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今天，鮮亮的太陽生出了明媚的笑臉，前進開車拉著女朋友穎穎歡歡氣氣地回到了老家，想請他娘到小城鎮看自己購置的新樓房。

這是他去年來家過年時就和他娘說好了的，等過了年，柳樹綠了桃李開花了，就和女朋友來請她去小城鎮看新樓房。

當時，他娘一聽兒子要把女朋友領來家，整個人就像久遭干旱的草木逢甘霖，立馬抖擻起來，枯燥的眼窩里生出了亮色。可她全然不提樓房的事，只一個勁地催促他，現在就把女孩子領來家讓自己瞧瞧，搞得他十分難堪。他只好對他娘說，他跟那姑娘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層大霧吶。他說到這里時，忽然發現他娘的精神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干旱時期，枯萎起來。他急忙升起一臉寬慰和喜興的笑容說：“娘，她是位好姑娘，對我也很好，我已經透過大霧看出來啦。”

“別騙娘，隔著大霧看見的還是大霧。”他娘生氣地說。

“我是打比方給你聽吶。那個女孩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善良，特別愛害羞，現在這樣的女孩不多了，也只有這樣的女孩才配霧里看花。”

“娘不懂你說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娘就是希望大霧快散了，親眼見個大活人。”

“好吧，過了年，等春暖花開，我就把她帶來家，讓你看個夠。然后，一起去看看我買的新樓房。”

“中，娘答應你。娘現在就瞅著院子里的那棵李子樹快開花。”他娘盯著院墻東旁的李子樹說。

院子的東墻旁除了有一棵老李子樹，還被他娘拾掇出了一小塊空地，隔出了幾個小畦子，分別種上了韭菜、大蔥和菠菜什么的。他娘不知有多少次對他賣弄自己理種的菜，說想吃菜不用出門，吃的都是放心菜。現在，那幾個小畦子里的蔬菜綠油油鮮旺旺的，十分誘人。

小城鎮離老家三十幾里路，他爹在世的時候，他爹和他娘一年中也能到鎮上三五次，都是去趕逢五排十的鎮大集，大多是到糧食市和牲畜市糶糧食買豬崽什么的。他爹走了以后，他娘再也沒有去過鎮上。現在他爹要是活著的話，也和他娘一樣，快七十歲了。

每當想起他爹，前進的心里總是酸澀澀的，眼睛里潮乎乎的。此刻，他趕緊眨巴眼瞼，調整心態，清空隱憂情緒。

他和穎穎進了家門，一眼就看見他娘正在院子里摘韭菜。

“娘，你看看我把誰給帶來了？”他興奮地對他娘說。

穎穎是第一次進他家的門，靦腆的面如桃花，盈笑羞香。

他娘看見兒子領著一位秀發流瀉、高挑俊秀的姑娘進了家門，愣了一會兒，接著驚喜地奔過來，手里鮮旺旺的嫩韭菜被她殘酷地扔到了一邊。他娘緊緊地端詳著穎穎，枯寂的眼窩里亮亮的，嘴唇抽動著不知說啥是好了。

“大姨，你好！”穎穎笑吟吟地叫道。

“好好，閨女，快坐下歇歇吧。”

她喜顫顫地忙不迭地應著，雙手一時慌而無措，急匆匆地往身上抹著菜葉和泥土，一只手彎腰拿起凳子，另一只手拉穎穎坐下。她覺得穎穎甜甜的嗓音要把自己融化了，她的心歡喜地跳成了一顆燃燒的蛋。

穎穎只是客氣和熱情，甚至感動，對前進他娘抹擦的動作沒有一點反感和棄離。穎穎握著她的手一起坐下來。穎穎坐下后，竟然幫著他娘摘起韭菜來。

前進沒有坐下，墻東旁的那棵李子樹吸引了他的目光。李子樹碎花初開，亮潔如雪，超凡脫俗。望著望著，他不由靈思一動，想起了過年時對他娘的承諾。他轉過頭來，對正在邊說笑邊摘菜的母親和穎穎說：“別摘了，咱們還是先去看樓吧。”

