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杰偉:油溪橋村振興之路
湖南省新化縣吉慶鎮油溪橋村,曾經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十年前,村里沒有一寸硬化公路,只有4.5萬元的村級集體負債,以及一頂省級特困村的帽子。
近十年來,只因換了一個名叫作彭育晚的村支書,村里便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全村村民純收入從2007年的不足800元,提高到現在的約一萬余元,村集體收入逐年翻倍增長,最高時可達每天兩萬元。
我在思考這么幾個問題:一個村支書與一個村到底有多大的關系?在責任田被承包了三十多年之后,農民已經享有充分自由,青壯年農民離鄉離土,外出打工、創業,創下數不清的“外匯”,建起一棟棟別墅。農村老家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本鄉本土的概念,只是春節團圓時必回的地方,至于村級政權、村集體經濟,到底在他們心目中有多重的份量?村集體經濟對這些農民已經幾乎沒有影響,村級政權對那些不犯法的農民也幾乎沒有影響力,那些在外面賺了錢的活農民,回到村里就是老大,村政權和村干部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力。
在這樣一種情形之下,一個村支書對農民到底能有多大的號召力?他能改變村民什么?如果能夠改變,他又是通過什么樣的方式改變的?一個農村的支部真的還能像改革開放以前那樣有權威、凝聚力、號召力、影響力?
在這樣一種情形之下,一個村支書、一個村級政權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建設新農村是不是一句空話?靠什么來建設新農村?建設什么樣的新農村?
我曾經在新化縣曹家鎮參觀過一個新農村樣板村,農民把土地全部流轉給一個村里在外地打工賺了錢的男子,這個男子通過流轉的辦法圈占了村民的全部土地,然后辦廠,辦種養植,農民事實上失去了土地,淪為給這個“資本家”打工的工人。媒體報道說,農民可以在家門口當工人,這就是新農村。但我感覺,在資本的圈占下,農民失去土地當工人,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其實質倒退到了私有制,只是打著“流轉”、“承包”等幌子罷了。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如果一個村支書真的能夠對一個村有巨大的改變,那么,他要付出那么多的智慧和汗水,要吃那么大的苦,他的精神動力到底來自哪里?來自于經濟效益?還是來自于什么?著名作家何建明把華西村的村支書吳仁寶稱為偉人,吳仁寶帶領華西村走集體化道路,以集體的名義與市場化的外界接軌,走出了一條致富之路。吳仁寶的付出決不是為了利益,而是有一種更為崇高的境界和奮斗目標。但這樣村莊里的偉人畢竟是鳳毛麟角,獨一無二的,也不可復制的。要不,吳仁寶也不會成為著名作家筆下的偉人。
如果一個村支書能夠靠個人的魅力和智慧引領一個村子致富,這種經驗有沒有可復制之處?如果不可復制,它還具不具備典型價值? 我毫不隱諱地認為,湖南省新化縣吉慶鎮油溪橋村村支書彭育晚屬于個人魅力與智慧型,其帶領村民致富的方法亦有可借鑒處。
彭育晚其人
彭育晚是土生土長的新化縣吉慶鎮油溪村人。生于1974年6月。1993年高中畢業后,沒有考上大學的彭育晚決定于當兵,這年12月下旬,正值全國掀起紀念毛主席誕辰100周年之際,彭育晚參了軍,被分配在解放軍某部21軍61師。在部隊訓練的主要技術就是射擊40火箭筒,這種炮很貴啊,打一炮需要成本480元。彭育晚舍不得打,日里夜里一個勁地琢磨如何才能打得中,對炮彈進行反復研究。很快他成了專類尖子,當了班長,當他帶領全班參加全營的射擊比武時,全班的命中率達到百分之百。不久,他帶領全班參加軍區的達標射擊比武,又是百分之百地命中。這創造了整個軍區的射擊奇跡。在部隊四年,他立了四次功,1997年退伍。
退伍之后的彭育晚來到南寧,走上了經商的道路,與妻子一起,在藥材、保健品等行業干得風生水起。
臨亂上任
吉慶鎮的領導對于彭育晚的情況很熟悉,這個年輕人參過軍,入了黨,立過功,肯鉆研,有見識,有能力。村里就是需要這樣的致富帶頭人啊。鎮領導幾次打電話給彭育晚,要他回村當支書,帶領全村共同致富。彭育晚陷入了沉思。彭育晚還是很有家鄉情結的,每年的春節都要回村里過,每次回來都要慰問左鄰右舍,村里的油溪河漂流公司邀請他加盟時,他也毫不猶豫地入了股,到了旺季還回來參加經營管理。可謂離土不離鄉。當村支書肯定不如做生意賺錢,但賺錢并不一定是最有意義的。彭育晚對妻子說:“油溪橋村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打算回報那塊土地五年時間,為生活在那塊土地上的人們做點事。”妻子表示理解。
2007年的春節,彭育晚照例是在油溪村過的,他打算春節期間去跟鎮領導交換一下思想。沒想到正月初一的下午,時任鎮黨委書記的楊力勤就找到他了,把他請到自己的辦公室,泡上兩杯茶,慢慢地侃了起來。楊力勤真誠地說:育晚啊,干基層工作也是很有味的呢!干得好,比賺錢、比當大官還有味些。油溪橋村現在需要你啊,要你這樣的人才能帶領大家搞好家鄉建設,把村子里搞活。現在村里矛盾多,什么建設都沒有搞,很多村都把路修到戶了,你們村還一寸公路都沒有修。你把這村支書這副擔子挑起來,把村里一千多人的命運挑起來,好好干一番事業,相信你會找到另一種幸福感、成就感。
整整一個下午,兩人越談越熱火,越談越有感覺。彭育晚深深感到一種信任的溫暖,村里一千多號人,鎮黨委把我挑選出來當支書,這不就是千里挑一?這是多大的信任!我是這個村的,是這方水土養育了我,擔這個責也是有義務的。一份擔當的力量從心頭油然而生。同時,他也深深感到這是黨組織對他的一種考驗,關鍵還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擔負起這份信任,能不能干好這個崗位?
