又或許是雨打花落,滿地如淚濕胭脂。“留人醉”,可以是見落紅而心醉,也可以因傷春而酒醉,問題是究竟是一人獨醉還是幾人同醉?也有的版本在此處作“相留醉”,更費人思量:到底是花留人,人留花,還是人與花各自留?——中國古典詩詞是如此言不盡意,克拉拉領會不到那么多,只能憑借一個“醉”字望文生義,改成對“歡宴”的追憶,還要加上倘恍迷離的搖曳“燭光”。實際上切斷了與上闋的情景關聯(lián),使得后續(xù)的“幾時重”一問失去了原有的力度。
足見克拉拉如諸多作家背景的譯者一樣,并不苛求與原文的精準對應。從嚴格的“翻譯”角度來講,她的譯筆不算出色,因此不為文壇或漢學界所重。但她的譯文語言簡潔跳躍,借由原作的脈絡得到了新穎的文本布局,作為英文歌詞,不落俗套又自成一統(tǒng),為英美音樂界注入了一股迥異于西方傳統(tǒng)審美意趣的“漢風”。這一闋《烏夜啼》以及她翻譯的很多首李煜或其他詞家如辛棄疾、秦觀等人的作品,都曾先后被譜成聲樂曲,傳唱至今。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以后,美國社會持續(xù)動蕩,一系列重大政治事件的發(fā)生深刻影響了千千萬萬美國人的心理、生活和精神狀態(tài)。對近代工業(yè)文明弊病的憂慮,對西方優(yōu)越感的質疑,引發(fā)了思想文化領域立足本土,借鑒東方的大變革、大重構。到二十世紀下半葉,美國的漢學研究重新出發(fā),并取得了長足進步。不論從深度還是廣度上,各領域、各階層對中華文明的興趣和認知水平都比過去大為拓展,中國古典詩詞譯介順勢進入第二次高潮期,譯者陣容迅速擴展。1965年,由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比較文學教授賽利·柏芝(CyrilBirch)編選的《中國文學選集·上卷》(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Volume I:From Early Times to
the Fourteenth Century)出版,“宋代卷”譯介韋莊、李煜、蘇軾、李清照等十四位詞家的作品三十余首,其中李煜詞十一首,占了將近三分之一。柏芝本人和英國著名東方學家、翻譯家亞瑟·韋利(ArthurWalley)各譯出一首,包括這一闋《烏夜啼》在內的其余九首出自另外一位譯家,薩姆·布羅克(Sam Houston Brock)之手。
布羅克不是漢學家,也不是作家,他是一位口腔科醫(yī)生。他曾經接受過日本語言文學的正規(guī)教育,一度旅居日本研習東方繪畫藝術。此后開始學習漢語,進而系統(tǒng)學習中國古典詩詞。早期的西方譯家們把所有押韻的中國文字都歸在英文“poetry”的概念之下,從詩、詞、曲、賦到對聯(lián)、民謠、《三字經》,統(tǒng)統(tǒng)都被用來作為例證,說明中國“詩歌”的特點。到這個時候,經院派漢學家們已經明白,漢語的“詞”和“詩”是不同的文體,不能一概以“詩歌”籠統(tǒng)對待。所以柏芝選本中所有宋詞都保留原詞牌為標題,布羅克也遵循了這個體例:
Tune:"NightCrowCalling"/調寄:烏夜啼
The floweredwoods are droppedtheirspringtimerosefestoon,/開花的樹凋落了春天的粉彩,
Sosoon,sosoon./太匆匆,太匆匆。
Butnight-blowingwindsandthecolddawnrainwereboundtobe./但夜風和清晨寒雨注定要來。
Yourtear-stainedrougewillkeepme,/你淚濕的胭脂留住我,
Drinkingherebesideyou./痛飲在你身邊。
Then—whoknowswhenagain?/可——誰知下回是幾時?
