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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花》2018年第10期|李黎:贊美之夜
    來源:《雨花》2018年第10期 | 李黎  2018年11月07日08:04

    李黎,男,1980年生于江蘇南京郊區,現供職于江蘇文藝出版社。1999年起開始發表作品,著有小說集《拆遷人》《水滸群星閃耀時》等。

    十月六號上午八點,牛山出門拿車,接上住在附近的滕鵬,再去師范大學后門接馬竹隱。多年來馬竹隱都是在秣陵路那邊等朋友,而且總是會遲到。今天不知道為什么換了地方,等看到馬竹隱時牛山和滕鵬知道了原因。馬竹隱身旁多了一個女孩,身材高挑,穿著寶藍色的牛仔褲和一件小巧的白襯衫,曲線誘人。牛山和滕鵬扭頭看著女孩跟著馬竹隱鉆進車,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馬竹隱說:“介紹一下,這是牛山,老朋友,印刷廠老總,也是畫家;這是滕鵬,我大學同學,評論家,教授?!?/span>

    他又把腦袋伸向前排說:“這是王小融,我女朋友?!?/p>

    滕鵬似乎被女朋友這個稱呼嚇到了,猛地扭頭說:“你好你好。”

    牛山嘿嘿一笑說:“竹隱你說我也是畫家什么意思,不想承認我是畫家?”

    不等馬竹隱回應,滕鵬就按捺不住地問:“王小融你好,大美女啊,你什么時候跟竹隱好上的?”馬竹隱早已結婚,有一對雙胞胎兒子,滕鵬其實想問的是:“你知道這些嗎?有什么想法?”

    “早就認識馬老師了,你說的好上了,就是最近吧?!蓖跣∪谡f。

    滕鵬感慨說:“可以啊竹隱,之前我們一點都不知道……”牛山不再說話,像職業司機那樣專心開車。他一直盼著今天。一個月前,萬松市的老朋友羅江給馬竹隱還有他打電話,說要在萬松市美術館搞一場叫做“來自漢朝的礦工”的畫展,一定要去捧場。羅江讓他們開車過去,他那邊負責過橋過路費和油錢。對此牛山非常樂意,這些年他一有機會就開車跑高速,這是僅有的風馳電掣的機會,同時離開妻子女兒出去玩也令人向往。

    上了高速后牛山興奮起來,不斷變道加速,發動機的轟鳴讓他瞳孔放大,周身上下都亢奮而舒爽。牛山專注于一次次超車,被動地聽到了一些身旁的談話。王小融是馬竹隱的實習生,當年馬竹隱還在雜志社工作,王小融經老師介紹到他手下實習了兩個月,拿到一份精彩的實習報告,隨后王小融在香港和法國讀書七年,回國做了兩年的制片人,今年九月份剛剛回南京,在電影學院教書,算是落葉歸根。她聯系上了實習老師馬竹隱,一個月左右他們就成了男女朋友。

    一想到馬竹隱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和王小融成雙出對,牛山有些難以自控地加速,車速往往突破一百二十碼,好幾次甚至碰到了一百四。他想起李黎的一首詩:“我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是在高速公路上/把車速拉到一百八十/這時的我/距離死神最近/心神恍惚/這就是我能去的最遠的地方”。牛山覺得李黎在吹牛,不管是路還是車,想要一百八十太不容易了。

    半小時后車子離開繞城高速,馬竹隱和滕鵬開始閉目養神,王小融低頭看手機,偶爾對著窗外拍照。發動機的轟鳴、窗外的風聲和腳下的輪胎噪音,匯合成一股沉穩自信的喧囂,一種濃濃的專業氣息。

    又過了半小時,車子離開平原進入山區,眼前頓時繁茂起來,青山隱隱的感覺撲面而來。牛山沒和誰商量,直接把車開進高陵服務區,馬竹隱和王小融去超市買水和零食,他和滕鵬去洗手間。滕鵬邊走邊調侃:“開這么快,是不是被王小融刺激的?”

    “是啊,確實漂亮?!?/p>

    “她也快三十歲了吧,不過跟竹隱比還是小姑娘?!彪i說,“看不出來竹隱還有這么一手,我很羨慕?!?/p>

    “我們怎么跟嫂子說這件事呢?”牛山問滕鵬。

    “不知道啊,他們的事我們管不了。不過韓靜確實挺可憐的,本來生小孩就晚,又是雙胞胎,一個人帶兩個兒子忙得暈頭轉向的。還要辛苦好多年,他們才上三年級吧?!?/p>

    “九月份已經上四年級了。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韓靜問我們,我們怎么說呢。到了萬松那邊肯定要拍很多照片,還有那么多朋友。馬竹隱這就是高調宣布,我們成了見證人?!?/p>

    回到車子旁邊,滕鵬點上一根煙憂傷地說:“他們兩個其實也差不多了,你沒聽馬竹隱抱怨過韓靜嗎,自從有小孩之后,韓靜整個人全都撲在小孩身上,像瘋了一樣,什么事情都要最好,都要跟別人比。從三歲起每年固定帶他們外出旅游四趟,三次國內一次國外。上學了更不得了,考不到滿分就嚴厲懲罰。有一次語文老師說老大上課不專心,她都要專門去學校跟老師長談。韓靜整個人越來越恐怖了?!?/p>

