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文藝·好小說》2019年第5期|馬笑泉:水師的秘密(節選)
內文摘錄|
吳爺爺臉上泛出點笑意,像深水里的魚冒了個頭又迅速沉下去,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又摸摸我的頭。他的手掌幾乎能包住我的半個頭。靠近時,我能從他身上嗅到一種異樣的氣息。到底是如何異樣,我也說不明白,反正不是這條街上慣常聞到的氣息。
在我的印象中,吳爺爺的臉相總是在七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游移不定。他有時看上去異常蒼老、憔悴,這往往是他坐在門口竹椅上出神時,有時雙目一轉,又顯出不讓少年人的清亮和精靈。坐在竹椅上時,他縮成一團,軟塌塌的,然而只要站起來,便仿佛故事中的法物,迎風一晃長了數倍,變得堅挺、硬朗。他本就是長手大腳,跨上一步抵得別人兩步。但不曉得是天生還是故意的,他走路像是腳踝處系了重物,總是慢慢地拖著步子前行。那張古拙的紅臉膛像江邊的銅鼓巖,他這個人也像銅鼓巖一樣沉默,輕易不開笑顏。
街上的小孩普遍怕他,以至于輕易不敢到他門口玩鬧。我卻常常爬上二三十級青石臺階,拐到他建在坡上的屋前。高家巷是條老街,要么是青磚屋,要么是黃中透黑的木板屋,吳爺爺住的卻是紅磚屋,旁邊搭了個小茅廁。這是吳爺爺自己花錢修的屋,不像其他人家,不是祖上傳下來的,就是政府分配的。吳爺爺一個人住,也不怕寂寞,不像其他老人,有事沒事喜歡搖著大蒲扇串門,或聚在街面上扯白話。但他其實是喜歡小孩子的。起碼我到他面前,他總要摸摸我的腦殼,任我在他門前屋后玩螞蟻、捉蚱蜢。玩得口渴了,就直奔廚房去大陶缸中舀水喝。這水是他從街上古井里挑上來的。有時我在喝得暢快之余,陡然意識到這水來得不容易,便一抹嘴巴,說:“吳爺爺,等我長大了,就幫你挑水。”
吳爺爺臉上泛出點笑意,像深水里的魚冒了個頭又迅速沉下去,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又摸摸我的頭。他的手掌幾乎能包住我的半個頭。靠近時,我能從他身上嗅到一種異樣的氣息。到底是如何異樣,我也說不明白,反正不是這條街上慣常聞到的氣息。等稍稍長大一些,敢偷偷跑到江邊去玩水時,我從那一派茫茫大江中捕捉到了這種氣息。那是江水、魚、水草、礁石、鵝卵石混合而成的氣息,復雜、悠遠、神秘。我喜歡到吳爺爺那里玩,可能跟這種氣息有關,但也可能只是因為我在街上屬于被其他小孩排斥的那類,只能到一個孤獨老人的屋前孤獨地玩耍。
吳爺爺雖然孤獨,但并不閑得發慌。他在坡上開辟了菜地,種辣椒、白菜、蘿卜、四季豆,還有蔥。新鮮蔬菜一時吃不完,他就放進酸水壇子里。街上幾乎家家都有酸水壇子,我媽媽也會做。但吳爺爺做的酸蘿卜、酸四季豆酸得格外來勁,一沾到舌頭,腦后的毛孔都張開了。現在我只要一想起,口里還是會迅速漲水。這說明吳爺爺手很巧。后來割什么資本主義尾巴,街道革委會不讓種菜了,菜地很是荒蕪了一陣(但風頭過后,有些人又在屋后偷偷種上了,革委會也裝作沒看到),不過吳爺爺的碗里還是沒少過菜,而且,居然,還是魚蝦。在六十年代,能夠經常吃魚蝦是件很奢侈的事。這不是他買的,事實上,在那個年代,想花錢買也難得買到。有人經常給他送魚蝦,而且來的人時常不一樣,但于我而言,都是些陌生面孔。