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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文學》2019年第3期|張麗萍:遠去的足音響徹月夜
    來源:《北京文學》2019年第3期 | 張麗萍  2019年03月26日09:01

    碗里的父親

    小時候大家餓肚子,我家就不同,大自然養著我,碗里都有好吃的。我媽去世前,都還常常說,你爹那個老鬼啊,星期天一休息,就去大溝里捉魚挖黃鱔,回來用油煎好,讓你一直吃到星期三。

    早早地,太陽還沒出來,父親就把那個破舊的小魚簍麻利地系在腰上,扛起鋤頭,拿上瓷臉盆、撮箕,出發了。那時候,小孩子沒有玩具玩,我媽說我吃魚吃黃鱔到四五歲時,就不甘心在家里坐等父親,吵著要跟父親出去了。

    父親帶著我歡快地走著。遇到凸凹不平難走處、跨溝處,父親就把我抱起來,背到背上。他手里有好多東西,背我有些困難。他用右手扶著肩上的鋤頭,左手拿著瓷盆別到身后,摟住我,跨過溝,才放下來。我蹦蹦跳跳,踩著溝埂,一搖一晃穿過栽滿稻谷的綠茵茵的田野,不時伸手去捉捉蜻蜓、蝴蝶,驚叫幾聲。來到大溝邊,父親伸出寬大的手掌,一下一下壓平雜草,抱來一個扁平的石頭,叫我坐上去,不要大聲講話,父親說,“你一講話,魚被嚇跑你就吃不到了哦。”

    父親叮囑完畢,脫掉上衣,光著身子,彎腰卷起褲腿開干。他舉起鋤頭,一鋤頭一鋤頭挖溝邊的土,一大塊一大塊放在溝里堵斷水流。我現在寫作此文時,已到了父親當時的年紀,仍能清楚看見父親挖土的動作,他那時候正當年啊,有使不完的力氣,渾圓的胳膊用力揮動,挖土的姿勢輕巧優美。他雙手把鋤頭高高舉起,使勁挖下去,一塊裹著草的泥土,就牢牢貼在了鋤頭上,父親再用一只手拎起鋤頭,輕松地把這塊挖起的土填進水溝,等把溝里的水流截斷,形成一個小水塘,父親就把撮箕放在土埂外邊,拿起盆,一下一下往撮箕里潑水。有調皮的魚不知父親的臉盆是陷阱,歡快地跑進去,被父親倒進撮箕里,魚才感到死期來臨,拼命掙扎,跳起很高,想再蹦進水里去,父親趕緊伸手捉魚,放進腰上背著的小魚簍。等水全部潑干,小水塘變成干涸的爛泥潭,大大小小的魚跳來跳去,我也像魚一樣,叫著跳著要下去拿魚,父親哈哈大笑,抱起我,小心地放進泥潭。

    我高一腳低一腳踩著爛泥,到處撿魚,褲腳全濕,衣服上沾滿泥巴,快活地不斷驚叫和尖笑。等泥潭里的魚全部撿完,父親佝下身子,仔細查看溝坎上有沒有黃鱔洞。有的話,父親就又甩開膀子,一鋤頭一鋤頭挖下去。一條條安睡在洞里的黃鱔受到驚嚇,慌不擇路,躥溜出來,父親伸手去捉,黃鱔扭動著靈巧的身子,滑膩膩地從父親手里溜脫,父親又一次一次把它們捉起。父親與黃鱔斗智斗勇的滑稽動作,逗得我咯咯咯笑,爛泥潭縈繞著父女二人歡快的笑聲。

    讀者們不要以為到處是魚和黃鱔,誰都可以去捕撈,吃得歡樂和幸福。在那個饑餓的年代,很多人餓肚子找不到食物,只有我的父親,在離家很遠的一條水溝里,發現了大自然的秘密,于是開動腦筋,找來了美食。