    “全身心撲在小孩身上,就是對丈夫不抱希望了。”牛山說。

    滕鵬嘆口氣說:“你說得對,確實是男人的問題,讓老婆看不到希望,那只能寄托在小孩身上了。往往是付出越多要求越高,要求越高就會導致控制欲越強,然后就是矛盾越來越大,搞得一塌糊涂?!?/p>

    “韓靜好像就是這樣,”牛山又說,“還好我老婆對女兒根本沒有任何期待,還宣稱跟她沒關系,最多做個朋友,做不成朋友也無所謂。”

    “焦老師是比較瀟灑,你們這樣挺好的。竹隱現在已經很麻煩了,跟韓靜幾乎不說話,離婚吧還是小孩最慘,拆開來父母各分一個,兄弟兩個就疏遠了?!?/p>

    牛山帶著添油加醋的口吻說:“小孩會覺得父親不是原來的父親,因為有了新的女人了。韓靜這樣全都怪竹隱,對家里什么都不管,什么事情都要高級,他覺得帶孩子不高級,畫畫才高級,跟藝術家耗在一起什么都不做才高級。”

    “竹隱這些毛病都是因為他是世家子弟哈,高級,膽小如鼠。”滕鵬笑著說,“韓靜也是可憐,而且小孩根本不是什么希望,等到了叛逆期來了,兄弟兩個一聯手,根本就不會把父母放在眼里……”

    王小融和馬竹隱遠遠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話,親切自然,像相處了十來年,馬竹隱手上拎著沉甸甸的塑料袋,一反他不屑去菜場超市的形象。

    “確實漂亮,給你你會看上嗎?”滕鵬嬉皮笑臉地問牛山。

    “根本不會有這種機會?!迸I秸f著笑了起來。

    “如果讓你跟焦老師離婚呢?”滕鵬又問。

    “這絕對不可能?!迸I秸f。

    “如果有那么一次機會呢?本來以為沒有任何后果,但是焦老師知道了,你怎么辦?”滕鵬不依不饒地問。

    “你怎么這么來勁,你還沒結婚,可以把她從竹隱那邊搶過來,就算幫韓靜和兩個侄子一個忙,跟竹隱也更親密了?!迸I綁男χf,又補充一句:“如果我真的出事了,只能離婚啊?!?/p>

    馬竹隱遞給兩人一人一瓶可樂,滕鵬說帶茶了,不用。牛山說給我,可樂提神。王小融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三個人抽煙,耐心等著,再轉身對著遠處的群山拍了幾張照片,不經意間鏡頭對準了馬竹隱等三個人,拍了幾張。

    再次出發后,車內恢復了熱鬧,包裝袋嘩啦嘩啦響著,夾雜著咀嚼聲,三個人邊吃東西邊閑聊,聊聊南京、羅江的畫展和王小融。馬竹隱突然問牛山,“一會兒就要到你老家了吧?”

    “快了,從含山出口下高速,在山里開半個小時,就到沅水了?!?/p>

    “從南京過來也就兩個多小時,這么多年你都沒帶我們去玩過,不夠意思。”滕鵬說。

    “太麻煩,以前沒車,轉車等車太讓人傷心了?,F在有車了,父母也都老了,我帶一大幫人回去,他們不接待說不過去,接待吧我害怕他們累到。”

    “牛山你父親身體還好吧?”馬竹隱問。

    “定期檢查,不過不用跑南京,在蕭城就可以,蕭城人民醫院的腫瘤科也很好?!?/p>

    車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王小融突然說:“我聽馬老師說過,沅水那邊風景特別好,要不我來組織大家去玩一次吧,我現在還幫一些劇組選外景,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吃住都由劇組負責,最多到家坐坐就行了?!彪i表示同意,牛山不客氣地說:“我擔心時間湊不齊,你想,要我有空滕鵬有空,你們兩個有空,還要劇組有空,這個太難了。不是一起過去又沒有意義?!?/p>

    這個話題又結束了,車子飛速沖向高速深處,兩邊濃密的樹林飛速倒退著,在后退中融為一大片不分彼此的綠色。牛山有些拒絕帶朋友回家,不過在距離老家最近的含山服務區,他還是停了下來,這里距離此前的高陵服務區不過五十多公里,完全不用休息。王小融去洗手間,馬竹隱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兩個人距離越拉越遠。牛山站在車邊打電話,慢慢往前走,在超市前空地上轉了半天,什么都沒說就回來了。

    坐在副駕駛抽煙的滕鵬問:“打過電話了?”

    “家里電話,還有我爸我媽的手機都打了,沒人接。”

    “才十點鐘他們能干嘛去呢?不會上午就去人工湖那邊跑步吧?”

    “不會的,都是晚上跑。可能在哪個親戚家吧,他們經常這樣,三個電話都沒人接,我習慣了?!迸I叫πφf。

    “中午到了萬松你再打吧。在哪里打無所謂的,靠得近他們又聽不出來?!彪i安慰說,“要不明天我們一起到你家繞一圈,晚飯在鎮上吃就是了,不麻煩他們?!?/p>

    牛山沒否定也沒答應,滕鵬不好再說了,狠狠吸了一口煙說:“你說竹隱現在還能滿足王小融嗎?”