彭育晚站了起來,真誠地說:楊書記,這副擔子我挑了!請相信,我只會為黨委政府增光,決不添亂!
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村支部還沒有正式換屆,但鑒于村支兩委矛盾重重的現狀,鎮黨委決定讓彭育晚先臨時接任,再走程序。
讓自己白干
第一次開戶主大會的時候,文書按照慣例拿著一份會議津貼補助表請彭育晚簽字。彭育晚一看,是每人五元的會議津貼。鼓育晚說:“從現在開始,全部取消。以后開會,不再發會議津貼!”
會場里頓時有人悄悄議論起來:“開會耽誤了時間,這是正當勞動報酬呀!”“這是多年的老規矩了,怎么連這個也要變呢?”“你支書是做生意賺了錢,不在乎這點小錢,可我們在乎呀!”
雖然聲音很小,彭育晚還是聽到了。他想,今天這堂課是不上不行了。
彭育晚真誠地說:“各位鄉親,領津貼發工資,那是打工的人干的事,是幫別人做事才領的。我們是給自己做事,哪有要錢的道理?你幫自己家里插田要錢嗎?你幫自家挑水要錢嗎?你找誰要去?如果說要錢,那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為的什么?為了錢嗎?如果為了錢,我給你一百萬,一千萬,你會把自己炸掉嗎?鄉親們,給自己做事是無價的!要錢我們就是自己看不起自己,掉價了!把自己看成廉價的打工仔了!如果大家這點小利都要舍不得放棄,都抱著一種打工的心態,那誰來給我們自己做事?村里還怎么發展?誰來請我們開會?誰來給我們發開會的錢?
是啊,理想無價、信念無價。如果大家都為了三五幾十元錢,將自己淪為廉價的勞動力,怎么會不造就一群短視的、精神的侏儒?一切向錢看,沒有為家鄉、為集體奉獻的精神,怎么可能讓家鄉有一個好的面貌?鉆到錢眼里去了的人,絕對是精神的乞丐,只會一事無成的。村集體的錢是要村民自己賺了才有的,還沒賺錢就要分錢,是不合理呀。
會場頓時雅雀無聲,繼而大家都不斷點頭,認為彭支書說得對。這個道理完全被彭育晚說“死”了,半點回旋的余地也沒有。有的人因極度佩服這個道理,竟忍不住笑了,眼淚都笑了出來!
彭育晚慷慨激昂地說:如果大家都同意從今以后開會不發錢,那就請大家鼓掌通過!
會場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
長期以來,一開會發錢,一做事就要錢的陳規陋俗,在這個會上嘎然而止。
從那時起十年來,油溪橋村大大小小的會議開了一千多次,沒有發過一分錢的會議津貼。
開會不發錢,節約的不僅僅是錢,它引領了一種無私奉獻的風氣,讓那種先談價后干活、舉手之勞也要錢的風氣嘎然而止。一種風氣的形成是花小錢買不來的,要大家集體贊成,共同踐行才能形成的。好的風氣是無價的。
彭育晚當村支書,也從來不拿職務津貼。
彭育晚說,只有讓自己白干,老百姓才愿意一起干。如果發津貼,一個村支書一年拿十萬算高了吧?十年也就一百萬,這一百萬與村里的發展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村里的發展才是真正無價的。十年來,油溪橋村創造的價值是多少?這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我個人在精神上的收獲,也遠遠不是一百萬元的金錢所能夠比擬的。
彭育晚真誠地說。
我相信他沒有唱高調。
要發展集體經濟,村里要共同發展,不僅僅是開會不要錢,還要出工不要錢。出工當然就大家要出義務工。村里規定,黨員干部每年要比普通村民多出十個義務工。
有一個問題:村支書要不要出義務工?
有人說,支書要管全盤,工作忙,當然不要出。
彭育晚知道這是奉承話,他若真的不出義務工,他知道,村干部的十個義務工,全體村民的義務工是帶動不起來的,村支書說話是沒有號召力的。
彭育晚理直氣壯地說:我當然也多出十個義務工,一個也不少!只是我多年沒從事過體力勞動,我出錢請人幫我做義務工!