他娘幽怨地瞅了前進一眼說：“你這孩子，頭一次領著俺這好閨女進門就要走，吃了娘親手種的菜和包的餃子再走。”

“我們看完樓，一起到飯店去。”前進用手掃了掃頭皮說。

“飯店里的菜是他們自己種的呀？有娘種的新鮮嗎？你這傻孩子！”他娘笑著責怪道，眼神卻在穎穎的臉上瞄著。

前進有點急躁地搓著手，去看穎穎。穎穎只是笑，還俏皮地對他呶了呶嘴。這時，他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奪下了穎穎手里的一縷韭菜說：“閨女，你快去洗洗手歇著吧，剩下這點韭菜俺摘。俺今天可是把最胖的韭菜割了。”

他的眉心一擰，問：“娘，你知道我們今天要來？”

他娘一指李子樹說：“你忘了，俺可沒忘。有李子樹提醒俺吶。”

他的心微微地一酸，低下頭去。他娘又說：“其實這幾天，俺天天割韭菜，你們不來，娘就吃。”

穎穎不知其中的因由，但從他娘倆的言行中也覺察出了什么，迷茫中，也被一種慈善淳樸的親情觸動了，臉色泛紅。

這真是一頓餃餡鮮美豐沛的水餃盛宴——肉丁韭菜、韭菜三鮮和韭菜蝦米等多種多樣的水餃，讓穎穎吃出了連連贊美，口口滿足，仿佛一下子把芳齡中唯一的缺憾補實了，一聲一個大姨地叫著，聲聲令人陶醉。他娘高興得好像也一下子抹掉了十歲，一個勁地說，自從種了韭菜，就學會了包各種各樣的韭菜水餃，等你們來吃。他娘還說，現在咱莊戶人生活好了，人容易吃膩，花樣翻新不可少。前進發現，他娘說完時，還特意把幾個帶鉤的眼神掛在了穎穎的臉上。穎穎早已幸福地迷離在自己的百花園了。

前進十分感動。當然，他也明白娘說的“你們”的意思，她不僅把未過門的兒媳婦提前收入了囊中，也包括他已經出嫁的姐姐。

前進又對他娘提出了到小城鎮看樓房的事，沒想到他娘坦然地一拍身子說：“你買了樓，俺高興。俺今天就不去了，再有幾天就是清明節了，過了清明節俺去。”

他一時語塞了。他又從娘的話音里聽出了她的心中的掛礙。穎穎迷糊了一下后，想勸勸他娘，他趕緊向穎穎暗暗地擺了擺手。

臨走時，前進深深地掃了一眼顯得有些老態龍鐘的屋子，不由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走了以后，他娘回到屋里，從鍋里端出了一碗早準備好的水餃和一雙筷子放在了飯桌上，又擺上了一個酒盅，顫巍巍地倒上酒后說：“老頭子，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你兒子把未來的兒媳婦領家里來了，閨女好看著吶。兒子還在鎮上買了新樓房，咱想都不敢想呀，兒子出息了，你就吃著水餃喝口酒高興高興吧。吃水餃喝酒，越喝越有，現在咱啥也不缺了。”

她說著說著，抬起衣袖擦拭了一下眼睛，又自言自語地說：“老頭子，二十年過去了，我還住在咱們蓋的房子里，你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俺沒有忘記啊……”

那年夏天的一天清早，前進的父親從炕上爬起來，一抬頭又瞅見了屋內山墻上漏雨時留下的一片印痕，陡然感到渾身奇癢難受，像得了皮膚病。有好幾年了，一到陰雨連綿的季節，外面屋山墻的頂部就滲雨。不是沒有未雨綢繆和亡羊補牢，而是屋太老了。他也不是不想翻蓋新房，只是現在手頭還有點緊巴，想過個一年半載的再說，現在，他感到自己和老屋都熬不下去了。