    “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完全應該結婚,再生兩個小孩?!迸I秸f著哈哈哈笑起來。

    一個多小時后他們從萬松東下了高速,朝羅江安排的“萬國酒店”開去,十一點半左右如約到達。肥碩熱鬧的羅江已經在大堂恭候各路朋友,一陣手忙腳亂的寒暄客氣后,羅江讓他們先住下,等另外幾位外地朋友到了一起吃飯?!耙呀浗o你們安排好了,一個豪華單間,兩個普通單間,你們登記一下?!绷_江擠眉弄眼地說著,輔以哈哈哈哈。

    辦好手續后一行四人到了19樓,大聲找著房間,互相招呼著進了各自的房間。馬竹隱在1912房,走廊的盡頭,滕鵬在1927房,就在電梯旁,牛山在1945房,走廊的另一頭。他從滕鵬身邊走過,回頭看看走進昏暗中的馬竹隱和王小融,掉頭去找自己的房間。躺下來后牛山又給家里掛了電話,還是沒人接。牛山這么多年一直很疑惑,當自己不在場時,父母是怎樣生活的,怎么一分一秒地度過晚年,自己跟他們算是在同一個世界嗎?這么想著他都笑了起來,隨后睡著了,他想,吃飯時滕鵬自然會打電話過來,放心睡吧。沒多久電話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接聽后才知道是王小融,她告訴牛山下樓吃飯,二樓“寒山包間”。牛山感謝一聲,磨磨蹭蹭下樓。

    一張張通紅的臉和一個個肥碩的肚子讓包間里有種人滿為患的感覺,來自多個地方的羅江的好友彼此寒暄招呼著?!罢娴暮芟窠蹠?,一位有點頭臉的人物辦喜事,全國各地道上的人物過來助陣?!彪i低聲對牛山說,又迅速抬頭和幾米開外的人點頭示意。他們四人被安排在主桌但不居中的位置,居中的是羅江、本地的一位官員和來自北京的著名評論家、策展人趙志明,一桌人都圍繞他們三位說話,事實上整個包間里的三桌人都圍繞他們說話,兼顧一下馬竹隱。牛山不以為然地低頭和滕鵬閑聊,不去管周圍的情形。王小融誰都不認識,除了偶爾舉著手機拍照,也一直和牛山滕鵬竊竊私語。他們一直在聊牛山老家和父母,王小融建議牛山以后每年的復查不能在蕭城,還是抽時間去上海,認認真真做一次全身體檢,把能查清楚的毛病都查清楚,然后不管運動還是飲食,針對性會很強。滕鵬不太同意,認為這樣會嚇到老人,老人嘛,就圖個心情愉快順其自然。

    “想要讓他們心情愉快,最好的辦法是我給他們生個孫子,而且還要把小孩送給他們帶。他們對我生了個女兒很不滿意,更不滿意的是我們一天都沒有把女兒丟給他們過?!?/p>

    王小融說,“這樣很好啊,小孩就應該父母帶,偶爾跟老人待一起算是度假吧,哪能生個小孩就丟給父母。”

    牛山嘆口氣說:“所以他們意見大啊,我女兒還沒出生時他們就都退休了,一心想著帶小孩,哪知道我根本不讓他們碰。他們就想各種說辭,問我為什么經常送到外公外婆那邊,不送到我們這邊。我都懶得理他們,我們有事,臨時照看半天一天的,當然送給就在附近的外公外婆,難道跑那么遠送給他們!”

    “一比較就容易有意見。”滕鵬說。

    “我就讓他們別這么比較,這就是客觀事實,他們離我一百多公里,外公外婆他們離我們五公里,這還用想嗎。假如我留在老家不出去,又娶了一個外地的女人做老婆,那小孩當然讓他們多照顧,根本做不到沒事就送外公外婆家。這個完全不用多談。”

    王小融說:“他們就是覺得孫女一天天長大,自己都沒怎么出過力,又遺憾又難過,而且還閑得慌。”

    “你很懂啊,說得像你生過小孩一樣!”滕鵬嘻皮笑臉地問王小融。

    王小融笑笑說:“同學很多人都有小孩了?!?/p>

    “那你怎么打算的呢?”牛山問王小融。王小融有些不高興,沒說什么,臉上堆出陌生人的表情。周圍的人突然紛紛起身,原來是羅江站起來了,他朗聲說:“各位,中午只能簡單吃一點,為了防止一些特別能喝的人喝多了,我也就準備了一點紅酒,一會兒大家休息,很多朋友都是遠道而來,應該累了。竹隱老師、滕鵬老師和牛山老師三位是開車從南京過來的,非常辛苦!畫展兩點十八分開幕,三點鐘合影,三點半在五樓多功能廳集合,搞一下研討會,晚上我們再好好喝,不醉不歸地喝!明天我們去看看濕地公園,還有一個礦山遺址。今天中午暫時就這樣好不好?”

