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40年》第3集|新寫實與先鋒派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改革開放已進行了十多年,人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發生了顯著變化,文學也展現出新的氣象,一批文學作品在用一種全新的視角和語態反映現實,這一時期的創作特點被評論家概括為——“新寫實主義”。
那么“新寫實主義”究竟新在哪里?在文學評論家李敬澤看來,“‘新寫實主義’就是不升華、不拔高。在以往的作品中動不動就會拔高升華,這幾乎是根深蒂固的習慣。而在80年代的文學中,有了一種新的態度,有什么說什么、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態度。”
“新寫實主義”作品的主旨不在改造超越現實,而是認同接受現實,凸顯人生平庸的真相。做個比喻就是,以往的作品要讓趴著的人站起來或者給趴著的人以站起來的希望,而“新寫實主義”是寫他趴著,并且將繼續、一直趴著。這類作品往往以操勞庸碌的小人物為中心,大量展現平淡瑣碎的原生態生活,借此,讀者可以讀到并無多大希望的人生。這可能有些殘忍,但卻很真實。小說《一地雞毛》就是其中代表。作者劉震云曾說,這部作品對于他有轉折性的意義,他在小說中描摹了大家熟悉的生活,而讀者恰恰在這其中發現了不為人知的情感。
這種異于以往的情感表達和對生活的深刻剖析,在當時引起了強烈反響。讀者不僅感到新奇,還感到很大的困惑。當時看過《一地雞毛》的讀者吳淼說,“讀完以后其實是非常崩潰的。看到書中的小林的境遇,開始懷疑以往的認知,知識可能也無法改變命運,命運的本身還是那樣亂糟糟的一團。”
(電視劇《一地雞毛》劇照)
除了《一地雞毛》,同類型的作品還有很多,如池莉的《煩惱人生》敘述了印家厚這個普通工人一天的生活流程,一樁樁、一件件雜亂焦心而又不得不去應付的事情糾纏著他,使他的這一天顯得如此漫長和難耐。方方的《風景》,則以內心獨白意識流式的方式呈現反諷荒誕效應,更具有現代意味。她的另一篇小說《祖父在父親心中》將視線轉移到人物的內心世界,重心是對父親的解剖,展現了中國知識分子一部心靈變遷的歷史。這些作品不僅作為文學現象存在,也作為那個時代的印記永遠地保留了下來。
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國門重新向世界敞開,各種西方現代思潮涌入中國。剛剛度過了文革十年思想匱乏年代的知識分子,對來自西方的文化思想如饑似渴地吸收。一時間,西方思想家和文學家的著作風靡全國,人們從中接觸到了康德、黑格爾、馬爾克斯,接觸到弗洛伊德主義、存在主義、魔幻現實主義等等,中國作家——尤其是年輕作家在那個時期大開眼界。作家格非說:“我進大學的時候剛好是80年代初,正好是西方大量的文學作品、文化著作翻譯到中國來,那個時候人們的思想是空前的活躍,我們當然不可避免地都會受到影響。”
(作家格非)
從1985年開始,馬原、莫言、殘雪、格非、孫甘露、蘇童、余華等一批作家漸漸嶄露頭角,他們從作品風格、敘事手法、語言技巧等方面都有著對傳統的否定和對新技法的吸納與探索。這一類小說被評論家概括為“先鋒派小說”。這個時期的文學現象被稱為“85新潮”,一批先鋒作家的作品在引領當時文壇的方向。比如,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被評論界定義為“馬原的敘事圈套”;莫言的《透明的紅蘿卜》《紅高粱》,融入了奇幻色彩,在語言運用上做了體驗式的創新。這批作家,后來都成為中國文學的主力,活躍至今。
經歷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外來思潮的浸潤和社會生活的激蕩,文學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語言更加靈動新奇,作品與人、與生活貼得更近。這是改革開放十多年來在思想層面的解放與再認識的成果,也是當代文學十分難得的一個收獲期,為之后文學的發展埋下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