那些人身上有跟吳爺爺相似的氣息,他們管吳爺爺叫吳爺。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這稱呼顯得很神氣。我在旁邊聽到了,暗自激動,開始想象著自己長大了,被人稱為包爺。吳爺爺卻神情淡漠,仿佛被稱為吳爺的是另外一個人。他跟這些人有話聊,但我聽不太懂。他們談論的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聽不太懂就聽不太懂,我關心的是那些魚蝦。有時送來的是腌魚和曬干的小魚小蝦,有時卻是活魚活蝦,盛在木桶里挑了過來。如果是活蝦,吳爺爺會送我幾尾。有次他還送了我只螃蟹,能在地上橫著走路。我用根線牽著它出門,那些平時不愛搭理我的小孩全攏過來,又跳又嚷,轟動了半條街。為了能牽上一牽,他們就差沒喊我包爺了。等到螃蟹被玩死之后,這些家伙又跟我疏遠起來,這讓我很傷心,并下定決心,以后有什么好玩的,絕不讓這些白眼狼沾邊。后來螃蟹沒再出現過,但活蝦也能讓我足夠高興。我把它們養在一個透明的酒瓶里,連妹妹也輕易不讓碰。有次爸爸開玩笑說要把蝦子炒了下酒吃,我立刻大號起來。媽媽邊笑邊罵爸爸。在得到了爸爸絕不動這些蝦子的保證后,我才止住眼淚,一邊看蝦子在水里彈射一邊聽爸爸媽媽閑扯。爸爸說那些人是下河街的。下河街我知道,就在江邊,街上住的多是漁民,還有放排的人。我問他們為什么會給吳爺爺送東西呢?媽媽說他是從下河街過來的。我又問為什么吳爺爺不住在下河街呢?媽媽答不上來,默然片刻,就去廚房里忙活了。
我心里裝著疑團,卻不敢開口問吳爺爺。我擔心問了之后,吳爺爺會不高興,說不定就不準我到他那里玩,也不會再送我活蝦了。雖然喜歡跟他親近,但吳爺爺身上其實有種威嚴的氣質。
雖然這種氣質他是藏起來的,我還是感受到了,在他面前始終不敢放肆。他還有些神秘,平常沒打理菜地也沒在門口閑坐時,屋門就是關著的,怎么敲都敲不應。不應就不應,我繼續在門口玩。
我發展出了一種新的玩法:跳臺階。從下往上我可以跳兩級。從上往下我敢跳三級。跟地面并不吻合的青石板被我蹬得咚咚響,有的還會晃一下,我的心也會跟著晃一下,在感到輕微害怕的同時爆出種毛孔洞開的快感。吳爺爺在門口的時候,我會跳得更加起勁。每跳一次,都要抬頭或扭頭望著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表揚。吳爺爺臉色沒有任何波動,這未免讓我有些懊惱。我想我應該有更驚人的表現。瞅了瞅下面的第四級臺階后,我大喝一聲,縱身躍下。左腳腳跟打在第三級臺階邊緣,然后滑了下去。我沒有摔倒,而是一屁股砸在第三級臺階上,被青石板蹾得生痛。更猛烈的疼痛從腳踝處躥起,刺一樣直往心里鉆。喊了聲哎喲,連忙咬緊牙關,因為我害怕再張嘴,心就會從喉嚨里蹦出來。
“崴到哪里了?”
我摸著腳踝,淚水漣漣地看著吳爺爺俯下的臉。多年以后,我才驚覺到他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仿佛一晃就轉到了我面前。
他蹲下來,脫了我的左腳鞋襪,看了看后,又下了一級臺階,一手托住腳跟,一手包住腳板,慢慢地把我的腿拉直。
“放松,放松。”
我也想放松,但肌肉反而變得緊張。
他伸指在我腿內側點了一下。那腿竟自動往上揚起,落下來時,肌肉完全松開了。在這剎那間,他點我的手重新抓住腳板,往后一拉,又旋轉著往前一擠,疼痛像是擠牙膏一樣從腳跟處被擠了出去。
“還痛么?”
