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大衛·鮑伊最深的書:尼采與三島由紀夫
2月9日,關于已故傳奇音樂人大衛·鮑伊的紀錄片《大衛·鮑伊:最初5年》在英國廣播公司第二頻道首播,這是鮑伊紀錄片三部曲的終結篇。鮑伊生前沒有出版過自傳,如果想了解他,下面這份鮑伊的私人書單或許是一個很好的方式,這些書深刻影響了他的音樂創作。
大衛·鮑伊講過這樣一個故事,1975年,他從洛杉磯搬到新墨西哥拍攝電影《天外來客》,他還隨身搬來了上百本書。這個片子的導演尼古拉斯·羅伊格(Nicolas Roeg)看到鮑伊翻著這一堆堆書,就開玩笑說,“大衛,你的問題就是你讀得還不夠多。”大衛·鮑伊說他幾個月都沒意識到羅伊格是在開玩笑。他還責備自己,問:“那我還該讀什么呢?”
實際上,終其一生,大衛·鮑伊都是一個名符其實的藏書家或愛書人,他從未放棄過讀書這一愛好。如果不在錄唱片或做巡演,大部分時間里他都在讀書。在他的晚年,在紐約當地的麥克納利·杰克遜書店里,正在看書的鮑伊是一道常見的風景。
許多搖滾歌曲的靈感都來自于書本,如滾石樂隊的Sympathy for the Devil就來自于俄羅斯作家米哈伊爾·布爾加科夫的長篇名作《大師和瑪格麗特》,還有The Mekons的那首《只有黑暗才有力量》(Only Darkness Has The Power)就來自于保羅·奧斯特的“紐約三部曲”之《緊鎖的房間》,凱特·布什的那首《呼嘯山莊》更無須解釋了,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但大衛·鮑伊的作品尤其受惠于他的閱讀,從小說、非虛構、短篇到詰屈聱牙的哲學著作,都能被他放進歌曲里,有時他直接拿書名做歌曲題目,有時他借用書中的段落放進歌詞。有時,他寫歌詞的方式也是威廉·巴勒斯這樣的作家所慣用的剪切手法,他會把正在讀的某本小說里的某一頁剪下來,然后隨意從中挑選某一段開始寫自己的歌詞。等到了上世紀90年代,他開始用軟件代替自己完成這樣的體力活。
2013年,大衛·鮑伊羅列了自己最喜歡的100本書。這100本書里,有多本和他的音樂創作有直接的關聯。鮑伊沒有寫過回憶錄,而這100本書其實就可以看成他的精神自傳。有的書是他想讓粉絲們閱讀的,也有的書深刻影響了他的作品。下面選取的書無一例外都影響了鮑伊的歌曲創作,這也可以看成音樂與文學間的互文。
大衛·鮑伊1967年的處女專輯里有多首以第三人稱視角出發的歌曲,就歌詞來說,是他最具現實主義的作品。19歲的時候,他醉心于“憤怒的青年”這一流派的英國作家,如約翰·布萊恩《頂層的房間》、基斯·沃特豪斯《說謊者比利》《樂土》以及約翰·奧斯本《憤怒回首》都是他的心頭好,其中,最后這兩本都被他拿來做了歌名。當然,對當時的鮑伊影響最大的無疑是“憤怒的青年”代表人物阿蘭·西利托1959年的短篇集《長跑運動員的孤獨》,鮑伊早期作品的靈感都來源于此。《歐內斯特叔叔》的情節被搬到了鮑伊的Little Bombardier里,而他的那首《叔叔亞瑟》則來自于西利托另一個短篇集《吉姆·斯卡費代爾的恥辱》(The Disgrace of Jim Scarfedale)。
盡管大衛·鮑伊曾開玩笑說他只讀過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封面,但其實他過謙了。就鮑伊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作品來說,這本書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像All the Madmen、The Superman、Quicksand和Ashes to Ashes等歌曲的意象都來自于這本書。