每到出義務工時,村民們看到,彭育晚花200元一天請一個當地能干的農民幫他做義務工,樣樣功夫都做得十分扎實。于是,村里黨員干部帶頭出義務工,村民們也都積極地出義務工。村里的公益事業再不愁沒人出工做事了。更談不上花錢請人打工。
彭育晚的“算盤”打得很“精”:我多出這十個義務工,兩百元一天,十個工兩千元,帶動了全村幾千個義務工!我這兩千元劃得來啊!假如我不出這十個義務工,全村的義務工是帶不起來的!村看村,戶看戶,社員看干部。當頭的一定要當好榜樣,扎扎實實做足功夫,別人才肯跟著來的!如果我不付出這十個義務工,什么都會沒有!
筆者不得不佩服彭育晚的聰明和“精明”,很多單位的群眾為什么帶不起來?不是群眾懶,就在于攤到“一把手”頭上的義務時,以種種理由為“一把手”開脫責任,群眾當面很服,背地里不是不服的,內心里是不服的。彭育晚聰明就聰明在能打通一把手責任的最后一個毫米。看似吃了虧,實際上得了大“好處”。但這“好處”是大家的好處,沒有完全徹底的責任心,沒有對這片土地的赤誠的大愛,他能玩出這些聰明又精明的手段來么?這樣的“精明”,村民們哪個又不服氣?
村支書是撐不開的土船,農民也最講實際。唱高調,講官話是沒人聽的。筆者也一直納悶彭育晚怎么帶這個頭,怎么下這個命令。這樣帶頭,我是服了,這種方法極具操作性,在任何單位,一把手能如此帶頭,別人能不跟著來嗎?
林權改革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可這火也不那么好燒的。燒得不好會引火燒身。有的官員,燒了三把火之后就沒了下文,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這只能說是做秀。
那這三把火到底是燒還是不燒呢?當然要燒,村民都盼著新官上任有新起色,不燒豈不是辜負了大家期望?
彭育晚上任后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把火,是村里的林權改革。
說到林權改革,首先就要說到村里的林權現狀。
自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村里實行聯產承包制以后,山林也實現了承包。但那是什么樣的承包呢?當時實行的都是“模糊承包”辦法。都是以“坳”、“澇”、“坑”、“塝”、“洼”、“原”、“邊”、“包”、“溝”、“脈”等模糊地名劃界,根本就沒有清晰的界線。村民砍了一棵樹,你說是你的,我說是我的。為了砍樹,村里糾紛不斷。為了防止別人砍自己的樹,有的村民不惜睡到山上去。即使睡在村子里,晚上也是尖起耳朵聽山里有沒有什么動靜,一旦聽到有人砍樹,就從床上爬起來拿起手電筒往山里跑。爭吵就在晚上展開。只要砍樹,就會吵架。在各家承包林的搭界處,只有砍伐,沒有新栽。而且強肉弱食,家里力量強大的,砍到別人的林界上去了。
2008年,湖南省推進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省里要求村里進行林權改革。
彭育晚下定決心,借政策的春風,排掉埋在山林里的“地雷”。
首先是把模糊的產權變為清晰的產權,這也是至為關鍵的一步。怎么清晰?茫茫山林,要界定林權, 談何容易?村干部天天翻山越嶺,清理山林。有多少地方是人跡罕至。到了山上,被蛇咬、被峰叮的事時有發生,有一個村支部委員還從懸崖上掉下來,落下了終身殘疾。
彭育晚迎著困難上。他帶領全體村干部翻山越嶺、進組入戶,成功歸納出“憑、聽、察、看、摸、查、調、確”八字方針,采取“工作分類、任務分流、矛盾分解”等形式開展工作。對版塊面積的分布和形成進行了調研調整,對插花地、自留地和“三難管”地采取查、判、量等方法重新立界確權。埋樁為界,將林權明確到點、線。也就是明確到哪一棵樹是哪家的,林權就像存在銀行的鈔票一樣幾角幾分都明晰。
為了搞準數字,僅打印的資料修改就達到兩百次以上。打字員苦笑著說:簡直搞出了神經病。
油溪橋村在全省率先完成了林改任務,成功排除了隱埋在山林里的“地雷”,為以后的植樹造林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同時,這項改革還為全省的林改積累了經驗。為此,湖南省林改現場會在油溪橋村召開。時任林業廳長鄧三龍給予高度評價:“油溪橋村的林改是全省的一面旗幟。”不久,這項改革也成為全國村級林改的模范,受到林業部專家的肯定。新化縣為彭育晚記了三等功。
林權改革工作的成功,讓全體村民的民凝聚起來了,一個新的強有力村領導班子形象在村民心中樹立起來了。同時,也為油溪村干事創業營造了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
統一用水
毛主席說,水利是農業的命脈。
建國后,農村修了很多水庫、山塘、灌溉水渠。用水由政府統一調配。油溪河上游的車田江水庫便是這樣一座大型水庫。
