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光亮
因為多年從事少數民族文學的關系,我到過許多民族地區,其中不乏人跡罕至的人口較少民族聚居地。
記得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從楚雄出發,經過一整天艱苦跋涉,傍晚時分到達了云南滄源一個佤族山寨。遠遠望去,座座低矮的茅草房散落在晚霞的余暉中,裊裊炊煙繚繞在山坳,寧靜安詳的圖景,有如遠古的部落。走進寨子,高低錯落的茅草房中,透露出溫暖的光亮,與閃耀在夜空的星星,構成了一個迷人的童話世界。
陶醉中,一陣低沉的鼓聲傳來。尋聲來到寨中一處空地,只見赤裸上身的佤族漢子和披散長發的佤族婦女,正聚攏到篝火旁,歡快地跳起了民族舞蹈。熊熊篝火映照著他們揮舞的雙臂、甩動的頭發,將他們舞蹈的身影映像在巖壁上,眼前熱烈的舞蹈場面,就像是原始巖畫的再現。一問才知,原來寨子正在舉行佤族的“堆沙”祭祀活動。
跳躍的篝火鼓動著木鼓,回旋激越在山谷,跳舞的人們似乎沉浸在古老的民族記憶中。隨著鼓聲節奏的加快,人們也如火焰般更加奔放起來。望著發自內心盡情舞動在天地間的他們,相信此時此刻他們一定在火焰照亮的蒼茫夜空中,聽到了祖先的啟示。置身其間,讓人體會到一種強大的生命力。
在朋友的引領下,我走進了一戶佤族人家?;璋档拿┎莘恐?,火塘是唯一的光亮,坐在火塘邊的一家人在火塘的映照下,一張張棱角分明的面容有如雕塑,而跳動著火光的眼睛竟如同鏡子般閃亮。佤族山寨的夜晚,便是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聆聽著長輩講述祖先的故事,再由兒孫們口耳相傳一代代傳承下去。在佤山經歷的那一晚,使我對佤族與火建立的生命關系有了深刻的認識。
恩格斯說:“摩擦生火第一次使人支配了一種自然力, 從而最終將人同動物界分開?!?而人類掌握了發電技術,則使人類從農耕社會跨入到工業社會。電的缺失,成為我國少數民族地區發展的最大障礙。由此,我格外關注起少數民族地區的用電現狀。
新世紀初,我翻越高黎貢山,穿越原始森林,到達了中緬邊境的獨龍江畔,在這里聚居著我國人口不足萬人的獨龍族。夜幕降臨,我坐在獨龍族木樓中,門外一臺柴油發電機轟鳴起來,將電燈點亮。燈光下,我第一次見到了獨龍族的紋面女。望著她們臉上的美麗花紋,我對神秘的獨龍族更添了濃厚的興趣。兩位不辭辛勞來到獨龍江的攝影家早已興奮不已,變換著角度對著她們拍個不停。我想這些獨龍紋面女照片一定會引起讀者的極大興趣與關注。然而,他們肯定不會知道,這里還沒有通電,照片是在一臺柴油發電機提供的照明下拍攝的。我在相機的“咔咔”聲中陷入了沉思。今日中國已與世界一同跨入了新世紀,然而,中國的獨龍江地區至今還沒有通電,不得不說是一種缺憾。
隨著時間的推移,再到少數民族地區時,我發現了一道新風景:不管你行走在多么邊遠的地區,總會見到座座電塔,或近或遠,如影隨形地起伏在草原大漠、高原峽谷間。條條電纜彩練般飄浮在天際,跨越江河,翻越高山,血脈神經般遍布在神州大地。
前年我跟隨采訪團到達了甘孜草原,在那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國家對民族地區電力建設的大戰略。在甘孜草原深處,我看到藏族牧民已用上了家用電器。經了解,國家電網為讓這里的藏族同胞用上電,投入巨資專門架設了一條輸電線,從而一舉改變了藏族同胞千百年來的傳統游牧生活。我問電網技術人員,建設這條輸電線,何時才能收回投資呢?他笑著回答,如果按照用電量計算,可能永遠也收不回來,這是國家電網針對藏區實施的電力扶貧工程,是不能用經濟公式來計算的。我望著蜿蜒起伏在草原的輸電線塔,似乎聽到了一種強大的聲音正奔涌在電纜中。
電——現代文明的使者。它不僅點亮了中國邊遠民族地區的夜晚,更點亮了各族人民的心靈,使少數民族跨入到了現代文明的新時代。一幅衛星拍攝的璀璨燈光點亮的中國夜景圖,呈現出了改革開放四十年創造出的新面貌。這幅晶瑩剔透的中國夜景圖,便是中國電力事業的杰出創造。
如今新能源被列入扶貧工程。上個月我去三峽庫區采訪光伏扶貧工程,這是國家電網針對三峽庫區推出的精準扶貧項目。居住在庫區流域的土家族多居住在高山坡地上,陡峭的坡地生態極為脆弱,為保護庫區流域的植被,防止水土流失,國家禁止在這些地區開發建設。為此國家電網在流域坡地架設起了光伏板,將光伏產生的電能并入電網,再將上網電費返還給當地民眾。明白了這一扶貧項目后,我眼前一亮,但馬上又產生了疑問,三峽庫區常年云霧繚繞,光照時間是否充足?對我的提問,技術人員回答,三峽庫區的光照效率肯定不如西北地區,據統計三峽庫區的光照效率,只及西部的三分之一,但從光伏發電對保護生態環境來考量,無疑是最適合庫區流域的扶貧項目。
古老豐饒的中國,在近代經歷過不堪回首的滄桑歷史。當代中國,終于又以奮發有為的民族氣魄屹立于世界之林。在這一歷史進程中,不讓一個民族掉隊地共同發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定能早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