Ourlivesaresadlikeriversturningalwaystowardthesea./我們生命的悲哀如江河長流入海。
和克拉拉相比,布羅克的散體直譯至少從形式上更接近原作。他將“林花”譯成“開花的樹”,雖是簡單的字面對應轉換,也呈現(xiàn)出一派視野開闊的,花謝花飛的殘春哀景。“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一句,“無奈”的主詞本是作者或林花,布羅克替換成了冷雨寒風,再加上“boundtobe(必然/肯定)”來限定這個新的主詞。雖然改換了原文,讀來卻不難從中體味到作者的情緒凄苦,是整首詞中譯得最出彩的一句。然而當他將“胭脂淚”坐實為美人的淚濕胭脂,李煜的詞境中便多出了一個女性角色,場景隨之從戶外轉入室內。如此歸結到最后的長恨入海,也就從國破家亡之痛,變成了男女歡情難永之嘆。
漢語的句法沒有詞尾變化,尤其是在詩詞當中,名詞出現(xiàn)時不見得能看出單數(shù)復數(shù),動詞也沒有時態(tài),還要時常隱去主語,有時甚至連動詞、介詞也都省略。于是為了切合英文的句法,譯家們就必須“補出”缺失的部分。“補出”多少,如何“補出”,完全取決于譯者對原文的主觀理解。
“胭脂淚,留人醉”,原文沒有主語,在結構上又轉入了下半闋,自學成才的詩人克拉拉理解不了,干脆整句掐掉,用自己的想象添枝加葉,補出一場無中生有的“歡宴”;布羅克則根據(jù)“胭脂”字面的,女性化的指向,補出一位與李煜對飲的美人,從他們的角度來說關聯(lián)了上下文,是符合文意邏輯的。在這個問題上,后來更專業(yè)的經院派譯家也未能比布羅克更進一步,比如加拿大漢學家白潤德(DanielBryant)。
白潤德出生在美國,因為反感越戰(zhàn)離開,到加拿大的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亞洲研究系就讀,成為葉嘉瑩先生的弟子。從1977年起,白潤德執(zhí)教于加拿大的維多利亞大學,他生平的研究興趣并不限于中國古典文學,卻也是較早系統(tǒng)譯介并研究宋詞的英美漢學家。1982年,他的《南唐詞人:馮延巳和李煜》(Lyric Poets of the Southern T'Ang:FengYenssu,903-960andLiYü,937-978)一書出版,集中性地譯介馮延巳和李煜的重要作品,注釋詳盡。而早在這本譯著出版之前,他的宋詞譯介已享譽學術界。
1975年,印第安納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系教授羅郁正、柳無忌聯(lián)手合編《葵曄集:歷代詩詞曲》(Sun flower Splendor:Three Thousand Years of Chinese Poetry),中、英文版同時問世。此書內容豐富,體例完備,英文版薈集英美漢學界大批宿將新秀,譯出中國歷代共145位詩人近七百余篇詩、詞、曲作品。書中“宋代卷”收入李煜詞十二首,這一闋《烏夜啼》和《一斛珠·晚妝初過》《清平樂·別來春半》《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等十首膾炙人口的李煜名篇為白潤德所譯。
Tune:"CrowsCryingatNight"(Wuyehti)/調寄:烏夜啼
Thespringscarletoftheforestblossomsfadesandfalls./林中花春天的緋紅謝了,落了。
Toosoon,toosoon:/太匆匆,太匆匆。
Thereisnoescapefromthecoldrainofmorning,thewindatdusk./無法逃脫朝來寒雨、暮色里的風。
Thetearsonyourrougedcheeks./淚水在你胭脂的臉頰。
Keepusdrinkingtogether,/留住我們對飲,
Forwhenshallwemeetagain?—/為我們幾時能再見?
Thustheeternalsorrowsofhumanlife,likegreatrivers,/這樣深長的生命憂傷,如大河,
Flowingevereast./一直流向東去。
羅、柳兩位教授合編《葵曄集》的目的,在于給當時高校里剛興起的英譯中國古典文學課程提供教材,所以在意譯的詞牌名之外,統(tǒng)一加注了漢語拼音,便于學生查考。作為經院派譯介李煜的代表,白潤德譯本除了“太匆匆”一句而外,總體上句式規(guī)范而遣詞拘謹。單看“烏夜啼”這個詞牌,布羅克譯成“NightCrowCalling”,對應的意思是“夜烏啼”,英文簡潔生動;白潤德譯為“CrowsCryingatNight”,是“烏啼夜”,句法正確,而拖沓刻板。到“胭脂淚”,白潤德也加了美人并轉換了場景。不過布羅克的“淚濕胭脂”里,“胭脂”只是一個顏色的代稱,可以指代女性的妝容或她衣裳的顏色,白潤德則干脆讓眼淚直接掛在美人臉上,與李煜對飲的女性益發(fā)形象鮮明。而美人的形象越鮮明,李煜的家國情懷就越模糊。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后,大批漢學界以外的新生力量加入了中國古典詩詞的譯介隊伍,各種譯本和譯詩選本迭出。既然譯者的漢語文學功底深淺不一,不同譯本的詮釋角度各不相同,質量各有參差,那么,在單純的文本譯介之外,引導讀者深入體味中國詩詞韻味的賞析類書籍便順勢出現(xiàn)了。1976年,耶魯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系教授,著名漢學家傅漢思(Hans Hermannt Frankel)的《梅花與宮闈佳麗:中國詩選譯隨談》(The Flowering Plumand the Palace Lady:Interpretation of Chinese Poetry)問世。全書分“人與自然”“男人與友情”“孤獨的女性”“民謠”“離別”“情詩”等十三個主題,分類揀選一些中國古典詩詞譯成英文,不受朝代和詩體的限制,只為便于賞鑒品評。李煜這一闋被歸在“離別”的主題下:
Form: Tz'u; Tune Pattern: "Crows Cawing atNight"/調寄“烏夜啼”
The flowering trees ofthe grove have droppedtheirspring./林中的花樹凋殘了它們的春天,
Alltooquickly./都太迅疾。
Unbearable, thecoldraincominginthemorningandthewindatnight./難以承受,那早晨襲來的冷雨和夜里的風。
Tearssmeartherouge,/淚痕污損了胭脂。Drunkatthefarewell./在道別聲中酩酊,Whenagain?/幾時重?
