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博科夫傳》:他承諾要給讀者幸福
納博科夫相信,每個個體,每個生靈,每部真正偉大的文學作品,都是一個世界。
今年是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誕辰一百二十周年,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上海)新近精裝重版兩卷本《納博科夫傳》。2009年,《納博科夫傳:俄羅斯時期》作為“文學紀念碑”叢書的第一種,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上海)推出中譯本。2011年這一權威傳記的續篇《美國時期》中譯本面世。
6月29日,譯者劉佳林、書評人馬凌以及“文學紀念碑”叢書主編魏東作客思南讀書會,共同譜寫一曲文學紀念碑的三重奏。
納博科夫把一生獻給了藝術和科學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認為,納博科夫是除莎士比亞之外最激動人心的作家,是最為取之不竭的作家,他給予優秀讀者的最多,要求優秀讀者的也最多。”在為中國讀者錄制的視頻中,《納博科夫傳》作者、新西蘭奧克蘭大學英語系教授布賴恩·博伊德說,“我認為,人們往往欣賞他作品迷人的外表,而對其隱藏的深度卻渾然不覺。我想爭取盡可能多的納博科夫讀者,請他們一起來探索這些深度。”
博伊德提及,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學者能夠依靠的有關納博科夫的生平細節很少。“自從納博科夫將他的第一批文件交給國會圖書館后,他的檔案調閱就要受到五十年的限制,而薇拉·納博科娃(編者注:納博科夫之妻)卻允許我接觸全部的資料。我想讓納博科夫學者都能接觸到這些檔案中所有最重要的信息,能夠接觸到那些認識納博科夫的人對他的回憶。我還想讓所有熱愛傳記的人,所有熱愛豐富生平的人,能夠了解納博科夫的生活。”
《納博科夫傳》共分為兩卷。《納博科夫傳:俄羅斯時期》從納博科夫的家族史與其童年寫起,到納博科夫一家踏上美利堅國土前一刻結束,復原了納博科夫在圣彼得堡、克里米亞、柏林、巴黎的生活場景。
第二卷是《納博科夫傳:美國時期》。美國是納博科夫的避難所,是他最終放棄俄語而改用英語寫作的地方。納博科夫在這里第一次發現了新的蝴蝶品種,在這里備受爭議地翻譯、評注了《葉甫蓋尼·奧涅金》,還在這里創作了讓他名揚天下的《洛麗塔》。盡管納博科夫在1959年后去了歐洲,但他始終沒有放棄美國公民的身份。
博伊德感慨:“納博科夫的生活太迷人了。他先被祖國逼迫流亡,又被希特勒逼迫流亡。第一次流亡時,他出色地掌握了俄語。第二次流亡時,他又不得不要駕馭英語。他失去了大筆的財富,過了四十年貧窮勉強的生活,直到《洛麗塔》出乎意料地成為暢銷書,讓他再次富有。他是一個很能激勵讀者的人,面對厄運,他抖擻精神,他把一生獻給了他的藝術和科學。”
兼具史學和文學的雙重目光
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教授、《現代傳記研究》副主編劉佳林是《納博科夫傳》中譯本的譯者。他還主持并完成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納博科夫小說論”。
劉佳林表示,學界對《納博科夫傳》的評價非常高,而最有溫度的評價來自于納博科夫妻子薇拉。“薇拉對這部傳記熱愛到她就把書放在床頭,每天晚上讀那么幾頁,仿佛每天晚上她的丈夫就在她的身邊。也就是說,博伊德在傳記中讓納博科夫復活了。”
“另外一個評價是,自博伊德的《納博科夫傳》之后,幾乎所有研究納博科夫的學者都必須要讀《納博科夫傳》,所以《納博科夫傳》實際上已經成為我們研究納博科夫的一個基石,這個說法我認為是非常準確的。”劉佳林說,任何一個想對納博科夫有所研究、有所發現的讀者,都繞不開博伊德的《納博科夫傳》,“不但繞不開《納博科夫傳》,而且能從這部作品里汲取靈感,或者受到啟發。應該說《納博科夫傳》是國際納博科夫研究中最杰出的一部作品。”
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書評人馬凌說,喜歡納博科夫的讀者在豆瓣上有個外號“納米”(納博科夫迷):“其實我想加一個字,叫‘納米蟲’。上海有句話:米蟲掉在米缸里。所以一個喜歡閱讀的讀者掉在納博科夫的米缸里,會覺得無比幸福。我們生活在納博科夫給我們的文字世界里,我們汲取養料,我們也夢想從‘小蟲’變成一只蝴蝶,或者變成某種蛾子,這是一種特別的幸福。”
馬凌笑言,納博科夫對他讀者是有要求的,“他要求有好的記性,一定要記住好的細節,要有感受力,最好手邊還備一本辭典。換句話說,他對讀者要求是蠻高的。我覺得還要補充一點,就是作為一個優秀的納博科夫讀者,除了備一本辭典,還要備一本《納博科夫傳》。這部書被譽為納博科夫研究的百科全書。凡是你想知道的納博科夫一切,都能在這里找到。”
在馬凌看來,優秀的傳記作品既是史學作品,但同樣具有文學性。“《納博科夫傳》讀起來很順暢,因為它有點向納博科夫致敬的意思,用博伊德大量的細節來寫納博科夫的作品以及他的生平。納博科夫本人是非常非常強調細節的作家,所以這部傳記是用納博科夫的寫法寫出來的。從我專業的角度,從文學與史學交界的角度來講,它是非常出色的一部作品。”
生活和藝術在納博科夫的世界是高度統一的
談及納博科夫作品給讀者幸福感,劉佳林深以為然:“納博科夫作品里有非常深的內容值得我們挖掘。其中一個最重要的東西是,他承諾要給讀者幸福。”
“博伊德的《納博科夫傳》說過,納博科夫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本想取名叫‘幸福’。在納博科夫最優秀的那部俄文小說《天資》里,主人公費奧多爾也希望自己能寫一本書叫‘幸福手冊’。也就是說納博科夫認為幸福屬于每一個人,不管社會地位高低,不管貧富。我想真正喜歡納博科夫的讀者應該能夠體驗到那種幸福。”
“我想講一個我自己的觀點,就是‘生活的核心潛藏著藝術品質,藝術的核心洋溢著生活氣息’。”劉佳林說,每個人其實都可以把自己的生活過得非常有藝術品質,而真正偉大的藝術也應該洋溢著生活的氣息。生活和藝術在納博科夫的世界里就是高度統一的。
劉佳林舉例,納博科夫的小說《普寧》講述了大學教授普寧的故事。“普寧的很多生活場景都跟納博科夫有關。我們知道納博科夫到美國以后經常接受別的學校的邀請,去做巡回演講。做老師最擔心兩件事,一件是遲到,還有一件是把講稿忘了。納博科夫自己也有這樣的體會,所以他把這種體會放到《普寧》中。類似于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盡管我們說藝術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在納博科夫那里,生活和藝術是密不可分的。而博伊德在寫《納博科夫傳》時,他也深得藝術和生活這樣一種奇妙的關系。”劉佳林稱,“他在解釋納博科夫作品的時候,會把納博科夫作品和納博科夫的生平關聯起來。他在敘述納博科夫生平的時候,又會把生平和未來他要寫作的作品聯系起來。所以閱讀《納博科夫傳》,你看納博科夫藝術作品的時候,會突然發現原來在前面講述的生平中已有種種故事和細節,這些故事和細節等待一個藝術家把它喚醒,或者重組,使它變成一個優秀的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