    不久,父親捉魚挖黃鱔的秘密泄露,全農場醫院(我家住在農場醫院)的人,都說我父親這個老四川耗子(父親是四川人)辦法多,我家的鍋里總比別人家的鍋要多些油水,他們紛紛效仿父親,去溝里捉魚挖黃鱔。人一多,魚和黃鱔就少了,盡管父親起得更早,摸著夜色,凌晨四五點鐘就出發。走得更遠,去找更偏僻的水溝,更賣力地挖土堵溝,那些魚和黃鱔,卻像蒸發了一樣,再不見蹤影。

    父親每次回來,我都滿心歡喜地跑去翻看小魚簍,小魚簍卻空空的、干干的,讓我流口水的好吃的煎魚煎黃鱔沒有了,世界翻倒了,這還了得!我把父親取下來的小魚簍狠狠砸在地上,一屁股跌坐下去,蹬著兩條腿大哭。父親抱起我,哄我,胡子拉碴的臉往我臉上貼,我一巴掌一巴掌地推開他的臉,在他懷里使勁掙扎,他身上沒來得及換下的臟衣服上,干硬的泥巴被我蹭得一塊一塊往下掉。我媽說,我當時的哭聲,就像山黃牛在叫,大得很,整個醫院都聽見了。

    溝里的魚撈不到,還有大河。父親把眼睛瞄向了離家三四公里外的大河。那里,河面比大溝寬廣,清水悠悠,水流時急時緩,水位時深時淺,有更多的魚和蝦。

    父親開始攢錢,等攢到三十五元錢時,他去街上買來白生生的漁網,要去河里撒魚給我們吃。可是,父親不會撒網,從來沒有撒過網,他就在家門前的空地上學習撒網。我現在清楚記得父親練習撒網時的樣子,那是頭號大新聞,是多么新鮮的大事啊!整個醫院,沒有一個人去河里撒網捕過魚,更沒有人在陸地上一次又一次地練習撒網。所以,父親的撒網練習場,成了全醫院老老少少取笑他的場地。

    父親從家里背出漁網,身子一歪,漁網叮叮咚咚掉在地上。父親再躬下身子,一點一點捋好散亂的網,把長長的網拖起來,費力地搭到左肩上,左手捏住網頭,右手把網一點一點細細分開,前傾身子,猛地奮力撒出去。

    圍觀的人們哈哈大笑。

    我也笑。

    我的父親母親結婚較晚,生我和弟弟,都已經四十多歲了。到父親被饑餓逼得苦練撒網捕魚的本事時,他已經五十多歲,盡管依然健康,卻很難像年輕人一樣,輕松地向前撒出十幾公斤重的漁網了。相反,每次撒出漁網,他都會被重重的漁網拖著沖上前,趔趄幾步,搖來晃去。圍觀人群笑的就是這個,他們指著我父親說,這個四川耗子,老都老了,還不安分,還要不知好歹學習什么撒網?母親心疼父親,不準他去河里撒魚,罵他找死,一次又一次去搶父親手里的漁網,但搶不過來。

    我那時年紀小,不理解母親的擔心,更不知道其中的危險——我的父親不會游泳!他要是摔倒在河里,要出大事,會被河水沖走,母親將失去丈夫,我將失去父親。我只覺得好玩,只想吃魚蝦,跟其他小孩一起,在空地上蹦啊跳啊,笑啊鬧啊,看父親奮力撒網,捧著肚子,笑他吃力掙扎的狼狽樣。

    父親認為自己學會了撒網,可以去河里實戰了,就扛著沉重的漁網,去大河邊,開始撒魚。我跟著去過幾次,河水淺的地方,父親牽著我一起蹚過河。河水深時,父親扛我過河。

    他把漁網搭在肩上,再把我放在漁網上,扛著漁網和我,低著頭,艱難而有力地抬起腳,踩著河底溜滑的石頭,一步一步向前走,直到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叫我坐好,不要亂動,才開始撒魚。

    我手里常常會有一把鮮花。鮮花長在河邊,俯下身子,蜻蜓點水一樣,一點一點地親近河流,我指著五顏六色的鮮花說:“爸爸,我要。”父親就深一腳、淺一腳地蹚過去,采來鮮花。時不時,父親還飛舞著靈巧的十指,把野花編成小花環,套到我的脖子上,或者戴在我頭上。