    大家紛紛表示認可、理解,然后干了杯中酒,開始吃面條,呼呼啦啦之后起身回房間休息。牛山去了滕鵬房間,聊了一會兒羅江的畫作、濕地公園和礦山遺址,一點半回房間躺下,但翻來覆去睡不著。

    開幕式很模式化,領導講話依然是第一位的,專家權威的講話也必不可少,隨后才是朋友,但突出的是這些人的身份。馬竹隱是第四個說話的。因為沒有午睡,牛山有些昏昏沉沉的,此外一股揮之不去的厭倦情緒也讓他打不起精神。在別人說話的時候他默默地走到一邊看作品,都是一些巨幅的礦工油畫,臉上刀削斧刻著礦工的苦大仇深,衣服則來自歷朝歷代,整個展覽意在營造一種自古以來的痛不欲生。牛山從一開始就被這些畫作的尺寸嚇了一跳,實在太大,最大的有兩米乘三米那么大,彰顯出羅江的努力和野心。他裝模作樣地在畫作對面徜徉,和其他人說上幾句,但他一次都沒有看那些礦工的眼睛。

    講話和自由參觀之后是合影,馬竹隱位于第一排中間的位置,站在第三排的牛山對身邊的王小融說:“到哪里都有這種大合影,你看這個搞攝影的,自我感覺好得不得了,指揮自如,幾乎要有幽默感了。”

    滕鵬也笑著說:“感覺全中國的會議合影就只有一個攝影師,他每天在全國各地跑啊跑啊,哪里都有他的身影?!?/p>

    王小融笑了起來,惹得馬竹隱從前排后仰著看過來,王小融沖著他揮了揮手,滕鵬也揮揮手,幾個人笑得更厲害了。

    隨后的研討會由滕鵬教授主持,牛山被安排在第二個發言,第一個是當地的一位老邁而不知名的權威人士,是羅江的好友,更代表著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老人家盛贊羅江的這些立足萬松礦區的大尺寸油畫顛覆了常識,打通了古今,開拓了未來。牛山已經困得不行,幾乎要像個壞學生一樣趴著睡著了。輪到自己時,他決定來點刺激的,刺激一下大伙也刺激一下自己,他清清嗓子朗聲說:“對這些畫我就不評價了!”

    大伙深感意外,好幾個昏昏欲睡的人都直起身子看著他。

    “我要說另外一件事,這件事就是,我覺得羅江兄的下一部作品,應該是這些畫作的升級版本,也就是說,應該是一部以畫作為底本的電影。我認為有三個理由,第一,我和羅江兄曾經有一兩次長談,聊了一晚上,基本上都是在聊電影,我們對電影都有興趣,羅江兄甚至直接說非常想嘗試當一次導演。第二呢,中午各位休息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濕地公園和礦山遺址,因為我不熟悉萬松,還在開采的礦我就沒辦法去了,但是可以通過礦山遺址和濕地公園進行想象,這三處地方,非常上鏡,也迫切需要用鏡頭表現出來。第三是這次畫展實際上已經做好了拍攝的準備,可以直接拿來當腳本。當然如果是電影,情節上可以再完善。羅江兄所有的畫本質上都是萬松的礦井和礦工,那么電影應該是畫作的補充和延續。有了我剛才所說的三點理由,電影我覺得不難,而且非常有必要?!?/p>

    羅江本人首先興奮起來,拿起話筒說了很多的想法,其他人也議論紛紛,尤其是羅江在當地的朋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投入到對電影的暢想中去了,既有對陌生的電影事業的憧憬,也有對可以不談論畫作的興奮。牛山在幾個人補充發言后清清嗓子說:“我們的王小融老師就是一位資深的制片人,雖然年輕靚麗,但已經在十幾部電影中出任制片人了,晚上羅江兄可以和王小融老師多溝通溝通,有專業人士的幫助很快就可以實現。”

    這番話又讓在座的很多人來了興趣,紛紛打量青春靚麗的王小融,馬竹隱對著來自各個方向的目光頻頻點頭,有理有節有聲有明。

    后面的發言都不談畫展而談電影,主持人滕鵬也不加干涉,倒是馬竹隱,提醒大家多談畫作,電影是另外的話題,應該在另外的場合聊。羅江趕緊向馬竹隱致歉,后續的六七個人都圍繞畫作發言,主要是贊美。

    贊美一直延續到晚飯,整個晚宴就是贊美的高潮所在。牛山雖然不屑,可面對熱情的臉和上好的酒,也跟大伙一道呼呼啦啦地吃喝起來,別人敬酒時起身相迎,彎腰致意,離席恭送。很快牛山喝多了,冷冷地看著身邊竄來竄去的人群,不可遏制的厭惡和憤怒涌上來。每個人都讓人厭惡,尤其是馬竹隱,昂著通紅的臉接受奉承,同時也不忘和今晚的主角羅江說話,不斷發出呵呵呵的大笑。王小融笨手笨腳地坐在一邊,臉上掛著進退兩難的微笑,整個人像一個巨型的彩色充電器。牛山突然間覺得想吐,一個不熟悉但一直對自己特別熱情的人走過來碰杯,牛山直接干了壺中的酒,強迫對方也干了,然后寒暄幾句,互相留了電話。喝了幾口魚湯壓壓酒,牛山拍拍滕鵬的肩膀說:“我回房間給家里打個電話啊,不喝了。”

    “還沒打通……”牛山沒理會滕鵬,徑直回到了房間,倒在床上,脫掉了外衣長褲,拽下襪子,干脆連內褲也脫了。全身寬松下來,心情才好了一些??纯磿r間,八點半,他撥通了父母家的電話,母親接了電話,問怎么這么晚還打電話。牛山反問:“我給你們打了好幾次,每個手機都打過了,怎么沒有人接電話?”

