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學駿:我愛石家莊
我小時,在老家晉州農村里,都說石家莊是石門。我第一次跟著姥爺去北京看哥哥,那是1959年暑假中,買火車票時姥爺說去北京,窗口里買票的女人說你們要在石家莊倒一次車。姥爺卻固執地說,噢,在石門倒車。我給他糾正,在石家莊倒車。姥爺看了我一眼說,石門就石門,非叫石家莊干嘛?多一個字。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石門改成了石家莊。1981年3月我調到石家莊,才知道石門火車站在當時的獲鹿縣石家莊村東,因為這小村僅有200戶,不能叫石家莊站,便以附近有名的大村鎮振頭為站名。1939年成立石門市,才又改成石門站。那是從石家莊村和休門村各取了一個字。1947年11月12日石門解放,大家都認為不該叫日偽時期的舊名了,便改成了石家莊。這名字一直叫到現在,但中間數次討論改名,有的說還叫石門或京門、京南市,有的說這里是漢代常山古地,應當叫常山市或正定市、真定市,還有的說叫太行市,卻始終沒有改。
后來文人墨客們在“莊”字上大做文章,稱之為“天下第一莊”。那年市委宣傳部牽頭,讓我負責市徽市歌征集,許多歌里都唱“可愛的天下第一莊”。反復聽,反復想,便加深了我對這座新興城市的感情,覺得這座城市也是很可愛的。原來我只緣身在此城中,不知城市真面目。再留心觀察,各處走走,便由陌生到熟悉,內心認同這里就是我的家了。尤其是1996年春夏“五橋一環”興建高潮中,我接受了寫二環工程的任務,一次次下去采訪,接觸了那么多晝夜奮戰的建設者,寫出了《青春城的光環》在河北經濟日報整版發表,表達了我對這座年輕城市的一腔深情。
真的,我愛石家莊。因為這是古老熱土上的一座紅色之城。石家莊與平山的西柏坡猶如一個雙黃卵,二者缺一不可。如果當年石家莊這座華北重鎮沒有解放,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大解放區不能連成一片,黨中央就不能在西柏坡駐扎下來。石家莊,就是西柏坡的重要屏障,就是一顆紅色心臟的縝密包絡。大概十年前,市領導號召人們為石家莊起形象和旅游宣傳口號。我琢磨了半天,總括出“古郡紅都”四個字,覺得這樣既簡明又有石家莊的特點。因為早在春秋時期,鮮虞國就在今天我市正定新城鋪一帶。戰國中后期,白狄族建立的中山國都城就在今天我市的靈壽和平山之間,其遺址的出土文物極為輝煌。到秦時,石家莊市區一帶屬于恒山郡東垣縣境。西漢初,劉邦來平叛,改東垣為真定,以取真正安定之意。漢文帝時改恒山為常山,其郡址在今長安區東古城村。不久南遷至今天我市元氏封龍山東南側,西晉初才又移回真定。這中間長達400余年。北魏拓跋珪羨慕滹沱河北的安樂壘,攻下來就把真定城遷了過去,便是現在的正定城,距今已有1500年以上。把真定改為正定,則是清雍正年間的事了。橋西區的振頭,亦曾經是隋唐時的石邑郡址。石家莊雖是一座新城,其歷史根脈卻很深長。
說是紅都,是因為這里有中國共產黨的最后一個農村指揮所西柏坡,石家莊對西柏坡有巨大的的護衛、策應、供給之功。在西柏坡,黨中央指揮了著名的三大戰役,奠定了新中國成立的基礎,還召開了黨的七屆二中全會。毛主席在會上提出了“兩個務必”,要求共產黨人汲取歷史的教訓,永葆革命青春。在臨進京時又前提醒大家這是“趕考”,要交上合格的答卷,強調我們不做李自成。西柏坡和石家莊也似一戶兩院,毛主席曾經多次到石家莊開會,劉少奇、周恩來、朱德、董必武等中央領導也多次來往于石家莊和西柏坡之間。華北人民政府、中國人民銀行、人民日報等都在我們這里誕生,為新中國的成立構建了一個雛形,從施政理念上,國家機器的職能和組織結構上,治國理政方式上都取得了寶貴的經驗。所以這里便是城鄉交叉的紅都。現在,這里是紅、古、綠都有。橫比周邊,我們這里在許多方面都是得天獨厚的。