車田江水庫位于油溪河的上游,油溪河是資江在新化縣的第二大支流,以溪水清亮如油而得名。由于水量豐富、落差大,上世紀七十年代,在其上游修筑了車田江水庫及其配套工程,包括吉慶鎮在內的新化縣河東6個鄉鎮的農田水利灌溉問題主要也是有賴于此,中游修建了梯級電站五座。其灌溉和發電作用已得到充分利用。
聯產承包后,農田用水出現了許多問題。農民不管儲水的事了,作為農民的個體也管不了。山塘是無法歸私的,只要有水,肯定大家都要來用。于是,在豐水季節,只看到溪水白嘩嘩地流入水庫,又從水庫奔流到大溪,大溪流到河里,最后百川歸海。農田里的水,最多一個月就全干了。
這是第一怪:豐水季節不儲水。
一到干旱季節,就出現守水、搶水、強抽水、偷水、為水打破腦殼的現象。
八十年代以前修的車田江水庫等大型水庫等水利工程,由于有水利部門的專門管理,豐水季節還是儲了水的。到了干旱季節后,就會從大型水庫放出水來灌溉農田。
但水經過之處,到處截留、搶水,稍遠一點的地方為了放到水,村民只好輪流到分水口去守水,到了規定時間,就把水放到自己村里來。
水放到自己村里之后就存在一個再分配的問題。由于水流通的渠道不暢通,村民顧私不顧公,爭水、搶水、偷水之事便時有發生,農民為了水,爭得不可開交。打架鬧事,打破頭的事便經常發生。有些農戶自己辦了排罐機,直接從公家的水塘水庫里抽水,那些沒有辦排罐設備的,就只好干瞪眼。更有些沒有公德心的農民,將排罐架到公共的水井里,把水井抽干,等井水滿了再抽。村民飲用水、洗衣服用水成了問題。于是又要發生矛盾。
每逢干旱季節,村民為了水的問題,不知要吵多少事,鄰里的和氣傷了,甚至仇了,還是有很多田畝得不到灌溉。
彭育晚成年之后對這些事耳聞目睹,可謂痛心疾首。現在當了村支書,他下決心要解決這個問題。
如何解決?
一些人就說要加大投入購買抽水設備,建大型的儲水塔。彭育晚反對無限制地加大入投入,認為管理比投入更重要。關鍵是把有限的資源管理好,用到恰當處。況且也沒有誰來投入這么多錢,向上面伸手不可能,讓私人出錢更不可能。如果不管理好,即使投入了,建了大水塔也是白搭。彭育晚決定村里成立用水協會統一管水,村里的山塘、水庫由村里統一管理,首先由村民出義務工進行整修,砌好堤壩,清理淤泥。在豐水季節儲好水,在干旱季節,由用水協會統一調配水,有計劃地公平放水,用水像用油一樣的節約,確保每一丘水稻田都能得到灌溉。換一句話說,就是把水當成了公共資源,統一管理、維護、調配,這樣,投入很少,效果很好,起到了四兩撥千斤的作用。油溪橋村成為了湖南全省的用水模范。
把成本降到最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彭育晚認識到,利用油溪河沿岸的水田,發展稻田養魚是對油溪河水資源在灌溉、發電之外的又一種有效利用,是發揮其經濟價值的有效途徑。這是靠水第三次吃水。
彭育晚決定利用油溪河發展稻田養魚。發展稻田養魚,田不要成本,水不要成本,唯一的成本是魚苗。
魚苗從哪里來?是否也可以不要成本?
是的,魚苗也可以不要成本。
每到農歷二月漲桃花水的時候,村干部帶頭出義務工,砍一些松樹枝沉到油溪河里,一晚上之后,清早到河里把那些松樹枝提起來,就有許許多多的墨水(新化土話,小魚苗的意思,因為小得就像星星點點的墨水而得名)沾在竹枝竹葉上。村干部把這些墨水放到河邊的田里,墨水經過十多二十天的養殖成為小魚苗后,免費發給村民,由村民放到自己的責任田里去養。
這種田魚,綠色環保,營養價值高,最受市場歡迎。
稻田養魚就這樣發展起來了。
彭育晚并不滿足,他想把稻田養田的經濟效益實現最大化。
怎么最大化?
養甲魚。
甲魚才值錢啊。只是以前從來沒有人養過,為什么?甲魚苗貴,沒有經驗,甲魚嬌貴、難養。
彭育晚認為,這些都是可以解決的。
甲魚不也是魚嗎?要降低成本總是有辦法的。
彭育晚想出了辦法。
甲魚還是很小的魚苗的時候是不貴的,市場上只要3塊錢1條。但是,這樣的甲魚苗放到田里是養不活的,甲魚嬌貴多了。需要專業技術人員才能養得好。
這樣至少解決了一個問題,3塊錢解決了原始成本。然后是學經驗。這個好辦,政府舉辦了免費培訓班,只要選派村民村干部去學習就可以了。
解決了魚苗和經驗,然后在村里砌了幾個甲魚池,然后村里安排村干部養這些3元錢一條買來的甲魚苗。一年之后,這些甲魚長到8兩至1斤左右,甲魚成活就容易了,就像人長到十六七歲以后,能抵御許多自然的風險一樣。
如果到市場上買這種8兩至1斤的甲魚苗,價格在一百元左右。彭育晚用3元錢的原始成本解決了。
一畝田可放300只甲魚,如果到市場上去買,成本就要9萬元。彭育晚用900元解決了9萬元的成本。因為村干部的義務工是不計成本的。
這時候,村里還是把這些甲魚免費發給村民,由村民放到自己的責任田里去養。這些甲魚十有九活。一條甲魚養到四五斤、七八斤,按市場價一百多塊錢一斤的甲魚。按內部價也是80元一斤,一畝田可創收4萬2千。折掉成活率等成本,就折一半,一畝田最低也有2萬元的毛收入。
一畝稻田的甲魚產值可以達到兩萬元。村里一共有五百畝水稻田。村民僅靠這一項,就足以脫貧致富。用900元一畝的成本做成了一個甲魚產業,村民的利益實現了最大化。村民們得了這么大的實惠,怎么會不支持村里的工作?