前進的父親穿好衣服，圍著老屋轉了一圈，然后撫摸著斑駁的老屋墻，浮想聯翩，五味雜親。老屋年輕的時候，前進的爺爺用兩只脆響的鞭炮，把前進的母親娶回了家。從此以后，屋里陸續地出現了一女一男兩個孩子，屋里留下了孩子們成長的經歷和歡笑，以及大人們含辛茹苦和酸甜苦辣的背影和日月。

前進的父親沉默了一陣之后，在心里掐算了一下，現在離芒種還有些時日，還算農閑時節，想翻蓋一套新房，日子綽綽有余。他決定現在就動手籌備材料蓋新房。他是村里有名的泥瓦匠，身子棒得走起路來嚯嚯的，像村里的那條硬實的土路，對啥也不怵。為了省錢，他不想承包給建筑隊干，他懂行，自己蓋。他在村里為人很好，鄰里本家和親戚愿意出工幫扶他。

幾天后開工了，一桿子人馬干得十分賣力。頭幾天，施工進展得很快也很順利。沒想到天不作美，下了大半天的小雨，大伙只好停下勞作，雨一停，大伙繼續上馬。可是，等砌完山墻架上大梁時，又是一場雨，大伙只好又停了下來。

此刻，前進他爹如熱鍋上的螞蟻，顯得焦躁不安，死死地盯著雨天，卻又不敢罵老天，怕帶來更大的晦氣，只能把火氣窩在心里。前進他娘一邊在心里祈禱著老天保佑和建房順利，一邊勸穩自己的男人不要急躁，說老天下雨是看見大伙累了，好心好意地讓咱們歇一歇，攢足了勁再干，過了這一陣子，雨就會停下來的。

果然，雨很快停了下來，幫工的又急急忙忙地往工地趕。前進他爹還沒等幾個人過來，憋了一股子勁就上了十幾米高的架板上。就在他彎腰重新搬動一架木檁時，因心性過急，腳底打滑，一幕慘劇發生了——他仰面從架木上跌落下來，重重地砸在了一堆磚石上，當場昏迷過去。

他被大伙送進了鎮人們醫院，一家人都哭成了淚人。當他醒來時，前進他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他說，房子已經完工了，讓他放心就是。他望著老婆孩子，拼力地說：“守好房子，以后……千萬不要……蓋房子了……”

醫院最終沒有留住他爹的生命。

現在，前進他娘面對水餃和酒盅，對冥冥中的他念叨了一陣子之后，把酒撒在了地上……

前進有些心酸地開著車，和穎穎回到了小城鎮上。他們沒有去自己的加工廠，而是直接去了新樓房。前進想好了，他要讓穎穎知道家里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

他爹走的時候，前進剛剛上小學，他姐姐上中學，他娘為了他倆再沒有嫁人，憑著一位農家婦女的勤勞和堅韌，含辛茹苦地把他們拉巴成人。他娘斗大的字識不了幾個，卻省吃儉用地把他供應出了大學，他的求學路，就是他娘的一條辛酸路啊！

大學畢業以后，他沒有像其他的大學生一樣奔向各個大小城市，而是回到了本鎮。當時，小鎮像著了魔一樣推進城鎮化，建設點面四處開花，如火如荼。他被那種令人心跳和熱火朝天的振興景象深深地吸引了。他發誓扎根故土，干出一番事業，并且買最好的樓房，報答母親的養育和栽培之恩。

他是學化工專業的，已成為小城鎮支柱產業的眾工藝品生產廠家，很需要懂化工和調配化工顏料的人才，他被一家大型企業當做重點人才高薪聘去了。他在企業干了幾年之后，自己走出來開了一家小型工藝品加工廠，專為原先的企業搞加工。幾經風雨之后，小工廠的筋骨逐漸強勁，羽翼日日豐滿。