    “我們一天都在你舅舅家,手機都丟在家里了。王曉林又生了一個女兒,我們本來就是一早去看看,打算坐一會兒就回來的,結果去了之后他們家里漏水,廚房客廳弄得一塌糊涂,大人小孩都擠在一起,亂七八糟的,我們幫忙收拾,拖地啊吸水的,忙到中午好了,你舅舅非要留我們吃飯……”牛山聽到這里犯困了,表弟王曉林生了女兒而不通知自己,看來自己真的跟他們不在一個世界了。他睡著了,又被吵醒,母親在電話那邊大聲喊著:“你是不是睡著了,你在哪里?”

    牛山反復解釋自己喝多了,不過現在已經安全回到房間里,不會有什么事。最后他說:“我要睡覺了,不說了,再說我就直接說睡覺了。你說來說去就是那些事!”母親哼了一聲,掛了電話,牛山站起來沖澡,然后睡著了。不知道幾點鐘,有人按門鈴。牛山后悔自己沒有把門鈴調到勿擾模式,他走到門后問是誰。

    門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是我,王小融?!迸I綔惤戳丝矗蜷_門,王小融擠了進來,徑直走到最里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把隨身的包扔在一邊。她臉色通紅,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哭過。

    “你怎么了,怎么滿臉通紅的?我記得你晚上沒喝酒啊?”牛山遠遠地站在王小融對面說。王小融不說話,牛山看看后面,似乎后面有人。確認門關好之后,他問馬竹隱和滕鵬去哪里了。王小融說:“馬竹隱喝得很開心,喝得我都不認識了,滕鵬給他擋了很多酒,應該也喝醉了。我在你這里洗個澡吧。”

    牛山看看洗手間,似乎在確認那里可以洗澡,他點點頭答應了,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不斷換臺看,王小融從他眼前走過,他問了聲:“你有衣服換嗎?”

    “你把你明天穿的T恤衫給我當睡衣吧。”

    牛山皺皺眉,還是從旅行箱里拿出干凈的黑色T恤遞給王小融。王小融嫣然一笑,說聲謝謝就走進衛生間。牛山在床邊躺下來,用更快的速度換臺,又給滕鵬打了一個電話,沒有人接。他想給馬竹隱打個電話,有些擔心,就算了。看了差不多半小時球賽,王小融才從洗手間里走出來,手上拿著她自己的牛仔褲和襯衫,頭發披散在肩膀上,蓬松干燥,這讓王小融看上去更為嫵媚了。她穿著牛山的T恤,因為長,遮住了內褲,下身光溜溜的似乎什么都沒有穿,潔白的大腿看上去刺眼而性感。

    “到底怎么了?”牛山僵在床上問。

    “沒什么,就是不想跟馬竹隱回去,又沒有其他地方去。我睡沙發吧?!闭f著她抱出一床被子一個枕頭在沙發上躺了下來,腳對著牛山這邊。牛山的目光沒有地方放,王小融的腳近在咫尺,順著腳往上,就是所謂的玉體橫陳了。見王小融沒什么想說的,牛山也不再問什么,借著殘存的酒勁和此刻的舒坦說:“你身材真好啊,白天看不出來,現在看得清清楚楚了。”王小融微微一笑,又露出僵硬的表情,牛山趕緊說:“我意思是很多女的穿衣服時身材很好,衣服有塑形的作用,脫了衣服沒有那么好,你脫了衣服比穿衣服身材還要好,今天不算冷,你怎么不穿短裙呢?”

    “我第一次見你和滕鵬,穿得太顯眼不太好,故意選了素一點的衣服?!蓖跣∪谡f著,站起來,像是展示一下身材似的,停頓之后轉身去燒水,“我泡點茶給你喝吧,滿嘴都是酒氣?!?/p>

    “好的好的,我回來就睡了,水都沒燒。”牛山對著王小融的背影說?!澳氵@么體貼,真是看不出來,一般而言美女都是要別人照顧的?!?/p>

    “那你照顧我啊,還躺著不動?!蓖跣∪谡f,“不過你喝了很多酒,多休息休息吧?!?/p>

    王小融站在牛山和電視之間等水開,偶爾對著牛山,偶爾轉向電視,似乎在展示她絕佳的身材。牛山也不客氣地看著她,只是看,此外還能怎么樣他完全不清楚。

    王小融沖好兩杯袋泡茶,自己端了一杯坐在沙發上,被子蓋住了膝蓋。隨著說話她上身不斷前傾晃動,牛山發現她除了T恤什么都沒穿,僅僅半小時的時間,自己寬大的黑色T恤就被她的胸部勾勒出明顯的形狀。牛山深吸一口氣,覺得這一切太讓人激動了,事情如果到此為止,自己也覺得夠了。

    “你出來玩怎么不帶上老婆和小孩啊?”王小融笑著問。

    “我出來就是為了不要每天都跟他們在一起,適當離開一下,回去關系更融洽,怎么會帶她們呢?!?/p>

    “聽上去很有道理?!蓖跣∪谠u價說。

    “不是說關系不好,就是每天在一起,我和老婆的關系需要我負責,我和女兒的關系需要我負責,老婆和女兒的關系也要我負責,我要稍微擺脫一下,這樣才能休息一下,遇到麻煩也能更冷靜一點?!?/p>

    “那你們關系好不好,你跟你老婆?”王小融突然問。

    “應該說還不錯吧,所有關系好的那些事我們都有,所有的麻煩我也會遇到,不過遇到問題的時候我讓自己要冷靜,或者就多花時間在工作上,要么在工廠里盯著印刷機,要么自己畫畫,很多日常生活的事就化解了?!?/p>

    “這樣真是挺好的。你老婆做什么的?”