    我盯著父親撒魚,總不見他捕到一條魚,好失望。河里的魚太狡猾,河面也太寬敞,不像溝里,魚沒有地方逃竄,容易捉到。河里的魚,只要感受到父親腳步劃動的波浪,就逃竄得無影無蹤。倒是不時出現的一群群鴨子和大鵝,牽引住我的目光。它們悠閑地在水面上玩,不時高翹起屁股,把頭伸進水里去啄食。突然間,為爭一條小魚小蝦,打鬧起來,呱呱呱叫,大張起翅膀,你追我,我啄你。

    這種吵鬧對父親撒網捕魚非常不利,魚會被嚇跑的。父親拾起石頭,沖向它們,邊沖邊罵,叫它們快滾開,再不滾開,就一條魚兒也捕不到了,他心愛的一雙兒女的碗里,就不會有好吃的魚蝦了。他罵過,再撒網,還是沒有收獲。父親撒網老捕不到魚,我有些無聊,就把目光投向天空,天空蔚藍,幾只鳥兒盤旋著、鳴叫著,忽然俯沖,一下子扎入水里,叼起一條魚,敏捷地沖向天空。

    忽然撲通一聲,父親笨拙地摔倒在河水里了。

    河底石頭很多,凸凹不平,滑膩,站不穩,很容易摔倒,父親掙扎著爬起來,又再次摔倒在水里。慶幸的是,他每次摔倒,都爬了起來,重新站好,繼續撒網。但有一次,父親摔倒,被湍急的河水卷走了,河水翻卷著,把他推向下游深處。我在河邊嚇得大聲哭喊,“救命啊!救命啊!”幾個在附近游泳的年輕人奮力游過來,救起了父親。父親渾身濕淋淋地坐在岸邊,漲紅著臉,不停地咳嗽,稍稍平息下來,他扭頭望著我,嚴厲警告,不準我告訴母親。

    回到家,我還是把父親的遭遇告訴了母親,母親收繳了漁網,堅決地不許父親再下河撒魚。

    母親阻擋了父親下河撒魚的腳步,卻阻擋不住一位父親在艱難環境下,為兒為女向大自然索要美食的決心。他放下漁網,又拿起手電筒,向離家更遠的一個廢棄瓦窯前進了。

    瓦窯里有個很大很深的水塘。現在想來,大約百十米寬,二三十米深。由于廢棄時間久遠,塘底聚了些水,四周長出了碧綠青草。夜幕降臨,無數的青蛙在水塘里呱呱呱叫,大聲贊美夜風送來的微弱月光。

    不知道父親何時發現了這個“糧倉”。每天吃過晚飯,父親就帶上母親、弟弟和我,前往糧倉取糧。母親背著弟弟,父親腰間系著小魚簍,手拿電筒,我也手拿電筒。一家四口人,在夜幕下,借著手電筒光亮,歡喜前行。

    到了瓦窯,父親囑咐母親看好弟弟,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塘底,去捉肥美的青蛙。

    青蛙不知危險已至,趴在草叢中,繼續高興地你唱我和呢!我跟著父親,循聲搜尋,把手電的光亮,準確投向蛙聲。父親伸出手,扒開草叢,又綠、又大、又油亮的青蛙出現在眼前。我屏住呼吸,看到父親把雙手舉到胸前,漸漸向下、合攏,“嘭”的一聲,連人一起趴下去,罩在青蛙身上。

    看到父親的滑稽樣,我想起《地雷戰》里偷地雷的壞人,笑出聲來。青蛙發現險情,一只接一只逃走,撲通撲通跳進水里,在水面上彈奏出清脆聲響。父親在我頭上輕輕一敲,警告我不準再出聲。他手心里的青蛙伸出一只腿,撲騰撲騰蹬我的臉。

    我接過父親手里的青蛙,舉起來,向坐在塘頂往下張望的母親和弟弟炫耀。他們肯定看不清楚我手里的青蛙,但看得見我高高舉起的右手,知道碗里又會多出一份美食。弟弟拍著小手哇哇叫,母親趕緊抱住他。