近幾年，新農村建設正沿著振興的康莊大道，步子越邁越快，鎮里和村里的干部已經進村入戶宣傳和統計棚戶改造事宜和戶數。在小城鎮拼打多年的前進，由于侵染身受小城鎮的生態和文明的巨變，深深地感到實則成為空心村的家鄉的滄桑、懶散和灰暗，離那個寬敞和明亮、文明和自信的夢越來越遠，改造和革新勢在必行。為了讓母親及時進入安全舒適的居住環境，他去年下半年就在環境優美和交通便利的樓群中，挑選了一座六層樓房的一樓。一樓不僅方便老人出入，而且有一個小院子，可以種花和蔬菜，蘊藉母親的鄉土情結。

前進在樓前停下車，和穎穎打開樓門進入室內。一百多平米的樓房里，擺設家用一應俱全，雖不見其富麗堂皇，卻也簇新適用，雅觀精道。前進怕裝飾布設的太招搖惹眼，母親會心疼和不適，招惹老人的不快。

前進和穎穎坐下后，他不隱不背地把家史告訴了穎穎，穎穎聽出了淚水，保證以后好好地侍奉他娘。他還求她力終配合自己辦好一件事，就是做好母親的安撫和思想工作。

前進以前試問過他娘，如果村里拆房她答應不答應。他娘當時不假思索地冷冷地說：“不同意！村里已經來人來問過了，我沒答應。村里跟俺一樣的人很多，村里放不了房子！”

他苦苦地說：“現在有的村已經行動了，恐怕阻擋不了。”

他娘盯著屋頂說：“這屋子是你爹丟了性命蓋的，俺愿守一輩子。”

他見狀，從此閉口不再提及此事。

穎穎聽吧，沉思了一會兒說自己有辦法，會讓老人家回心轉意的。她請他多給自己一點時間，他答應了。

穎穎是他廠里的一名技術員，現在還沒有嫁給他，請假是必須的。

過了清明節，給前進的父親上了墳，他娘終于來小城鎮看新樓房了。前進沒有把車直接開往新樓，而是轉彎繞到了小城鎮最繁華的中心街，慢慢地行駛著。穎穎和她母親坐在后座上，為了讓老人看清沿街實況，她把臨窗的玻璃搖下了一截。果然，他娘像進入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驚訝地進入了情景之中……

沿街，一座座花園式社區、商業樓區和兩旁林立的樓房門面聳立爭鋒，五顏六色，輝煌氣派。大街上來往的行人和車輛川流不息，綠化帶和公園里繁花竟艷，爆滿枝頭，美化、綠化和凈化，使人耳目一新，到處呈現出生態美和環境美。

就這樣，一個美麗、富足和文明的小城鎮展現在他娘的面前。他娘驚喜連連地不停地念叨：“這是原來的小鎮么，俺怎么認不出來了吶？神仙都可以來住呀！”

前進喜悠悠地開著車，卻一言不發。而穎穎一手握著他娘的手，一只手不停地指這指那，讓老人看。她眉飛色舞，聲鈴動聽，讓老人更是目不暇接，情思神往。最后，他娘忍不住地問：“到你買的新樓房的地方了嗎？”

前進笑哈哈地說：“快了，接著就到了。”

前進說著，就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車開進了家屬區，在一座樓前停了來。

三個人下了車，他娘實實在在地處在實景當中了。他娘驚呆地四處打量著院里的幾座锃明瓦亮的高樓，和樓間街道的花園問：“就是這里啊？”

前進和穎穎點了點頭。他娘的眼窩里頓時生出了春色，美滋滋地愛憐地仔細端詳著。忽然，他娘望著望著，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院前面的一片樹林看，耳朵也好像在聽什么。

