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的巨樹
數年前在南京浦口區某個文化長廊里,曾看到一幅畫,畫面內容豐富,有樹有花有草有巖石……巖石周圍的樹干上棲著一只鳥,神情冷峻而孤獨,頗有八大山人之風韻。我站在畫面的鳥跟前打量許久,越看越覺得此鳥有神韻,將畫家內心的真實情感表達出來了,于是忍不住跟身邊的人說:“這畫不錯,有八大山人之韻。”身邊的人立刻說:“這是吳國亭先生的畫,大畫家!”我這才將目光移向畫外,看到作者是吳國亭先生,但我并不熟悉他,于是又跟身邊的人說:“能不能去拜訪他一下?”身邊的人笑道:“此畫家非常有個性,不輕易見人。”我只好放棄非份之想了。
又過一年,求雨山文化園展出吳國亭先生的畫作,據說開展那天人山人海,我是在沸騰的人潮過后去觀畫的,偌大個展廳,近百幅畫,吳先生將祖國的山川大地藏于胸中,懷著一腔的大愛,讓山脈河流、樹木花草、鳥鳴蝶舞都鮮活靈動起來,使人隨著他多彩的筆墨步入一個雄渾博大、色彩繽紛的世界、一個廣袤無垠的天空大地,山啊海啊河啊樹啊花啊草啊鳥啊蝶啊……都在觀者凝眸的瞬間呈現出獨具的個性,于是你看到山有勢水有柔樹婆娑花弄影鳥飛蝶舞……一派山川自在胸的多彩畫面。
這次觀畫,看不到鳥的孤獨了,畫面的色彩似跳躍著述說大自然的本色,我內心感覺吳先生的畫風在發生著深刻的變化。我對畫可說是一竅不通,只憑自己的喜好認定畫的好壞,喜歡的就說好,不喜歡的也就沉默起嘴巴,更不看有名還是無名。但吳國亭先生此次的畫展我敢肯定是高水準的養人眼的,一個畫風發生重大變化的畫家,其畫一定是有靈魂的,而有靈魂的畫才是畫中的上品。我內心忽然強烈地渴望見到吳先生,但這需要機緣,機緣是要等待的。
2018年春天的一個下午,在浦口湯泉某文化旅游有限公司見到了吳國亭先生,這家公司的老總張思斌是明正統七年進士、刑部主事張瑄的后人,當他向我介紹吳先生時,我首先是被他那一張愛憎分明的臉吸引,接著就看到了他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神情。出乎意料的是,吳先生與我相談甚歡,他博學多識,酷愛文學,出口成章,所涉都是書畫以外的學識學問,這讓我一下子明白他畫風發生變化且達到上品的根由了,他是一位學者型畫家,在當下中國,通曉各類知識的畫家不多,而酷愛文學的畫家更是鳳毛麟角,我僅知畫壇大師吳冠中先生和黃永玉先生。
我的內心與吳先生立刻零距離了,談笑之中又聽吳先生講述畫壇久遠的趣事,說某某被稱為大師的人,先把自己的畫拿給郭沫若題字,再請專家研討,專家看到郭老的題字說:我們還能說什么呢?……吳先生由趣事又說到當下的畫壇之風,他的憂國憂民,足見一個學者畫家的風骨。
據說,水是畫家的難度,能駕駛水的難度就一定有畫的高度。吳先生有一本畫冊專示水的姿態,他筆下的水有飛瀑流泉、靜水深流……大約一百幅,將水的千姿百態躍然紙上,儼然一部水的大千世界。浦口本土一位識貨的商人,將吳先生的這一百幅畫以可觀的重金包攬,可說是持有了一份畫家的潛力股,那是商人弄潮大半生的慧眼獨具,憑吳國亭先生的閱歷和畫風,他的畫在這個價位上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吳先生1935年生于南京,1959年畢業于浙江美術學院,后留校任教,1981年調入江蘇美術館任專職畫家,現為國家一級畫師,中國書畫研究會名譽副主席,江蘇省對外文化交流中心理事,蘇浙皖國畫家聯誼會主席,美國波士頓中華文化中心藝術顧問。他擅版畫、油畫、水粉畫、水彩畫、連環畫、文學插圖、素描、速寫、瓷版畫和中國畫等多畫種,花鳥、山水、人物是其強項,作品在全國報刊發表百余幅,他的彩色畫集《中國名貴花卉》分別用英、法和西班牙三國文字出版,行銷歐美各國。吳先生文學的才華在賞析畫作上真派上了大用場,他所著《中國寫意花鳥畫技法》、《當代寫意花鳥畫佳作賞析》和《當代山水畫佳作賞析》,可說是畫壇不可多得的理論之大成,從中可看出一個美學學養深厚、知識淵博、文字暢達的美術大師。而出版的《吳國亭畫集》《吳國亭繪畫精品》等,又可看出吳先生尊重傳統、吸納外來美術營養的新現實主義繪畫觀。有權威人士認為他的畫拓展了新國畫的視野,而我以為他的畫是一次繼承與突破的立體呈現,被譽為新派國畫宗師算是實至名歸了。如果把畫壇比喻為森林,吳先生就是這森林中的巨樹吧。
吳先生一頭堂皇的白發,那是歲月滄桑的明證,這滄桑里有他繪畫的杰出成就,也有他育兒的智慧,他的女兒吳蠻是著名琵琶演奏家,現為美國最超群絕倫的中國傳統音樂大使,她也是吳先生生命的杰作。
吳先生隱居浦口數十年,先人自天津遷來浦口龍虎巷,創造和見證了浦鎮車輛廠業績的輝煌,生于河北承德的我與他堪稱半個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我為擁有這大師級的畫家老鄉而驕傲自豪。
2018年4月10下午寫就
選自雪靜散文集《女人與墨香》2018年8月版,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