“不痛了。好像,還有點痛。”
吳爺爺松了手。我把腳縮回來,盯著腫起的腳跟,覺得有理由再痛下去。正猶豫著是站起來還是繼續這樣坐下去,吳爺爺已展臂把我橫抱起來。他像是在抱一個稻草扎的小人,毫不費力,三步并兩步跨到坡頂。進了里屋,把我放到床上,便轉身去了廚房,待重新出現時,他手里端了碗水。我以為是要給我喂水,便欲坐起。他卻讓我翻過身,趴在床上。雖然弄不懂他要干什么,我還是乖乖地轉過身子,頭扭著,費力地看他。吳爺爺雙目微閉,右手端碗,左手伸出兩指,在碗上不停地劃動,嘴里念念有詞,鼻子也哼起來。我竭力瞪大眼睛,卻還是看不明白。他哼完后,喂了自己一口水。我差點想說,我也想喝。沒等我說話,他俯下身,把那口水噴了出來。一股清涼之氣滲進我的腳跟。
“莫動,再趴一會,等我叫你才準起來。”
我繼續趴著,感覺腳跟上癢癢的,像有螞蟻在爬。很想動一下腳,卻還是忍住了。吳爺爺沒有把水端進廚房,而是在旁邊坐下,雖然不再做聲,但讓我感到心里很安穩。
我趴了一會,說:“吳爺爺,我想喝水。”
“現在不準喝。等一下起來再喝。”
我只有閉上眼睛,一點一滴地挨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吳爺爺起身摸摸我的腳跟,說:“起來吧。”
我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感覺不到疼痛,再去看腳跟,好像沒有腫過一樣。
“下來。”
坐在床沿上,我先探下左腳,踩實后才輕放下右腳,卻站立不動。
“行兩步。”
我沒有多行一步。
“還痛嗎?”
“不痛了。”
“那多行幾步。”
在屋里行了個來回后,我才放下心來,叫道:“真的不痛了!”
“那還有假?”
“吳爺爺,你這是什么法術啊?”
“不是法術,就是治病。你莫告訴別人。”
“連我媽媽也不告訴?”
“嗯。”
我納悶起來,但還是用力點點頭。行到桌邊,我盯了那碗水好一陣。跟我平常喝的水沒什么兩樣。
“你莫喝它。”吳爺爺說完,從廚房里給我端了碗水。
“我要喝涼的。”
“不能喝涼的。今天你都要喝溫的。”
“那明天呢?”
“明天可以。”
我咕咚咕咚吞下整碗水,想再問他點什么,他卻趕我走了。
回到家后,我在餐桌邊始終沉默。因為我擔心只要一張嘴,就會忍不住把這事抖出來。媽媽問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搖搖頭,加快速度,把飯往嘴里趕。爸爸比我吃得更快。他在后街的五金廠做事,今晚得上夜班。
媽媽嘀咕道:“庫房里堆了那么多貨,又賣不掉,還加什么夜班。”
爸爸眉頭一揚,說:“你思想落后了。堆得再多,也要完成生產任務。”
妹妹笑嘻嘻地說:“爸爸是積極分子,媽媽是落后分子。”
“就是,還沒有女兒懂事。”
“那以后叫你的懂事女兒給你做飯啊。”媽媽憤憤地說,又瞪了妹妹一眼,“多嘴多舌,飯都掉桌上了,還不快撿起來?”
