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其木格:文學批評的邂逅與慰安
烏蘭其木格,蒙古族,1983年生,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博士,現為北方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講師。中國作協會員,當代文學學會理事,寧夏文聯全委,寧夏作協理事,江蘇省網絡文學特聘研究員,國家廣電總局優秀網絡原創作品推介活動評審專家,江蘇省“金鍵盤”網絡文學大賽評審專家。主要研究方向為當代文學、少數民族文學和網絡文學。作品《喧嘩中的諦聽》入選“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之星”叢書。
“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我的人生理想是成為一名作家。”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時候,“理想”還是一個熱度和高頻詞匯。所以,即便是在小學生的課堂上,也會時時與宏大深奧的“理想”相遇。彼時,稚拙的我,以及我們,將人生理想僅僅限定為職業理想,毫不猶豫而又大言不慚地想成為諸如“科學家”、“發明家”、“長跑家”、“醫學家”等。在漫長而又短暫的青少年時代里,每每遇到這個問題,我都堅定不移而又信心十足地認為長大后的我會成為一名作家。
這種堅定肇始于我對閱讀的癡迷,而信心則來源于幾篇作文陸續獲獎并變成鉛字之時。然而,當我懂得低調內斂不再滿世界宣稱作家理想時,當我將自己的小說和散文作品向幾家文學期刊投稿并接連石沉大海后,終于意識到理想和現實的巨大鴻溝。
“稻粱謀”與深刻的自我質疑使我的作家的理想逐漸幻滅,但熱愛文學、與書本相伴為生的執愿卻如燈塔般矗立在我的生命里。一盞燈、一杯茶、一本書的閱讀時光是如此的令人沉醉,而在文學世界中的“尋美”旅程與忠直“求疵”則成為塵世生活中的精神慰安。它是柴米之外、茍活之下的逃遁之地,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之悲慨下的英勇重建與對抗,更是洞悉世界、體驗生命之深廣的此在通道。
如今想來,我與文學批評的邂逅結緣固然與學院評價體系要求有關,但更為重要的,則是深埋于心的寫作欲望的驅使。文學批評家喬治·斯坦納和羅歇·拉波特等人認為,文學批評家不過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得的一種替代之舉,但究其根本,文學批評家也是文學寫作者,文學批評與闡釋,不過是寫作中的一個門類。很多時候,批評家在解讀和研究作家作品的時候,表述的是一己對于世界和生命的理解,呈現的是對世間百態的好奇與追問,抒發的是孤獨的個人在暗夜中發出的心靈囈語。
基于此,文學批評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的釋放方式,是認識世界、發現世界及完善自我的隱秘花園。所以,文學批評家在選擇批評對象的時候,總會或多或少地青睞那些“與身相親” 的作品。而選擇網絡文學與少數民族文學作為批評對象,恰是因為它們的存在不僅豐富了當代文學的多樣生態,而且還是與我的生命痛癢密切相連的文學形式。
“一時代有一時代的文學”,作為“80后”,網絡文學伴隨著我們的成長歲月。網絡文學20年的發展歷程與我們的青春成長同步前行。網絡文學的作者用生活化和平民化的語言,在親切藹然中講述普通青年人的生命故事與心靈悸動,體現出鮮明而又元氣滿滿的民間審美特質。網絡文學張揚和探究的是當代青年的現實遭際與精神肌理,借助網絡,青年一代實現了表達渴望,傾訴欲望,實現自我撫慰的功能。尤為重要的是,網絡文學改變了某些精英文學的審美成規和頹敗板滯,為新的文學格局的形成提供溫床。
毋庸諱言,網絡文學在葆有優長的同時,在藝術審美、價值承擔等方面也存在著不容忽視的缺憾。但這種不完美也正喻示了網絡文學正處在蓬勃生長的發育期,網絡文學攜帶而來的蕪雜與活力,將迫使我們拋棄之前固有的預設和成見,置身到一個流動的文學場域當中,感知并發掘網絡文學這塊新大陸上蘊含的新意義與新可能。
而對少數民族文學的持續關注,除了自身族屬的情感關聯,還因為它的書寫使我獲得了一種復雜性的視野,打開了對文學的理解。少數民族文學的傳奇性、詩意性與堅守性確證著純正文學應有的面貌。總體而言,絕大部分少數民族作家對喧囂的時代和泛濫的欲望保持著必要的疏離和警惕,他們的寫作立足于本真的生命個體,在偏遠處,在質樸的民眾中,毫不倦怠地吟唱出對自由的追尋及對真善美的虔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