我愛石家莊。愛她的嶄新,愛她蛻變之快。她是二十世紀初京漢、石太鐵路的交匯點。后來石德鐵路修通,這里便呈十字交叉而四通八達之勢,于是迅速地膨脹,成為中國北方的世紀新城。據我所知,上世紀快速形成的三大百萬人口以上的城市還有海口和深圳。石家莊既是“火車拉來的城市”,又是“新中國從這里走來”,是中國共產黨人最早攻堅而克的北方重鎮。1968年省會從保定移來,一眨眼也已經整整半個世紀。解放時這里城區人口20余萬,省會遷來時已經增至70余萬。今天再擴充為440余萬,國際國內知名度都在顯著提高。這里是京津冀三極之一,自然有京津優勢。石家莊的嶄新程度在全國首屈一指。城中近3000座20層以上的高樓,顯示了這座新城的經濟實力,其地標性建筑既有東大街希爾頓大廈,又有天山集團正在打造的百層摩天大樓。民心河用一年多的時間就順利完工,結束了省會城市沒有河流的歷史,也改變了市區的小氣候。二環、三環和地鐵的修筑,狹路拓寬,斷頭路、死胡同打通,帶來了交通的方便,現在號稱“一小時交通圈”。石家莊也已綠樹成蔭、鮮花盛開。原來的毛白楊和垂柳,已經被大量置換為法國梧桐、銀杏等優良樹種。2007年開始的“三年大變樣”城市改造運動,雖然當時惹得不少城中村人叫苦連天,上訪告狀,但一年后原住民開始回遷就普遍笑了,他們一戶可以有三五套甚至七八套新房,富裕程度遠遠超過了我們這些工薪外來人,身有殘疾的人都不愁娶一個女大學生上門做媳婦。所以都說,二環內45個城中村里沒有光棍。固然說石家莊的傳統文化色彩不濃,但她確實嶄新,確實是走向富裕、走向美麗的春光之城。有些我本來熟悉的地方,只要打幾天沒去,再去就可能找不到路了。什么是時過境遷,什么是拔地而起,什么是日新月異,什么是一日千里,石家莊翻天覆地變化的速度,就是改革開放的中國速度。
我愛石家莊。因為這是我的家城。在2007年石家莊解放60周年時,正值全國征集“城市賦”成風,我也心血來潮寫了一篇《石家莊賦》,還在省里獲了個獎。文中我發自內心地說,這就是我的家城。我在晉州大石家莊村出生,在當地教書、從文,1981年時竟被命運拋到了省城石家莊。這是一座我既向往又陌生的、沒有“大”字的大城,時間長了便把他鄉作故鄉,漸漸融入了這座城市中。因為我近四十年的人生都在這里度過,縱然有濃厚的戀鄉情結,卻越來越覺得石家莊有家園的溫馨,她就是我的第二故鄉。如果沒有這座城市向我招手和接納,及對我一家老小的養育、安頓,哪能有我一個農家子的發展?我怎么能不對這座家園之城感恩?回想起來,個人對這里貢獻不大,受到的溫暖和庇護卻是很多的。縱然我對家城也有不如意的時候,卻不能享樂其中而又嫌棄她、責怪她,要那樣就是沒良心了。
我愛石家莊。因為這是一座和諧之城。雖然她近年來一入冬就鬧霧霾,天上的月亮總像個黃臉婆,遠不如老家的明月又大又亮,但我知道這是階段性的。感受非常深的是,石家莊是個典型的移民大城市,這里移民多于土著。現在城中村總人口才30余萬,他們有農民的樸實,從不欺生,不排外。我家還和槐底的陳家建立了常年的友誼,許多外來人都得到了這里鄉親們的收留和關照。在一則關于“石家莊精神”的小文中,我說石家莊人是山形海相、山性海心。因為這里自古就是老戰場,革命戰爭中出現的英雄烈士更多,人們的愛國愛家精神極強,有壁立大山的剛強性格;人們又有大海的包容性、共融性與親和力。所以,這里軍民關系一直很鐵,一直是全國雙擁模范城。而且近幾年連續被評為全國幸福之城,2017年還進入全國文明城之列。這些稱號都值得我們驕傲和自豪。雖然石家莊還不是北上廣那么發達,那么富裕,但她也是一座未來發展潛力之城。這里宜來宜往,宜居宜業,宜文宜武。曾聽說,有的老北京小瞧鄉下人,還聽說上海老太太把武漢人也看成鄉下人。這在石家莊絕不會發生。我感到,如果評選和諧之城,也應當有我的家城石家莊。這里是中國城市化運動中的一個文明和諧典型。
真的,我愛我的家城石家莊。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勁吹,她會變得越來越壯麗、越美好。我們期盼著,也為她的不斷更生、發展而努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