媽媽嘴巴像剪刀一樣,咔嚓兩下就能把別人的話剪斷。爸爸自知說不過她,也曉得明天她還是會把熱飯熱菜端到桌上來的,抹了下嘴巴就起身,拋下妹妹獨自面對媽媽的冷臉。我置身事外,在沉默中吃完飯,便去街上滾鐵環。妹妹則遭到不準出門跳繩的懲罰,被勒令在家里把剛學會的“毛主席萬歲”寫五十遍。等我回到家,她已經上床睡了。我看了一會瓶中蝦子,便被媽媽催促著洗澡睡覺。
半夜里,我夢見自己從坡頂往下跳,一蹦竟然蹦到水井里,便驚醒過來。這時飆起一陣敲門聲。我跳下床,走到堂屋里,媽媽已經在開門了。
爸爸被幾個工友抬進來。他右臂吊在半空中,臉色白得嚇人。
媽媽的臉色頓時變得比他還白,顫聲問:“怎么回事?”
“胳膊被沖床壓斷了。”
“那還不叫醫生?不是,快送醫院!”
“醫院的醫生都被趕去掃大街了,看病的都是些嫩伢子嫩妹子,連個闌尾炎手術都不會做,送去不是找死?”
“那怎么辦?那怎么辦?”媽媽平素主意一掐一個,這時卻只剩在原地打轉。
看到爸爸在床上忍不住喊哎喲,我說:“快去喊吳爺爺。”
“喊他來做什么?”
“我今天崴了腳,他噴口水就治好了。”
幾個人都瞪著我,那神情是在當我講胡話。
媽媽問:“你講真的?”
“是真的。”
我不愛撒謊,所以跟街上那些十句有八句假話的小孩玩不來。這點媽媽最清楚。她略略鎮定下來,咬了咬牙,說:“我去請!”
室內沉寂下來。有人抽煙,有人給爸爸端水。我去隔壁看了眼妹妹,她睡得像只小豬。
轉出來后,有人問:“真的噴口水就好了?”
“是真的。”
“是什么水?”
“就是井里的水。”
低頭抽煙的車間主任說:“我曉得了,他是水師。”
“水師是什么?”
“我也是聽我大伯講的,就是舊社會有人用一碗水給人看病,專門治骨傷。”
“水里是不是放了藥?”
“我也不清楚。等下你們看就是。”
他這么一說,其他人開始將信將疑,伸長脖子等著看個究竟。但門口老不見動靜。時間仿佛凝固了。爸爸不再呻吟,眼睛半開半閉,看上去真像隨時會死去,不,暈過去一樣。
實在等不住了,我往門口行去。門開了,吳爺爺跨進來。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我心里就一熱,喊了聲:“吳爺爺。”
他沒做聲,也沒摸我的腦殼,而是行進里屋。
滿屋的人都盯著他。他卻像是誰也沒看到,徑直行到床前,探出右手,眼睛微閉,摸了兩下。爸爸又哎喲了一聲。
“傷得重嗎?”
