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彬:敢于“雜”的傳統
我覺得《鍾山》這個刊物,某種意義上恢復了現代文學史上辦刊物的 傳統。“雜志”這個名稱,好像是從日本過來的。“雜志”嘛,就應該很 雜。現代文學時期的刊物,內容上是很雜的,那種只刊載所謂“純文學作 品”的刊物,是很罕見的。魯迅、胡適他們辦刊物,什么內容的文章都有, 這一篇是談政治的,那一篇是談經濟的,總之談各種社會問題的文章都有, 但里面也有小說、詩歌等今天所謂的“純文學作品”。其實,今天所謂的 “純文學作品”,混在各種在文學性上不那么“純”的文章中發表,可能 更能產生廣泛的社會影響。1949 年以后,“雜志”變得不“雜”了。文聯、 作協體制的建立,使得幾乎所有文學刊物都成了文聯、作協的機關刊物, 而幾乎所有文聯、作協的機關刊物,都在內容上變得很“純粹”了。通常 就是小說、詩歌、散文這三大塊。十七年時期和八十年代初期,有的刊物 還發表一點戲劇劇本或電影文學劇本,后來也都沒有了。當然,有的刊物, 也發表一點評論文章。總之是變得很單純了。但《鍾山》是一個特例,一 開始便有別于同類刊物,在內容上比較雜。例如,在八十年代,發表了很 多重頭的評論文章。我的老師潘旭瀾先生八十年代出版過一本書《藝術斷 想》,就是在《鍾山》上的專欄文章的結集。里面的文章,也都不是直接針對當代文學作品的評論,而是廣泛意義上的藝術欣賞、藝術判斷,戲劇、 繪畫、音樂都有。這樣的專欄,在當時恐怕也只有《鍾山》能開設。
《鍾山》的這種敢于“雜”的傳統,被賈夢瑋充分地繼承和很好地發 揚光大了。賈夢瑋辦刊物的路子,或許在有人看來很野,其實是繼承了現 代文學史上的傳統而已。賈夢瑋特別值得稱道的,是擴展了“散文”的意義。 比如推出長篇散文,一個散文作品,十幾萬字,甚至幾十萬字,其中一些 作品很受好評。《鍾山》是大型刊物。大型刊物有自身的優勢,這首先就 是能夠一次性地發表長篇作品。賈夢瑋辦《鍾山》,把大型刊物的優勢充 分發揮了,把大型刊物的可能性極大地拓展了。
至于我個人,非常感謝《鍾山》,感謝賈夢瑋。沒有賈夢瑋拿槍頂著我,我不可能寫那么多東西。賈夢瑋逼稿子,那是毫不通融,沒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不在《鍾山》開專欄,很多書我不會看。而看了以后,就不光是能給《鍾 山》寫文章,對于認識中國近現代史,對于理解現當代文學史,都很有幫助。過去稿費不高,我常常一篇寫到三萬多字,現在稿費提高了,不好意思寫 那么長,怕被認為是為了賺稿費。
總之,《鍾山》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很重要;在我個人的生命史上,也是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