Inevitablyhumanlifeisalwaysgrief,theriveral-ways/人生的創(chuàng)痛無從逃避,如江河總是
Flowseast./流向東方。
傅漢思用“Unbearable”對應“無奈”,將“胭脂淚”譯成“Tearssmeartherouge”,已經很接近原文的含蓄美。他所重現(xiàn)的整體意境中,也不再有“美人”含淚與李煜把酒相對。傅漢思曾應胡適先生之邀,擔任過北京大學的西班牙語系主任,有深厚的西方文學理論功底。旅居中國期間他對中國文學有了更直接的認識,返回美國后一直從事中國古典詩詞研究,其漢賦樂府和唐代詩人的研究成果享譽學術界。他的品析一方面引入西方文論,細說中國古典詩詞意象疊加、并列和拼合的獨特美學特征,一方面與西方詩歌作平行比較,對西方讀者把握李煜的情思和藝術風格大有裨益。
以這一闋詞為例,傅漢思首先交代了李煜是“弱小王朝南唐的最后一位君主”,厘清了此前關于李煜到底是“唐代詩人”還是“李唐皇朝王子”的模糊狀態(tài)。其次,他指出這一闋《烏夜啼》以及《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這些抒寫凄涼境遇和痛苦無奈情態(tài)的詞章,是李煜亡國被囚時期的作品,明確交代了原文的創(chuàng)作緣由和背景。其三,他對詞中“林花”“暮風朝雨”“胭脂淚”“水長東”等關鍵意象的進一步解說,也言簡意賅。比如他說下闋的“胭脂淚”由上闋的風雨摧花承接而來,是實寫殘花帶雨如淚,傷春之淚成血;“無奈”一句字面上缺失主語,似乎模棱兩可,卻起到了同時關合花與人的作用,是李煜喟嘆命運多舛,自恨無力改變環(huán)境,人與景、物相融的精妙筆法。他還提到,以流水寫離情或哀愁,是東西方文學里都很常見的化虛為實的表現(xiàn)手法,而中國詩詞里的江河水一律“長東”,不是中國詩人們缺乏想象力,也不是確指他們思念或思緒的地理方位一律在東方,只因為中國的河流大多自西向東入海。布羅克譯本舍棄“向東”而直接用“入海”,實際上是出于同樣的,唯恐西方讀者誤解的良苦用心,只是傅漢思的解釋更加清晰完整了。
經過近半個世紀,英美譯家們斟詞酌句,為李煜詞打造了一條從文學藝術界走到學術界,從被隨意、零散地揀選抵達被專門研究的道路。自學成才的克拉拉,半路出家的布羅克,師從名家的白潤德,學養(yǎng)深厚的傅漢思,相繼追尋著李煜即景抒情的遙遠背影,為不同階層的讀者群提供了一個互為參照的,《烏夜啼》的英文樣貌拼圖。不論他們各自的譯本與原文有多少出入,最后都用結句回到了一般意義上的永生長恨,則李煜的詞句到此便超出了他個體的經驗和感觸,足以與共有生命缺憾、失意悵恨的全人類情同一慟。
優(yōu)秀的古典詩詞作品不僅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英美譯家們努力突破語言與文化的隔膜,譜寫出了他們代中國人向西方講中國故事的篇章。盡管詩詞的翻譯實在難以做到絕對等值,他們也證明了中國古典詩詞整體審美體驗的有效傳達可以實現(xiàn)。到今天,一個“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的中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從文化本源的詮釋角度出發(fā),主動向世界表達自己、展示自己。隨著全球文化交流的日益頻繁、便捷和深化,各國不同民族的文學意象也越來越容易被彼此理解、欣賞和接受。如何在語言的轉換過程中達到內容和美感的自然和諧,為目標讀者喜聞樂見,與域外譯家互為鏡像,共同描繪一幅更清晰、更完整的中國文學圖景,是有志于向世界講述中國的人們共同的重大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