沒回媽媽的話,吳爺爺又伸出右手,兩手在爸爸右臂上輕捏慢壓了一陣。爸爸額頭滲出豆子大的汗珠,卻咬著牙不出聲。
“打碗水來。”
媽媽還沒反應過來,我就往廚房奔去,選的碗大小跟吳爺爺下午用的一樣,只恨顏色有點淺。等我捧著碗走出來,大家的目光都射進碗中。碗中盛的就是缸里儲的井水,在昏黃的燈光下一清到底。
接下來吳爺爺的行事跟下午差不多,所不同的是,噴出水后,他又從身上掏出張黃紙,覆在傷口上,然后對媽媽說:“莫吃辣椒,莫喝酒。”便轉身拖著步子慢慢地行出去。媽媽追上去送他,到了門口,被他擋了回來。
爸爸臉上有了些血色。媽媽問他怎么樣,他說:“痛是不怎么痛了,就是癢。”
“癢就好,你千萬莫亂動,莫把紙弄下來了。”
那張紙蓋在爸爸手臂上,像是用膠水粘上去一樣。紙上畫了些朱紅色的古怪符號。幾個工友都盯著這張紙,想看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媽媽向他們表示感謝,又央求他們不要對外說這事,因為吳大爺事先就叮囑了,自己一口應承,他才肯下來。工友們都神情嚴肅地點頭答應,仿佛共同參與了一場反革命活動。
第二天,爸爸傷口癢得更厲害。媽媽叮囑他要忍住,莫去撓,然后把家里僅有的幾個雞蛋掏出來,又用紅紙包了兩大塊紅糖,帶著我去了吳爺爺家。吳爺爺卻往外揮了揮手,要我們把東西帶回去。
“你老人家不收,那就是怪我們沒盡到禮數。”
“收不得,收不得。不收是治病,收了性質就要變。”
“天底下哪有治病不收錢的?他爸這個傷,要是送到醫院治,那還不得花大錢?好得還沒這么快。你老人家不肯收錢,我們送點禮表示感謝,天經地義,就算毛主席曉得了,也不能講這不對。”
見媽媽臉都紅了,吳爺爺沒再推卻,而是起身從廚房里拿了包干魚出來,要往籃子里放。
媽媽吃驚得提起籃子就往外退,一邊退一邊說:“哪能要你老人家的東西?沒這個理!沒這個理!”
“你拿回去。”
“德德,你莫拿吳爺爺的東西,快出來!”
我一時木住了。媽媽的話我是必須聽的,但吳爺爺的話我從來也沒有違拗過。
“我是拿給你吃的。”吳爺爺說著,把干魚塞到我手里,然后摸摸我的腦殼,“回去吧。”
我松松地拿著那包魚干,似乎希望它在出門前掉落下來。但直到跨出門檻,它還在我手里。于是我捏緊了些,加快腳步,繞過媽媽的攔截,腳步點著臺階,一溜煙到了街上。
小干魚要用辣椒炒才出味,所以爸爸不能沾。我和妹妹爭著往這盤菜里伸,筷子和筷子幾乎要打起來。媽媽罵了兩句,我倆才收斂了些。才吃完,孔廠長進來探望爸爸。他帶了兩包罕見的奶粉,讓我和妹妹眼睛放光。媽媽卻一點也沒顯露出高興,而是蹙著細眉,當著孔廠長的面埋怨爸爸做事太舍火,躺在床上還掛著生產的事。
“老包是個好同志,思想進步,技術好,又紅又專。”孔廠長說著,目光落在那張黃紙上,便定住了,過了片刻,才問:“這是怎么回事?”
媽媽支吾起來。爸爸見領導開口,便一五一十地匯報了。
孔廠長皺起眉頭,說:“這不是搞封建迷信嗎?”
媽媽說:“不是迷信,就是治病,靈得很。”
“他收錢了嗎?”
“沒有呢。要是送到醫院,那廠里還不得花一筆大錢?”
孔廠長問爸爸:“有效果嗎?”
“好得還算快。”
又瞄了瞄那張黃紙,孔廠長叮囑爸爸好好養病,車間的事不用掛心,就背著手行了。
媽媽送他出門,回轉來后,臉上憂色轉深,嘀咕道:“他不會去找吳大爺吧?”
爸爸說:“他心不壞。”
“不壞,也好不到哪去。你這是工傷,送兩包奶粉,就想打發了?我說老包,等你養好傷后,還得跟他論論這事。我們不去占公家的便宜,但也不能自己吃虧。”
爸爸沒吭聲。
……
選自《當代》2019年第2期
《長江文藝·好小說》2019年第5期
馬笑泉,1978年生于湖南隆回。作家、詩人,北師大魯院聯辦作家研究生班學員。已出版《迷城》《憤怒青年》《銀行檔案》《巫地傳說》《三種向度》《傳遞一盞古典的燈》《寶慶印記》等。部分作品被翻譯成法文、英文。獲《當代》文學獎、湖南青年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