    母親和弟弟的頭頂,是一輪圓圓的月亮,月亮悄無聲息,在夜空里游走,低頭望著我們一家四口,也在笑。

    一只雞消失在中午

    我出生前,父母雙雙被下放到農場醫院當清潔工。幾年后,母親暗夜的花,如期綻放,生下我和弟弟,我們倆姐弟相繼來到這個家,做了他們的兒女。

    父親母親白天上班,打掃醫院的旮旮旯旯。下午六點下班,匆匆吃完飯,洗好臉腳后,拿著小板凳,就去中藥房開會,參加政治學習,天天如此。

    不能自己做飯,肚子問題,統一由公家的食堂解決,到鐘點,有人當當當敲響鐵鐘,各家各戶就拿著鍋碗出門,去食堂打飯回來吃。頓頓蓮花白和豐產瓜,見不到油腥,更別說吃一頓肉了。

    我十來歲那年,一天中午,母親帶著我,正坐在我家的大草房里吃飯,陽光普照的大門口,突然走進一坨黑乎乎的東西,等那東西走近,我們吃驚地微微張開了嘴,看清楚是一只小公雞。

    母親停住了咀嚼。

    那年月,我們這種壞分子家庭不能養雞,養了就是改造不徹底,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就是資產階級的低級享受,是要被重點批斗,甚至加刑的。只有緊鄰我們醫院的村民們,可以養雞。這只大搖大擺走進我家的小公雞,就是村子里某一戶人家的雞。

    我不明白母親在想什么。四十年后,當我到了當年母親的年齡,膝下有兒時,才知道母親的心思。當時她腦子轉開了,在想吃的,想著吃雞。她看見的不是一只活蹦亂跳的小公雞,是煮在鍋里香噴噴的肉,是我們姐弟倆飯碗里長久見不到的肉腥,是我們身體成長需要的骨骼和血肉。

    “關門,”母親堅決地說,“抓了這只雞。”

    母親輕輕放下手里的飯碗。

    我嚇一大跳,那不是偷雞嗎?不是做賊嗎?不是要我去做《半夜雞叫》里的偷雞賊嗎?我還是班長呢,胸前還戴著鮮艷的紅領巾呢。

    但雞肉的念頭馬上把我打垮,我也放下飯碗,在小公雞慢慢走近飯桌時,謹慎地貼著墻繞過去,把草房的門輕輕關上了。

    光線被房門突然擋住,屋里黑下來,小公雞不知怎么回事,驚恐地望著我們。

    等它明白自己已是甕中之雞時,迅速反抗,上躥下跳。我家的大草房,瞬間成了攆雞場,我們追,小雞跑,小雞跑,我們追。小公雞平時咯咯咯好聽的嘀咕,此刻叫得尖利響亮。它跳上飯桌,踩得鍋碗瓢盆叮當響,驚叫聲更加絕望。

    現在回想起來,我背脊發涼,當時,只覺得好玩,不理解小公雞的絕境,更不知道我母親也處于絕境。

    我家的大草房并非絕世獨處,躲在沒有人煙的地方。那里熱鬧得很,醫院有很多住房,我家的草房就在那些住房中間,草房的左邊右邊前邊都是房子,都有人家,都有眼睛和耳朵。

    時間是中午,大家都在吃午飯。我家草房的后面,就住著小公雞的主人,他家跟我家,僅隔著七八米寬的一片芭蕉芋林。村子里的人平時不跟我們來往,他們是本地農民,是好人;我們是管制在國家單位里的壞分子,人民的敵人。

    假如有人知道母親偷雞,等待她的將是什么結局?母親是賊,將遭受毀滅性的打擊,人家會把母親逮起來,用繩子把雙手反捆在背后,再在她胸前掛塊大牌子,上書“偷雞賊”三個黑體大字,不斷揪斗她,讓她游街示眾,接受萬人的辱罵、唾沫,和砸在她身上的小石子。也許會扣她幾個月工資,用來還小公雞的錢。也許會把她從醫院發配出去,押送到遙遠的農業隊種甘蔗。也許,她已經破碎的人生,將從此崩塌。

