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故事集》試讀三
小邵說這只貓是我兒子,說它跟我有著一樣的黃眼珠,難道我可以富有“正當性”地粉碎她的謊言嗎?謊言粉碎后會怎樣呢?最具“正當性”的,難道不是給她弄一個貨真價實的嬰兒嗎?甚至,最好這個嬰兒生下來還要立即接受黃疸治療。這太可怕了。想必小邵跟我的認識相同,否則她也不會使出這種貍貓換太子的把戲。我們應該有一個兒子,這是生命的律令,可現實除了有不能偷貓這樣的“正當性”,還有生育一個兒子所意味著的那種災難性重負的“正當性”。我的好運氣在十二歲那年被我媽一次性用光了,告罄了,我已經歸隊,老老實實回到了“芻狗”的行列,不會奢求老天更多的優待。我從房間的一頭走回去,我得跟小邵再談談,仿佛真的很有把握說服她一樣。“這么做不合適。真的想要養一只貓,我們可以去買一只。用皮膚衣隨便裹一只回來,無論如何,這么做都很不靠譜?!蔽艺娴牟⒉幌腽B一只貓,我最多只愿意給路遇的貓丟一根火腿腸。可現在“養一只貓”好像已經是我們展開討論的前提了?!斑@是老天給我們的禮物。”小邵說,蹲著撫摸貓的肚皮,“——你覺得,老天的禮物是可以買回來的嗎?你看,它是魯西迪,是你喜歡的,它就是我們的兒子——你覺得兒子是可以買回來的嗎?”我蹲在她身邊,開始正眼打量這個“老天的禮物”。它的眼睛很大,并且睜得很開,上眼瞼像半個縱向切開的杏仁,下眼瞼的形狀是圓的,眼神明亮而警覺。怎么說呢,不折不扣,的確像是個“老天的禮物”。此刻它的眼珠泛著藍光。“你瞧,它的眼珠不是黃色的。”我說,如同找到了反對的依據。“這是光線變化的原因,還有晶狀體什么的原理吧,而且眼珠變來變去這種事情,也沒什么好奇怪的,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的眼珠就沒現在這么黃。它是老天給我們的一個禮物,我們現在,是完整的一家人了。”小邵略帶茫然地看看我,似乎自己也覺得不知所云。我發現她的劉海是濕的。外面可能還在下雨,她用皮膚衣裹貓了,于是淋濕了自己。貓舉起一只前爪撥打她的手,我覺得這貨在微微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