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四十年的中國變化從一種植物的嬗變開始

——題記

許多植物的一生就是一季，芝麻開花

不黯然，不消沉，以農業的力量

沖淡塵世的蕭瑟和零落

像土地滋長的一種節奏和必然

芝麻花開，瘦骨嶙峋

所謂的節節高對應貧瘠棲息的低

花里面沉睡的命運和世界

和秋風初來的恐慌

通過枯草的氣息，誘惑芝麻曾經的青春

彼時，紫色紛紛消退到中午

風過霜瘦，落葉紛紛，那些尚未成塵的食物

從撕開的疼痛中，觸摸喉結的干澀

民謠和鄉風，在越來越緊縮的口腔

沉淀，彎曲的陽光俯沖下來

紛紛揚揚的黃淮海平原，伶仃起舞

在歲月的陡峭處遙拜收獲

——芝麻開花，芝麻開花

母親和大地一起，默念真經

母親和芝麻都有相同的歌喉

同樣在秋天飄蕩暖芒

甚至，她們都有自己羞澀的旋律

只是，在土地消瘦的時刻

母親對芝麻的審美過于現實

它的葉子在沸騰后黝黯如焚

它要在汗水流淌的午間

和母親賽跑，訴說期望和鄉愿

它有著母親一樣的仁慈

有著父親一樣的勇敢

在路途沉浮的鐵軌上

芝麻花開，羞羞怯怯，鼓蕩新奇

以第一等的薄弱胸襟

也經得起潮起潮涌的奔宕

芝麻的花在一個早晨開始嘹亮

它含著春天才有的嗓音

蜿蜒，鋪陳，像一江有聲的春水

細沙一般沉淀為萬物生動的河床

南國椰樹，北國雪原，包括一枝胡楊的枝條

悄悄彈奏各自的樂器

在穿過城市森林后，大地日漸豐饒

母親額頭的汗珠閃閃發光

和所有神圣的勞動者為鄰

芝麻和母親結拜姐妹

和母親攜手繚繞炊煙

這些經歷不會被時光遺忘

母親的手丈量過芝麻的童年、少年、中年

現在，只需翻過一個山崗和河畔

在盛大的景象里，芝麻花笑語殷殷

以一種全新的生命，進入真正的澄澈

成為歲月最富生機的葉片

呵，四十年光景，芝麻粒粒飽滿

搖身一變，成為人間的金器

在鄉間，芝麻的花被奔流的河水懷揣

在燈火溫暖的城郭，芝麻開口唱歌

它的歌詞只有升調，只有卷舌音才有的委婉

它唱著歌，把玉門關的輕塵浥輕

它唱著歌，沿著淮河秦嶺，沿著長江長城

它無所不能地招人喜愛

在黎明蘇醒之前，偈句在江山安營扎寨

在鄉村小學，在孩子們中間

在生動的萬物之間，它唱著

芝麻的命運應對兄弟姐妹

它能唱著的詞匯簡單但遼闊

它能吐納的語言清晰但堅定

它能安撫的世間繁華但祥和

它能展現的風采華美但潔凈

歌聲沉醉春澗的姿勢和舞蹈

芝麻開花，恍若飛天

任何優美的辭麗無法靠近

任何細小的閃電刻骨銘心

原來，一朵花可以如此闊博

可以承載萬象春秋的桑田

可以承載風雨蒺藜的侵蝕

可以承載云蒸霞蔚的激情

可以承載一個人的青春與夢幻

可以承載一代人對江山的堅守

有時，它俯下身子

承載清溪魚兒的夢想

承載低于時光的灌木與笑聲

一束清音掠過河面

漣漪晃動，寧靜漫延大地

母親在村口迎接芝麻花開的歌聲

這蓄滿銀色的歌喉，從不停歇

她用手掌，輕輕托著草本骨架

像托住，屋檐下被雨水滴瀝多年岫石

倦鳥歸林，落日熔金，終于

秋天堆壘的金玉良言鋪滿群山

她已忘了自己

陽光鍍亮的每一天，她全力地勞作和熱愛

風塵仆仆地歌頌

在一朵芝麻花的龍骨中成像，回響

樹木茂盛，大河疾流

在包羅萬象的國度，芝麻開花

把光榮和夢想融在一起

把豐收和希望融在一起

在成為一種純正美好的預言之前

她在幸福和歲月處浩蕩，詩人一般吟詠

此起彼伏，祥和的城鄉葳蕤歌聲

花一樹，果一樹，光明的前程一樹

趁月色皎潔，露水晶瑩，新時代的中國

舟車如鯽，坦途縱橫，大橋凌空

展開的藍圖，都奉獻自己的聲帶

唯有，芝麻花馥郁，芳華不絕

它隱喻的內涵第一次讓世間如此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