被稱為科幻三巨頭之一的阿瑟·克拉克1953年出版了《童年的終結》,講的是外星人來到地球,給人類帶來了高度發達的文明。最初的全球恐慌之后,人類欣喜地接受了來自外星文明的厚贈。戰爭消失了,瘟疫消失了,人類歷史上的一切災難都不復存在。這本書影響了鮑伊上世紀70年代早期那些“改朝換代”的歌曲,比如Oh! You Pretty Things和Changes。
1973年,大衛·鮑伊與火星上的蜘蛛樂隊合作巡演時穿的演出服就來自于庫布里克1971年的電影《發條橙》,這部電影改編自安東尼·伯吉斯的同名小說。伯吉斯自創的一種主人公用的叫納查奇語(Nadsat)的行話也讓鮑伊心醉神迷,他試圖像伯吉斯一樣營造出一個“虛假的還沒到來的世界”。四十多年后,鮑伊最后一張專輯Balckstar里,有一首叫Girl Loves Me的歌曲,歌詞全是納查奇語式的俏皮話。
大衛·鮑伊一直想把奧威爾這本書搬上音樂劇舞臺,但奧威爾遺孀索尼婭·奧威爾拒絕把版權給他,但終于在Diamond Dogs這張專輯里,鮑伊也算得償夙愿。這張專輯里,《老大哥》和《一九八四》這樣的標題一眼就能看出靈感來自于哪里。鮑伊后來也說過,他在英國布利克斯頓和布羅姆利的成長年代就跟奧威爾在《一九八四》里描述的世界如出一轍,而日后,鮑伊終其一生都會一再為類似的意象所纏繞:人們陷于控制系統無法脫身,不論那是宗教的力量抑或是強權。
上世紀70年代末,鮑伊生活在西柏林,他渴望生活在克里斯托弗·依舍伍德小說里的柏林,甚至有一陣他還打扮得像電影《歌廳》里的麥克爾·約克。對鮑伊來說,他的柏林指南之一就是奧托·弗里德里希這本描述魏瑪時代的柏林的書,那時的柏林是流亡者、革命家和藝術家的避難圣地。后來,在I’d Rather Be High這首歌里,他還引述了書中關于納博科夫的一段文字:
Nabokov is sun-licked now
Upon the beach at Grunewald
Brilliant and naked just
The way that authors look
“暴力、魅力與速度,姿態和騷動,這是他最看重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科恩1967年的這本書里這樣寫道。科恩是專注于搖滾樂報道的知名英國記者,這本小說的主人公強尼·安琪羅是一個搖滾歌手,其原型之一就是貓王。大衛·鮑伊說他的Ziggy Stardust和Aladdin Sane的靈感來自于這本書。
1980年,在制作Scary Monster這張專輯時,大衛·鮑伊腦子里想到的是達達派藝術家。一次接受記者采訪時,鮑伊說就像達達主義者們在1924年發出了藝術已死的宣言一樣,“從那之后,我們還能做什么呢?”這種“余生也晚”的感觸和掙扎彌漫在他的整張專輯里。當時他參照的就是漢斯·里西特1964年的這本書,甚至他直接大段大段地把書中的話原樣搬進了Up the Hill Backwards這首歌里。
在彼得·阿克羅伊德的長篇小說《霍克斯默》里,他借助大膽想像從尼古拉斯·霍克斯默身上衍生出兩個虛構人物尼古拉斯·戴爾和霍克斯默。前者是十七世紀建筑師,后者是現代探長。前者在建筑教堂時大肆殺戮,后者在幾個世紀后沿著前者走過的路展開教堂謀殺案的調查,明暗兩條線交替進展。這本小說構成了鮑伊1995年那張題為《1.Outside》的專輯的靈感源泉。
三島由紀夫無疑是鮑伊最鐘愛的作家之一,《英雄》(Heroes)這張專輯里到處可見三島的《午后曳航》的痕跡。2013年出版的專輯The Next Day的最后一首叫Heat的歌里,開篇就提到了三島的《春雪》,即《豐饒之海》的第一部,小說里涉及的重生、墮落、死亡等主題也出現在鮑伊后期的專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