    “在大學教美術理論,跟滕鵬是同門?!迸I讲粺o自豪地說。

    “那多好,一個畫畫一個評論,一個做生意賺錢一個做研究,真是讓人羨慕?!蓖跣∪谡f。

    “沒什么羨慕的,我的理解是,我們這些人在這個領域都是二流三流的人物,永遠不可能到一流了,忙來忙去只能忙一些基礎的事,普及一下油畫藝術這種事?!?/p>

    “你也太謙虛了吧?!?/p>

    “沒有謙虛,說自己二流什么的已經是自夸了,放眼美術史,最多是三流,這已經是不得了的成績了。不過我還是想成為一流的畫家,不甘心。”

    “那羅江這種畫展你怎么也來了?”王小融說著哈哈哈笑了起來。

    “我真的不想來,他畫得太用力了,恨不得畫成壁畫,還找這么多人來強迫大家首肯。不過竹隱不會開車,滕鵬把車賣了,只有我開車。你的意思我清楚,我很早就意識到了,很多三四流的畫家作家,以為自己成天跟其他三四流的畫家作家混在一起,到處拋頭露面,這樣就能成為一流畫家了,他們不知道就算他一年到頭都在外面竄場子,該不入流還不入流,只會更差。我在南京基本沒有圈子,跟竹隱和滕鵬是關系特殊,也就這幾個同行的朋友了。”

    “在藝術領域量變導致質變的規律往往無效,難得你這么清醒的,我看到太多人急于拋頭露面,自己給自己添油加醋的,很多導演也是這樣?!蓖跣∪趪烂C地說,還做了兩個擴胸伸展的動作。

    “反正我就是認為不要恬不知恥地胡說,有可能我九流都達不到,但我不能去惡心別人?!迸I秸f著,站起來給王小融和自己加水。他心跳急劇加速,因為再往前或者往旁邊偏離一點,就可以接觸到此刻半裸的王小融,后面怎么樣都不難想象,她從走進衛生間到躺在沙發上,都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問題在于馬竹隱,牛山知道自己寧愿和王小融形同陌路也不能和馬竹隱交惡,他們從青年時代就廝混在一起,和馬竹隱之間如果有問題,那就意味著自己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也是有問題的。

    王小融突然站起來說上廁所,牛山點點頭,目送王小融走進洗手間。在床的角度看不見洗手間的門,不過牛山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隨即聽到了小便沖刷在馬桶上的滋滋聲,牛山閉上眼睛,一股無可名狀的情緒涌上來,幾米外是一個陌生而新鮮的美女,無與倫比的雙腿赤裸著,但她上廁所時發出的聲音和每個女人都是一樣的,和每天清晨或夜晚的生活中也是一樣的。

    王小融走出來說:“睡不著,我們出去兜兜風吧?”

    “我喝酒了啊,你開車?”

    “可以,問題不大,晚上也沒什么車,我白天看到那么寬的路感覺就是給人飆車的?!?/p>

    他們哈哈笑著,帶著夜游的興奮各自穿好衣服,下樓上車。

    每家酒店都大同小異,每個城市也越來越像,但夜晚讓眼前的景物有別于所有的酒店和所有的城市。王小融開車,問牛山去哪里。牛山看看左右說:“羅江說這里有個濕地公園什么的,不過晚上可能不開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回來導航就可以了。”

    王小融受到鼓勵,一踩油門朝著夜色深處沖了過去。作為一座過氣的煤礦城,萬松市如今大概只能算作四線城市,早晚也會出現擁堵,但午夜時分的馬路給人一種真空的感覺,一眼望過去沒有人也沒有車,時光似乎回到了幾百上千年前。王小融在過了每一個紅綠燈之后就瘋狂加速,然后在下一個紅綠燈前拼命剎車,車子或者在慘痛凄厲的剎車聲中停下,或者帶著謹慎緩緩通過路口。如此這般沖刺了幾十次,王小融滿臉通紅,腦門上都滲出了汗珠。她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腰板拼命繃緊了以應對一次又一次的沖撞。因為前前后后地晃動,牛山也有些頭暈,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不過他什么都沒說,希望王小融能繼續這樣下去。

    又跑了幾個路口,王小融掃了一眼油箱說:“我們往回吧,油不多了。”這里應該是新區一帶,道路寬敞,四周開闊,明亮的燈光讓樹木下的陰影顯得更加深重。牛山指了指前面一處暗處說:“你開到那邊,我來導航一下。”車子緩緩開過去,脫離了燈光的照射。牛山一邊在手機上搜索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你今晚到底怎么了,跟竹隱出問題了,我看你剛才的樣子有點嚇人?”