項目成功了,工作推動了。彭育晚認為,用金錢、用小恩小惠是收買不了人心的,只有用智慧給老百姓帶來實惠,才能凝聚人心,才能持續發展。老百姓靠村里致富了,你何愁他義務工不出?何愁物品不捐?
對于搞村里的基礎設施建設,油溪橋村的理念是只要能用自己的勞力、自己的辦法解決的問題,絕不花錢。
村里要修山頭田間的小路,河里的小石頭用完了,彭育晚便打起了城里的“主意”。城里那些大理石石材加工廠廢棄的石材“垃圾”,在他眼里卻是“寶貝”,加工廠全部免費送給他。有了材料,彭育晚又把村民召集起來,人人動手,義務出工出力。于是,全村22里的小路硬化,在極儉極低的費用下,一條一條地很快完成了。
村里修灌溉項目,他號召全體村民投工投勞,握緊錘子自己干,就地取材,租用施工設備。在管道溝挖掘施工中,由專業技術人員指導,村組干部帶組長、組長帶群眾,自己動手。僅花費了3000元購買鉆機,就完成了16萬元的管道溝挖掘施工項目,整個水源建設項目節約資金達60余萬元。
這“絕不花錢”的硬氣,正是村組干部帶領村民對村里的事任勞任怨與無私奉獻的寫照。
彭育晚說,只有人窮志不窮還不夠,還要人窮智不窮,才能徹底改變村里的貧困面貌。
把風險降到最小
種植果林是搞好農村經濟的通用作法。有些村,看到市場上奈李價格高,便全窩蜂地種植奈李。看到楊梅好賣,又全部種上楊梅。可是,大家都跟風時,造成市場供過于求,價格下降,果賤傷農。而且,大面積種植,對技術和風險防控的要求特別高,稍有不慎,果農可能遇到欠收或其它的滅頂之災。
油溪橋村也搞種植,是怎么搞的呢?首先是不流轉土地,土地是誰家的還是誰家的。
油溪橋村也搞市場化運作,與公司合作。怎么搞呢?
土地歸農戶,但是由村里統一規劃,果樹苗木由村里統一采購。公司又怎么向油溪村提供果木呢?彭育晚很“精”,他不搞一次性付款。他有他的“算盤”: 果木要幾年后才能掛果,一是一次性支付成本太高,先付個“首付”,分幾年“按揭”,掛果后再付清才是合理的;二是擔心一次性全部支付了錢之后,這些果樹苗有假或質量不好,不能掛果,風險太大。采取“按揭”方法,果農與苗木供應商共擔風險,是合情合理的。
具體辦法是:第一年,讓果木公司免費提供苗木,第二年,苗木長勢良好,支付20%的金額,第三年,支付30%。到了第五年,掛果之后,再支付余下的50%。這樣,極大的降低了村里的風險,減輕了村民的壓力。借苗木公司的雞,生了村里果木產業的蛋。
油溪橋村第二個降低風險的做法是:不搞大面積種植,不搞一村一品,而是搞一村多品。土地還是村民的,沒有流轉,村民愿意種什么,由村民自己選擇,村支兩委再進行統籌安排。搞一村多品,桃樹、梨樹、李樹、桔樹、柚樹、棗樹、枇杷樹、楊梅樹等等各種一片,這叫錯開自然風險,遇到暴雨季節或寒冷季節,受到損失也是部分受損,不會全部受損,不會全部血本無歸。比如,正好是采楊梅的季節,如果遇到連續幾天大雨,楊梅就會全部爛在山里。但因實行一村多品,其它果樹就不會受這種損失,損失的只是楊梅。這叫丟了芝麻,還有西瓜。全部豐收,也不至果賤傷農。
一村多品的開發,也錯開了勞動力需求的高峰。不至于某個季節需要大量勞動力,而某個季節勞動力閑置。一年四季,村民都有活干。
一村多品的開發,使得果樹對肥料的需求沒有高峰期,而是均分于四季。村民不必購買化肥,因為家肥是慢慢產生的,施家肥就足夠供應果樹的肥料之需。這不但節約了成本,而且規避了土地因連年使用化肥,土壤異化變質的風險。
一村多品開發讓村里一年四季飄果香,銷售沒有任何壓力。萬一遇到某果品銷售不力,全村人自己消化也不成問題。
一村一品開發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是,就是可以促進鄉村旅游,游客來到村里,四季都有水果可供采摘。游客到果木地采摘水果的價格,遠遠高于水果的市場售價,這又為村民創造了很好的市場價值。
建設文明鄉風舉措之一:村干部撿煙頭比賽
物質文明有了,更重要的是精神文明,對于鄉村來說,也就是鄉風文明。
建設文明鄉風,首先是搞好衛生。一個人的穿著代表了一個人的精神面貌,一個單位的衛生狀況代表了一個單位的精神面貌。衛生是最難搞的。垃圾是個千斤擔,靠個人的力量,任何人都擔不起。
彭育晚為村里的衛生制定三個原則:垃圾不出戶,不出院,不出村。垃圾只要出了門就變成了村里的。這樣,讓家家戶戶管好自己的衛生,這個大問題也就變得不是問題了。八年來,油溪橋村沒有一車垃圾送到外面去。村里形成了人人撿垃圾的風氣,撿垃圾的人決不是丟垃圾的人。
彭育晚說,這里面最關鍵的是要去掉村民的依賴思想,明確搞好自家衛生都是村民自家的責任。這就是處理好一個人和一百個人的關系。一個人撿垃圾,一百個人丟垃圾,是不可能保持好衛生的。在城里,有些素質低的人邊吃零食邊丟垃圾,清潔工前去勸說,他還要蠻橫不講理地說:你就是干這個的,我不丟垃圾你不就失業了嗎?如果不明確自己的責任,如果村里請了保潔員,村里也可能發生這種事。無限的服務是一種縱容。沒有責任的社會還是一個什么社會?
