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泉:充滿希望的郵路
一只帶著銹跡的墨綠色郵筒,一個穿著墨綠色郵服的郵遞員,在紹興西南部一個偏僻的半山區。在那里,曾經留下了我人生中難以忘懷的一段綠色情緣。
三十年前,在我的老家,水路靠埠船,陸路靠腿走,與外界的通訊聯絡基本上是電話電報和郵政寄信,獲取時事新聞是有線廣播和報紙雜志。在這樣一個交通不便、信息閉塞的地方,人們對外界的了解欲望顯得更為強烈。在那時,郵遞員是人們心目中的信息交通員,只要郵遞員一到村里,大家會自覺不自覺地圍著他轉,看看有沒有自己的郵包之類的東西,爭著看上一些黨報雜志。
那時,鄉里到區里的交通主要是一艘埠船,埠船一天來回往返兩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而鄉郵政所唯一的郵筒,一天只能開啟一次,郵遞員必須趕在早上七點前,將郵筒內所有的信封及包裹一并交給埠船,之后送到區郵電局,區里再郵遞到市區。一般情況下,一封信投入郵筒開始到市區需要兩天時間。
也就是在那時,我在鄉文化站工作,從事鄉里的宣傳報道,經常寫一些稿件發給報社電臺,必須通過郵政所郵遞投稿,這對于時效性要求比較強的新聞稿件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時間障礙。為提高稿件錄用率,我一般情況下,當天發生的新聞,當天寫好,當天投寄。但大多數情況下,白天未能完成,需要晚上時間來撰寫和修飾。為了趕時間,許多個夜里接近零點時分,我將完稿后的信件貼上郵票,再從家里騎車一路山道顛簸,乘著月色或冒雨而行或寒風相伴,把手中的信封塞入郵筒,確保信封第二天早上能順利地踏上市區之旅的郵路。
鄉郵政所的阿姨知道我在投稿后,對我來往的信函郵包十分重視,在分派郵件時,只要看到信封有我的姓名,就再三交代郵遞員不要遺漏了。稿件發表或播出后,報社電臺會給我發來一些稿酬的郵政匯款單,下村分發郵件的郵遞員知道我的獲得來之不易,更是細心備至,一定要親自交到我的手中為止。許多次,郵遞員因為當面交給我匯款單,多走了幾趟回頭路。
有時,報社雜志社給我寄來樣報樣刊,郵遞員遞給我的時候,總會笑瞇瞇著對我說,恭喜啊,你又有文章發表了,言語之中多有贊許和鼓勵的成分。每一次,我拿著一疊匯款單去鄉郵政所兌換時,郵政所阿姨總是笑呵呵地給我核算清楚,讓我在匯款單據上簽名,并一五一十地讓我當面點清金額。有時,金額較大時,阿姨會拿自己的錢先墊付給我,減少我跑鄉郵政所。
也許,是郵政所安全及時的寄送保障,也是我與鄉郵政所這種郵來郵去的關系,更加激發了我的業余寫作熱情。記得那幾年時間里,我連續被所在的縣報縣電臺評為優秀通訊員。其中,有一年我寫的新聞通訊及文學稿件被縣有線電臺錄用達到了百余篇。后來,我因工作關系離開老家來到柯橋城區,給報刊投稿方式也多了傳真,現在更是有了電子郵箱、微信等現代投稿通訊工具,不再需要往返郵政局投遞,但我與郵政之間的郵路卻沒有因此中斷。
如今,當我打開小區門口信報箱,收到樣報樣刊時,常常被信封上的郵戳印記散發出的淡雅墨香所感染,一種熟悉又陶醉的情感油然而生。我知道,這情感中更多的是,包含了我自業余從事文學創作起始與郵政結伴的郵路情緣,更包含了我對郵政的深深感謝之情。
前些日子,我特地回了一次老家,想再一次看看那只曾經是放飛我文學夢想的綠色郵筒,看看以前為我投遞信件樣報的郵政阿姨和叔叔,與她們再聊一聊那時的郵遞軼事,道一聲晚到的謝謝。來到原來鄉郵政所的所在,我發現我的心愿落空了。那里的居民告訴我,郵政所早已經搬遷新址,不再是低矮的舊房,有了嶄新辦公大樓和營業廳,原來的郵政阿姨和叔叔也早已退休回家。心中無限感慨,心里默默地祝愿她們頤養天年,身體健康。
現在回想起來,從一個郵筒投寄稿件起步到與郵政從業人員的交往,再到與郵電專業報紙的結緣,是我的一生中極為幸運也極為難得的一一個重大轉折。對我來說,這是一條充滿希望的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