    王小融沒說話,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不知道是畏懼前路,還是打算再一次把油門踩到底。牛山扭頭看看王小融,她臉部的側影看上去比正面還要漂亮,有一種雕塑感,幾近神圣。王小融也扭過頭,牛山擦擦她的額頭說:“你都出汗了,感覺剛剛干了什么壞事。”王小融被逗笑了,伸手把牛山的手打開,牛山伸出左手抓住她的手腕,又往懷里一拽,左手前伸摟住王小融的腦袋,兩個人開始接吻。王小融摸索著關掉了車燈,這提醒了牛山,他抬眼看看前方,只有一片昏暗,微微泛黃的路燈光和黑暗相互融合,車窗外呈現出一片死寂,到處都彌漫著時光的殘留物。這里不是萬松市,更不是南京,也不是酒店或者家里,這里哪里都不是。王小融不失時機地嗯了幾聲,牛山把手機放好,騰空了兩只手對王小融做每一件想做的事。

    牛山再次拿起手機時,已經是凌晨三點,過去的兩個小時他們盡情放縱,小而嚴密的轎車有效地把這次漫長的放縱包裹在一個不為人知的時間地點。王小融趴在牛山胸口問:“你這是有多久沒碰女人了?”牛山有些尷尬,黑暗也不能幫他掩飾。他反問王小融:“現在,你算是跟馬竹隱真正分手了吧?”

    王小融點點頭,又把腦袋埋在牛山胸口,左手繞在牛山的肩窩處,機械地畫著圓圈。

    “到底為什么?我走的時候你們不還是好好的嗎,一副男才女貌的架勢?!?/p>

    王小融似乎有些不高興,抬起頭梳理一下長發說:“你明天去問滕鵬吧!”

    牛山不說話,趕緊把她的臉捧在雙手間,放在眼前,似乎這樣端詳的機會不多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又糾纏了十來分鐘后,王小融推開牛山說:“我們回去吧,太晚了,明天你還要開高速呢?!?/p>

    “你去我房間睡覺嗎?”

    “去啊,不然還能去哪里呢。不過我還是睡沙發?!蓖跣∪诖蜷_車燈,開始啟動。牛山扭頭看看她,在驟然響起的發動機轟鳴聲中,他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站在電梯里上樓時,牛山說:“我睡沙發,你睡床,怎么可能讓你睡沙發呢。”王小融笑笑,微微朝牛山傾斜了一點表示感謝,又笑嘻嘻地說:“我回去第一件事要洗澡,太臟了?!迸I接悬c臉紅,低頭看看手機,凌晨三點多的手機上呈現出一片死寂,海量的內容都靜止不動了,像新鮮的遺跡。

    進了房間后,王小融說了聲“我先洗澡,你等一會兒啊”,隨后她磨磨蹭蹭地脫衣服,同時說著話,仔細地扎頭發,緩慢的動作和刻意張開的身體,似乎在彌補此前在黑暗中沒有被仔細觀賞的遺憾。牛山覺得她突然由黑變白,非常刺眼,看多了會眼睛痛。收拾了足夠長時間,全身赤裸的王小融輕松地朝洗手間走去,牛山在身后一邊大口喝茶一邊喊:“你身材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醒來時,王小融已經走了,牛山躺在沙發上看到床上空空蕩蕩,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他拿起手機看看時間,不過才早晨八點出頭,隨即滕鵬的電話打了過來,告訴牛山他昨天已經跟馬竹隱一道回南京了。牛山大驚失色,坐起來問為什么。

    滕鵬發出一陣狂笑,費了好大力氣冷靜下來說:“你一點都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你不是看到我很早就回去了嗎?”

    “你要是不走就好了!你走了大概二十分鐘,竹隱帶著王小融到另外一個桌子上敬酒,大家都站起來碰一下,結果呢,大家剛坐下來,三個人就站在陳竹隱面前。你猜是哪三個人?”

    “我哪知道,你快說?!?/p>

    “韓靜,和兩個侄子!”

    牛山大罵一聲臟話,從床上蹦下來。滕鵬哈哈哈一陣大笑說:“我們都沒看到竹隱什么表情,我們都知道竹隱喜歡顯擺,敬酒就敬酒吧,非要帶著王小融,帶著就帶著吧,還非要十指相扣!韓靜看得清清楚楚,松都來不及松啊。韓靜走到他們面前,拿起一個紅酒瓶就往王小融頭上砸,竹隱使勁擋了一下,酒瓶在王小融肩膀上劃了一下,應該沒什么事。不過接下來事情就大了,韓靜正手反手一個勁抽竹隱耳光,一邊打一邊說著什么,大概是要殺死兩個兒子之類的。竹隱挨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撲通跪了下來,抱著韓靜的腿大哭大喊,感覺是他被韓靜拋棄了。大家都懵了,幾個人反應過來了,趕緊圍過去,有人把竹隱拽起來,有人把他們隔開?!?/p>

    “你呢,你怎么辦?”

    “我走過去想把王小融拽走,韓靜罵我,你們這些狐朋狗友,畜生不如,沒有人性!我嚇壞了,趕緊轉過去把兩個侄子保護起來,把他們從包間里推了出來,萬一韓靜真的要拿兩個小家伙出氣呢?!?/p>

    “然后呢?”