彭育晚自己就是一個最清楚自己責任的人。當村支書十年,從不給鎮里添麻煩,提條件。鎮里開會布置任務,他只埋頭記筆記,回去后想盡千方百計落實,然后給鎮領導一個又一個驚喜。他就這樣帶動了鎮里一項又一項工作的開展。吉慶鎮十年被評為十次十佳強鎮,彭育晚功不可沒。鎮領導曾真誠地說:發一百個紅頭文件,不如你這個典型的作用。一任又一任鎮領導從吉慶鎮離任后到了新的崗位,他們都記得油溪橋村,都宣傳油溪橋村,都惦記著油溪橋村,或者回來看一看、走一走,這都是對油溪村的支持和鼓勵。有的領導升遷之后在更高的層面關心油溪橋村的發展。可見,一個敢于負責任的人,一個努力自強的人,能夠得道多助。
彭育晚說,小恩小惠并不能收買人心。如果你懷的私心,你就是給了他錢,給了他很多好處,他還是要罵你的娘。只有懷著一顆公心,事業才能越走越遠。物質上的關心他并不羨慕,看重的是領導常回來看看。沒給物質也是關心,牽掛才是真關心。彭育晚用感恩的心積累起來的人緣,成了村里發展的強大后勁。
為建設文明鄉風,彭育晚找到了個突破口:讓村干部撿煙頭。這既是告訴村民,村里連煙頭都不能丟,其它垃圾更不能丟。村干部撿煙頭,村民還好意思亂丟煙頭、亂扔垃圾?這是村干部用行動示范,而不是用語言唱高調。
村干部帶頭撿,各組干部交叉撿,看哪個組的煙頭撿得多,煙頭撿完了,組與組之間的衛生評比結果自然出來了。更關鍵的是,效果出來了。村民們不再亂扔煙頭,不再亂扔垃圾。人人撿煙頭,個個都是保潔員。
建設文明鄉風舉措之二:禁鞭炮
“禁一百年鞭炮,留一雙眼睛!”這是彭育晚擲地有聲的話。
2015年3月,彭育晚從媒體看到了與新化比鄰的漣源市發生的一樁慘案:一個九歲的貧困家庭的小男孩負責清理鐵桶里鞭炮屑,不巧,被掃進鐵桶的未燃鞭炮此時被煙火燃爆,小孩被炸瞎了雙眼。彭育晚痛心疾首:誰對小孩子的未來負責?誰對小孩的一生負責?發生這樣的事,村干部沒有責任嗎?村民難道還麻木不仁嗎?放炮人的人性在哪里?村干部的責任在哪里?村干部連村民的眼睛都保護不了,還管什么?還不反省?還不吸取這個痛?還不警示?這樣的事,小孩身邊的人不管,難道還要天管地管?
彭育晚在全村戶主大會上一連串的問話,讓全體村民警醒!他痛徹心肺地說:為了留住一個小孩的雙眼,村里禁一百年的鞭炮都值得!人家九歲小孩是困難之人,為了去搞村里的衛生,結果被炸瞎了雙眼!這樣的事村干部不管好,村干部不是間接的殺手又是什么?村民今天賺錢,明天就大肆放炮,窮就窮在做法,這樣的人受貧窮難道不是活該?放炮敗壞了村風,相互攀比、嫉妒、排斥,看誰放得多就誰贏。親不要親好,鄰不要鄰安,誰都希望對方背時、倒霉,鄰里感情極不融洽。把放炮的錢用來幫助鄰里,幫助困難的人,去回報感恩的人,那是多么有益的事,在人家困難、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人家一點幫助,人家會記你一輩子,感恩你一輩子,感情是無價的。一百元建立起來的恩情關系,是一百萬建立的利益關系所不能比的。你買十塊錢的肉去看望一個老人,一千塊錢可以買一百次,幫助別人,這種美德是會傳下去的,讓子孫后代關系好,受尊重,播下友好的種子,以后就會生根發芽成材結果。關心別人幫助別人,代代相傳代代相幫,多么美好。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何必變成煙、變成灰呢?為什么現在死了人沒人哭了,是人太自私了,是人際關系太差了。彭育晚又講了村里幾個身邊的感恩的故事,讓村民深刻地領會到幫人無價。
一番發自內心的激憤演說,村民們都點頭稱是。
然后,村里明令禁炮,不管是紅白喜事,還是清明祭祖,或者是過年過節,一律禁止!
