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大革命史! 加利馬爾推出三千二百頁七星文庫版米舍萊經典巨作
今年是法國大革命爆發二百三十周年,加利馬爾出版社2月21日推出了厚達三千二百頁的新版兩卷本七星文庫米舍萊《法國革命史》(HistoiredelaRévolutionfran?a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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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第七大學六十歲的史學教授和米舍萊專家波勒·珀蒂捷(Paule Petitier)主持了新版的編訂工作。她采用該書1847年到1853年間陸續出版的七卷本初版作為此番新版的底本,以求原汁原味,而1952年的老版七星文庫革命史(由熱拉爾·瓦爾特主編)使用的是1868年的原書修訂版。
朱爾·米舍萊(Jules Michelet,一譯米什萊,1798–1874)所著《法國革命史》的敘事始于1789年三級會議召開前夜,止于1784年羅伯斯庇爾赴死,由于廣泛而深入地研究官方檔案并大量參考多種體裁的民間資料,其生命力至今猶存。
它尤其受到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和自由派學者的推崇,因為書中從頭至尾,有一個英雄貫穿始終:人民。
難怪埃里克·霍布斯鮑姆在提到米舍萊時,總是樂于使用“偉大的”甚至“最偉大的”這樣的定語。
人民,尤其是女人民。珀蒂捷教授特別指出,米舍萊為婦女權利發聲,他不僅寫到了斯塔爾夫人、羅蘭夫人和奧蘭普·德·古熱,而且關心廣大缺乏教育的婦女,認為大革命后的政治民主之所以失敗,根源之一就是婦女被排除在了公共生活之外。
“她們有權走上講臺,正如她們有權走上斷頭臺。”米舍萊熱情地寫道。
在述及1793年持刀刺殺馬拉于浴缸的夏洛特·科黛時,米舍萊沒有把她妖魔化為范妮·卡普蘭,或認為她歇斯底里,而是把她當做正常人,一個關心祖國命運的二十四歲女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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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舍萊史學作品生命力的另一個原因,是它珍貴的文學價值。福樓拜、仲馬、普魯斯特、皮埃爾·米雄、紀德、薩特和克洛德·西蒙都曾對米舍萊的文采贊譽有加。
“他是現代散文的巨匠之一。”珀蒂捷教授告訴法新社。
在中國眾多的法國文學專家中,柳鳴九對米舍萊文學水平的欣賞顯然是較為突出的。早在1981年版柳編《法國文學史》中冊他本人執筆的章節中,柳先生就曾指出:“和同時代的歷史學家相比,米舍萊的論著更多地具有文學散文的價值。他的歷史著作決非抽象的理論、枯燥的概述,而是充滿了豐富生動的歷史內容,包括了過去時代生活的各個方面和形形色色,不僅有政治、經濟、軍事、宗教的發展過程和重大事件,而且有文學藝術的概況、社會生活的風氣習俗以及哥特式建筑的由來、咖啡的傳入法國等歷史生活的細節,它們既有歷史材料的意義,也增添了知識和趣味。米舍萊和梯葉里一樣,也重視在歷史描述中運用想象。他本人具有文學家的素質,想象力相當豐富,他在日記中曾敘述過自己閱讀小說時的感受:‘讀著讀著,我就像身臨小說中的境地,經歷了那些主人公的命運。我與他們同在,一時熱烈地愛,一時又極為痛苦。’他把這種稟賦運用于歷史研究,在國家檔案館里,他似乎看見塵埃揚起、古人復活、又在對他講述,‘我很快就感到,在檔案庫的這些長廊上,一片寂靜之中,有著一種并未死亡的運動和細語……古人先生們,請你們不要急,大家按次序一個一個地講。’由于這種豐富的想象,米舍萊寫事件、寫過程,總使人看到非常具體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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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巴爾特喜歡米舍萊,尤其喜愛他對羅伯斯庇爾赴死的記述。他從米氏革命史第七卷第二十冊第十章中引了長長的一節,我們再從中轉引一部分:
“從五點到六點之間,沿著狹窄的圣-德尼大街、鑄造廠大街以及整條圣-奧諾雷大街,悲愴而緩慢的死囚車演出了一場極丑惡的游街示眾。丑惡表現在好幾個方面。這是一些死人或垂死的人,一些仍在滴血的可憐身軀,被交給人群取樂。為防止癱倒,他們的腿、胳膊、身軀和晃動不停的頭都被繩索綁在車欄上。巴黎的街道用卵石鋪成路面,所以每前行一步都必定會顛碎他們的骨頭。羅伯斯庇爾的頭部被一塊血跡斑斑的臟布裹住,支撐著脫了臼的下巴;面對這一任何覆敗者都從未經歷過的場面,肩扛著全民族的可怕詛咒,他的態度依然倔強不屈。神色堅定,目光生硬、凝視。他那完好無損的智慧巡視著眼下的場面,義憤填膺地分辨著真與假。……
“陽臺上出現大批富人和少婦。借著公眾輿論的兇猛的反動浪潮,他們生出表達憤怒的勇氣。女人們尤其表演了一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戲劇。厚顏無恥,借口七月天氣而半身裸露,咽喉處塞滿鮮花,胳膊肘抵在絲絨衣裙上,半個身子探出圣-奧諾雷大街,因有男人背后撐腰,她們尖聲喊著:‘殺死他!上斷頭臺呀!’這一天,她們都勇氣百倍地重披盛裝,晚間還吃了晚點心。沒有人還會自縛手腳。熱月十日,薩德出獄。……
“巴黎再次笑逐顏開。不錯,曾經有過饑荒,可是大露臺光彩煥發。皇宮人頭攢動,劇院座無虛席。隨后舉行了受害者舞會;在狂歡的華筵上,無恥的驕奢炫耀虛偽的喪服。沿著這樣一條道路,我們走向一個巨大的墳場,那里埋葬著五百萬法國人。
“熱月過后的數日,一個今天仍然在世,當時年僅十歲的小孩被父母領到劇院。在劇院出口,他羨慕地看見一長串光閃閃的馬車,初次體會到什么是目不暇接。一些身穿短外套、帽檐低垂的人問走出劇院的人:‘用車嗎,老爺?’小孩子聽不太懂這些新字眼,于是請別人解釋。別人只是說,羅伯斯庇爾死后發生了巨大變化。”(張祖建譯文)
哎呀,“老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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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出版商出版了米舍萊的不少小散文,如蟲啊,鳥啊,山啊,海啊。但2016年,吉林出版集團推出了他的《論人民》,他在書中自認是人民的一員,熱情地將人民的上升和進步與蠻族的入侵相提并論。“蠻族這詞我喜歡,我接受……蠻族!”(袁浩譯文)米舍萊寫道。
他還說:“面對歐洲,法蘭西永遠只有一個名字,一個無法補贖的、萬世不變的真名字:大革命。”(此句引張祖建譯文)
新版盒裝兩卷本七星文庫米舍萊《法國革命史》售價一百二十五歐元,約合人民幣九百五十四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