    “一大群人都去了馬竹隱的房間,馬竹隱對羅江說了一下,羅江把人都帶走了,不過也沒走,就在走廊上耗著,一個個七嘴八舌的?!?/p>

    牛山想了想,那個時候自己要么在洗澡要么已經睡著了。

    “我勸韓靜不要生氣,有什么事回去再說。韓靜非要竹隱馬上回去離婚,立刻就走。竹隱一個勁求饒,說不要離婚,不要離婚,看在兩個兒子的份上不要離婚,自己從此不再跟王小融有任何關系。韓靜說除了王小融還有李小融張小融呢,你知道竹隱怎么說的嗎,他說我去把自己閹了行不行,化學閹割!”滕鵬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牛山厭惡地問他:“竹隱都這樣了,你怎么笑得這么開心?”

    “因為他們剛剛把所有能喊來的親戚都喊來了,竹隱當著所有人的面賠禮道歉,就差又跪下來了,韓靜稍微舒服了一點,不離婚了,沒事了哈哈哈。我笑他們沒事了?!?/p>

    “以后事多呢,韓靜讓竹隱在那么多人面前丟人現眼,以后竹隱怎么可能對她好!”牛山覺得,用這種近似于身敗名裂的方式挽回婚姻,恰恰是悖論。

    “以后再麻煩也是活該,活該!”滕鵬在那邊喊。

    “你們是昨天半夜回去的?”

    “是啊,羅江找了一個親戚開車送我們,我說如果累的話我可以開一會兒,我就坐在副駕駛,他們一家四口擠在后排。開始的時候竹隱也沒說什么,后來大概是酒醒了很多,開始夸夸其談,說什么真的沒想到她會來,還說什么他和王小融主要是工作上的關系,就差說王小融勾引他的了。韓靜也簡單,不管竹隱說什么她就一句話,直接去民政局排隊,一上班就離婚。竹隱也搞笑,突然一拍大腿說,明天十月七號,還在放假,民政局不上班。韓靜說那就后天,后天六點鐘去排隊,一定要第一個去登記離婚。兩個人都氣昏了,一路上胡說八道。”

    “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我搞忘記了,也一直擔心韓靜再對我破口大罵啊,何必把你牽扯進來呢。”

    “你跟羅江說了后來的情況沒有?”

    “一直說,羅江基本上兩個小時打一個電話給我。我想不起來給你打電話,也是因為他的電話太頻繁了。他大概是覺得是因為他邀請我們過來,才給馬竹隱機會,間接導致了昨天的事。不過我真的就是不想把你扯進來,現在告訴你也不遲啊。”

    牛山苦笑一聲說:“是我開車過來的,她難道不知道啊,她能一路趕到萬松,還直接找到酒店,你想想她是不是對竹隱了如指掌,要么找了私人偵探,要么有什么監控手段!”

    滕鵬不笑了,嘆口氣說,“我也一直覺得奇怪,她怎么就能直接找到萬國酒店,找到中餐廳,找到包間,還準時趕到酒席上呢?我一直在想這件事,而且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啊,怎么回事?”牛山問。

    “什么偵探啊監控的,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把我們的行蹤一直跟韓靜匯報,發消息發圖片。我們一共四個人,竹隱自己不可能,我也不可能,有可能的就只有你和王小融了!”

    牛山頓時覺得一陣惶恐涌上來,看看左右,王小融確實離開了,除了茶杯拖鞋可以看出問題之外,房間里看不出第二個人的痕跡,更不用說是王小融的痕跡。他不知道怎么跟滕鵬說,從王小融進門到凌晨時分在沙發上睡著,期間的事歷歷在目,回味無窮。

    “我覺得是王小融!”滕鵬在那邊得意地說:“你當然也不可能了,只有王小融有可能,因為這樣一來竹隱非離婚不可啊,她就可以跟竹隱在一起了,與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干一場,來個痛快?!?/p>

    “按照你說的竹隱那種樣子,王小融豈不是失望極了!竹隱第一反應不就是不要離婚嗎,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p>

    “對啊,這也是一了百了的做法啊,要是我是王小融,與其每天催竹隱離婚,被他甜言蜜語地哄著騙著,還不如看看事到臨頭他到底怎么選擇呢!看看關鍵時候到底是什么樣的人。選自己就順理成章,不選自己就愿賭服輸。”

    “照你這么說,王小融是一個剛烈的女人啊,敢做敢當。”牛山笑著說。

    “有勇有謀,你不覺得嗎?”滕鵬在那頭帶著幾分享受說道。

    “那王小融呢?韓靜來了之后她去哪里了?”牛山問滕鵬。

    “對啊 ,我們把她忘記了!昨晚她走了就不見了,行李還丟在竹隱的房間里,韓靜把她的衣服撕得粉碎,把化妝品都砸了,要不是兒子在場,她大概能放一把火把王小融的箱子燒了。你看到王小融沒有?”

    “我怎么會看到她?我還沒醒就被你電話吵醒了。她不會有事吧,會不會看到竹隱那個死樣子想不開?”牛山做出非常擔心的樣子,抬高了聲音問。滕鵬也緊張起來,“那我不跟你說了,你趕緊去找她啊!”

    “好的,我馬上就去找她,我有她電話,昨天中午她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喊我下樓吃飯的?!迸I皆陔i的催促聲中答應著,又嚴肅而遲鈍地說:“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是我一直在給韓靜發圖片,發定位。不是王小融,如果王小融要發圖片,她怎么能遠遠地把自己也拍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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