我在想,燃放鞭炮可是“傳統”,是“民俗”,又不違法。傳統的勢力是最大的勢力,要改變起來何其難哉?村民又不是端你的碗服你的管的職工,村民享有法律以內的自由,他放鞭炮不違法,你村支兩委管得著、禁得了?他放了你又能拿他怎么樣?
油溪橋村還真是禁了鞭炮!
我第一次去油溪橋村采訪時是四月中旬,清明剛過久。村民告訴我,今年油溪橋村清明掛青沒有一戶燃放鞭炮。只是附近村開鞭炮店的老板大罵彭育晚是個“隔財鬼”。
建設文明鄉風舉措之三:禁用尿不濕
油溪村的第二禁,就是禁止用尿不濕,禁止用一次性塑料袋、一次性飯盒、一次性筷子。尿不濕燒不燃,埋到土里又不能降解,產生的垃圾無法處理。村里每生一個小孩,半年內要用一千多元錢的尿不濕,這對環境造成多大的損害?村里規定,一律用毛巾代替尿不濕,村里對有新生兒的家庭,凡不用尿不濕的,一次性補貼500元。把請保潔員的錢補給了村民。不用請專職的保潔員了,村民得了實惠。不用尿不濕,還保護了嬰兒的皮膚,節約了錢,又保護了環境。
建設文明鄉風舉措之四:禁止賭博
村里第三禁,是禁賭。賭博是與收入成正比的。如果賭博,任何事業都無法發展。一個人賭博,可以把祖業輸掉,把房子輸掉,把老婆輸掉。
為了禁賭,村里把三代以來有賭博史的家庭進行了一個統計摸底,結果發現不外乎三種情況:一是無家可歸的,二是妻離子散的;三是貧困戶。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彭育晚一天晚上去查賭賭,一個村民毫不客氣地挖苦彭育晚說:你有什么資格禁賭?你以前不也是個賭棍嗎?
彭育晚坦然說:我以前是賭博,那是我走錯了路。我就是因為賭博,三次考上公務員都沒有通過政審。你們難道還想走我的老路?難道想要一錯錯到底嗎?
那個村民無言以對。
不久,村里召開第一次禁賭動員大會,所有戶主參加。會場上懸掛著醒目的標語:傳播正義良知,守住祖孫凈土。會場設立賭博區和不賭博區。結果所有的人都坐到了不賭博區。彭育晚一番激情演講之后,村里宣布了幾條措施:一是建立戶主臺帳,凡是家庭成員參與賭博的,發現一起登記一起。今后村民家里婚喪嫁娶,有來村里調查戶主家庭情況的,先查看臺帳,如實相告。二是建立黨員連戶包干,跟蹤摸準情況,做本人及相關人員工作,引導、支持外圍人員同步進行,結隊幫扶。三是對于有賭博行為的農戶,取消其低保等各項福利待遇。四是被認定為不合格農戶,停辦其證明、介紹信等一切事務,錄入黑名單。
國有國法,村有村規。這種土洋結合、中西結合的辦法,完全把賭博之風剎住了。
油溪橋這“三禁”,誰都知道很好,利國利民。關鍵是,你禁得了嗎?你有這么大的“執法”力量嗎?如果村民違反了規定,你去罰款,罰得了嗎?你去抓人,有這個權力嗎?沒有,你怎么禁?豈不是一句空話?