    但母親不管那些,不想那么多,只盯住眼前的這只雞。或者她想到了,知道自己跟小公雞一樣身處危險,卻義無反顧。或者她記憶短路,大腦空白,眼前只有一雙吃了雞肉快樂歡笑的兒女。

    我真的吃到了雞肉,真的幸福無比。

    事后,有人找上門來。說他家的小公雞進我家后不見了,母親當然不承認。母親捉到雞后,迅速地把它殺了,燒了開水燙小公雞,拔了雞毛,把雞毛裝在一個大包里,提到很遠的地方,埋了。然后,母親熬到晚上,等眾人都進入了夢鄉,在寒冷的深夜,才敢關門煮雞。她守著爐子,用蒲扇一下一下扇火,小心地煮著。我陪在母親身邊,母親輕輕哼著小曲,是云南著名的民歌《小河淌水》,那是我第一次聽母親唱歌,第一次聽《小河淌水》,我覺得歌好聽極了,母親美極了,雞肉香極了。我們都忘記了我家透風的墻會泄露秘密,它確實把我們出賣了。有人找上門來了。

    那個年代,誘人的雞肉香味,能把一個村子或一座城市喚醒。

    來人說,有人聞見你家煮雞肉了。

    母親不承認,爭辯著。

    她的爭辯聲我至今記得,柔弱而堅定。我不知道平時溫婉可親的母親,從來不與父親吵架、不與鄰居紅臉的母親,哪來的鎮定和勇氣?來人問不出所以然,氣勢洶洶地搜查我家,把鍋碗瓢盆丟得亂七八糟,到處弄出叮叮咚咚的響聲。我很害怕,怕得發抖。母親緊緊抱住我,不斷用手抹我的后背。現在,三十年過去了,我的后背,還能感覺到母親手掌的重量和溫暖。

    來人終于沒有找到什么,罵罵咧咧地走了。

    1980年2月,母親平反,回到原單位工作。她辦公室里有一種東西,很平常又很稀奇,我最想要,那就是公家的信箋紙。我們同學間,誰有信箋紙,就是公主和王子,就是有身份的人,表明父母有權。只要從書包里拿出公家的信箋紙,露出紅彤彤的“某某單位信箋”一行字,在上面打草稿,演算數學題,做對做錯,都很驕傲,都能賺盡全班同學羨慕的目光。

    我跟母親要信箋紙。

    只是幾張紙。

    母親堅決不給。

    我氣得幾天不理母親。

    母親絕不讓步。

    她說:“不是自己家的東西,不能拿。”

    我想起了那只雞。

    那只中午消失在陽光里的小公雞,那個被時光掩蓋的秘密。

    一只別人家的雞可以偷吃,幾張辦公桌上的信箋紙,就不能拿來用嗎?

    “不行!”母親堅決地說。

    幾番交涉,毫無收獲。后來,在同學的鼓動下,有一天我跑進母親的辦公室,趁她不在,拿了一本信箋紙,裝進自己的書包。沒想到,很快就被母親發現。她嚴厲呵斥,要我交出信箋紙,我不干,母親就翻我的書包,我摁住書包,母親就摳我的手,在我的手上打了幾巴掌。

    最后,我失敗了,信箋紙被母親收繳。

    若干年過去,我也沒有想明白,信箋紙跟那只雞,有沒有關系?

    作者簡介 張麗萍,云南澄江縣人,原澄江縣文聯主席,現任澄江縣政協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33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修班學員,小說、散文、詩歌發表于《中國作家》《北京文學》《小說界》《安徽文學》《邊疆文學》《滇池》《小小說選刊》《詩歌月刊》《中國文化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作品多次入選人民文學出版社年度佳作選本《2013散文》《2014散文》《2018散文》等,出版短篇小說集《婚姻與愛情無關》、散文集《世俗生活》《澄江筆記》,中國第七屆冰心散文獎獲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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