“三禁”的執行,彭育晚還有一個重要辦法,他的辦法通俗點說類似于古代的“連坐”。具體說來就是:村民違了規,罰村干部的款,不罰村民的款。
這真是有點怪啊。
可是,這還真的行之有效。
村干部是分片包干到戶,實行“責任制”的。
有一年清明祭祖,全村人都沒有放鞭炮,但有一個釘子戶就是不信邪,買鞭炮到山上放了。
當天,村里公示牌公布,廣播里廣播,隨后戶主大會上又正式宣布,對包干的村干部罰款200元。
那個釘子戶成了村民眼中的“釘子”,終于不好意思了,主動跑到包干的那個村干部家里,誠懇地說:“領導,真不好意思,我放鞭炮,讓你罰了款。下次不會了,過年我也不放了,娶親我也不放了,尿不濕、一次性的塑料袋我也都不用了。”村干部緊緊握著村民的手說:都是鄉里鄉親,你能夠支持我的工作,我向你鞠躬。
有些村民違了禁,包干的村干部被罰了款,上門做工作時,村民答應得好好的。可是第二次又違禁,村干部再次上門時,村民不好意思,躲得遠遠的,以后再也不違禁了。很少有需要第三次上門的。
鄉里鄉親,鄉親們畢竟是純樸的。誰也不愿自己犯事,讓別人替他受過。這叫利用鄉里鄉情,鄉里鄉親管衛生。
村民亂丟了垃圾,本已知錯。然而自己沒被罰,看到村干部受過,被罰了款,村民還好意思有下次?人心都是肉長的。
如果罰直接村民,是怎么也管不住的,你不可能時時守著村民,就算時時守著,也會有村民頂著干。
只罰村干部,利用鄉親鄉情的力量,讓村民自覺遵守。
村干部在村里檢查工作,都是戴著紅袖章,亮明身份,明確責任。一個個紅袖章,就像一面面鮮紅的旗幟,在村子里流動著。紅袖章傳播著正能量,傳播著正義的力量。
發展鄉村旅游
油溪橋村的林權改革完成后。村里又出臺一條禁令:禁止砍樹!村民不服,有的說:林權改革也搞完了,樹是我自己的,怎么不能砍?彭育晚反問道:樹是你自己的,田是誰留給你的?村民說:田是祖宗留的。彭育晚說:沒錯!那你為什么不把田也毀了,不用施肥,搞幾年田就壞了,你還可以省了施肥的錢!村民無言以對。彭育晚說:祖宗為我們留田,我們要為子孫后代留樹。有了青山,才能有綠水,有了綠水青山,我們才能發展鄉村旅游,才能有金山銀山。
村民服了。但同學不服。彭育晚一次參加同學聚會,聽說他要在油溪橋村蓄樹,發展鄉村旅游,都說:簡直是個瘋子。鼓育晚說:十年不砍,二十年不砍,五十年不砍,油溪橋村就可以變成第二個大熊山。說我是瘋子沒關系,只要不說我是傻子就可以了。
十年后的今天,油溪橋村已經滿山披綠。被評為國家三A級景區。
發展鄉村旅游,還要用好水資源。村里規定,河里的魚不準打。不但不準打魚,還要在河里放魚,放養團魚(甲魚)。團魚不是隨波逐流的魚,是上游下游到處游走的魚。放養了也不會隨水流到資江去。團魚長大了,任游人來村里釣魚。油溪橋村有團魚釣,這迅速成了一個有趣的新聞傳遍了城里。城里人紛紛跑到油溪橋村來釣團魚。村里規定,團魚只能釣,不能用電動工具打。城里人其實釣不了幾條團魚,但釣到了樂趣。村里幾乎沒花什么成本,卻搞活了旅游,讓城里人快快樂樂地掏了腰包。
發展鄉村旅游,當然要搞農家樂。搞農家樂是貧困戶脫貧致富的好機會。但投資一兩萬元對于貧困家庭來說也是筆大錢。而且農家樂一多,竟爭也大,風險相應增大。
為了讓有能力辦農家樂的村民辦好農家樂,村里成立專門的農樂家樂公司。所有的農家樂由村里統一投入,桌椅板凳碗筷由公司配備,食材由村里統一采購,農家樂需要什么食材,只需要微信群里發一條信息,幾分鐘內就可以配送到位。農家樂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加工和服務。這樣一來,村民無需任何投入,不擔任何風險就可以辦農家樂,而且保證了食材的來源,不準農家樂私自殺豬,防止病死豬肉上餐桌。這不但控制了食材的價格,確保農家樂不宰客,而且將利潤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公司還對每一個農家樂的衛生、服務等進行綜合考核,每個月培訓一次廚藝,確保了農家樂服務的質量。目前,油溪橋村已設有12家農家樂。家家都生意紅火,游客高峰季節還人滿為患。
有人說彭育晚這人很“精”。彭育晚說,再窮不能窮智慧,如果智慧窮了,就真的窮了。花錢買不到人心,用智慧才能換人心,才能持續發展。有了綠水青山才有金山銀山的道理到今天已變為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
未來的油溪橋村既是一個自然村,也是一個旅游景區。既是一個超大的農莊,也是一個大公司。所有村民既是員工,也是公司的股東。這是彭育晚為油溪村規劃的未來。
結束語
油溪橋村沒有像華西村那樣走“集體資本主義”道路,也沒有像小崗村那樣走“單干”之路,也沒有像塘約村那樣走“土地流轉,互助合作”之路,油溪橋村的土地是誰承包的還是歸誰承包。它最大的特點在于村干部、村民出義務工為集體做事,厘清了林權;卻又“收回”了林權,“收回”了用水權,卻又歸還了水;用最低的原始成本搞活了果木種植、稻田魚和甲魚養殖,搞活了鄉村旅游,讓山、水、田等自然資源發揮了最大的效益。在村干部的帶領下,建設起了文明鄉風,禁了垃圾出村出院,禁了鞭炮燃放,禁了尿不濕等白色垃圾,用最低的成本修起了鄉村道路。
油溪橋村的振興之路,具有鄉村“原生態”特色。其關鍵核心在于發揮了村黨支部模范帶頭作用。只是由于篇幅的限制,油溪橋村的黨建工作,我只能另文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