家屬區建在以前的鎮木貨市和牲口市上。以前這兩個市場緊挨著，設在鎮西的一個干枯的大灣里和灣涯的樹林里，兩個場子加起來是一片空空哇哇的地土，臟兮兮的臭烘烘的，幾十年來就一直是這個樣子，灣里有水的時候，苦了來此市交易的買賣人。

根據城鎮規劃和愿景，灣涯上的那片樹林留了下來，東面建公園時被劃入了園區，保持了原貌，古樹參天。公園緊挨著小城鎮的母親河浯河，風景秀麗，氣候宜人，公園之中有園，是小城鎮的一個觀賞、休閑和娛樂的絕好景點。樓區以西不遠，是一條老國道，整天車流不斷。因此，前進選了此地買樓房。

前進他娘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之后，情不自禁地問道：“原先這里是啥地方？”

前進說是原先的木貨市和牲口市。他娘頓時釋然地出了一口氣，接著興奮地說：“怪不得俺看著聽著有些熟吶。當年咱家蓋屋時，俺和你爹雇了一輛拖拉機就是到這里買的木料。俺和你爹也經常來牲口市，但那時臟的臭的要命。一二十年沒來這里了，你看看現在，變得俺都不敢認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呀！”

前進和穎穎又把他娘引進了樓房，他娘剛邁進去一只腳后又縮了回去，驚惶惶地問是不是走錯了樓門，前進笑著重新把他娘扶進了大廳說：“娘，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你來住和開火了。”

他娘聽著聽著，忽然低下頭掩面而泣，很快又抬起頭擦著淚水說：“俺高興，俺為俺兒有出息了高興！”

穎穎為他娘用衛生紙擦了擦淚水說：“大姨，您就住在這里吧，免得你兒子為你操心。”

他娘想了想說：“俺住個三天二日的就回去，老家里的菜不能沒人管，家不能沒有人守。俺來看看就放心了。”

前進和穎穎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就在這兩三天里，前進讓人從外面拉來了一車土，在小院子里用磚干干凈凈地砌了兩個小畦子，他娘見了喜歡極了。穎穎白天幾乎陪伴在老人的身邊，由近到遠地到小城鎮的各處走走瞧瞧，逛超市時，給老人買吃的穿的。到了晚上，五光十色的燈把小城鎮的夜色輝映進仙境時，穎穎就陪老人來到家屬區東旁的浯河公園，公園里的光景和音響，讓老人一下子年輕了幾歲。

公園里，簡直就是人間天堂，舞蹈的，練劍的，唱京劇的等等，十分熱鬧和誘人。當穎穎發現老人瞅著跳舞的人群里，有許多跟自己年齡一般大的老人時，目不轉睛地看，穎穎就鼓勵她也去學學。她不好意思地搖著頭，可心里卻羨慕極了。

就這樣，幾天過去了。前進他娘顯得心事重重地說該回家了。前進說昨天他回過老家，給菜澆了澆水，讓她放心就是。她還是惴惴不安地執意要走。這時，穎穎故意生氣地問：“大姨，您這幾天對我不滿意？”

他娘趕忙說：“沒有沒有，你比俺親閨女還好。”

穎穎又問：“那您還走？”

他娘嘆了一口氣說：“閨女，這里都很好，就是俺一想起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穎穎馬上喜笑顏開地說：“大姨，您再住幾天，到時候俺告訴您件大事，好不好？”

他娘看著穎穎迷人的笑臉，聽著她的話音，好像變了一個人的似的說：“中中，俺再住幾天。”

沒想到，他娘一住就是半個月。因為廠里忙，前進和穎穎只有抽時間來陪陪她。她也看在眼里，就盡量不去打擾他們，自己開始到處走走看看。她越看越覺得心里美，越看越覺得世道變得神奇了。

一天，前進和穎穎來了，他娘在和穎穎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地問：“閨女，你不是要跟俺說句話么，俺等著聽吶。”

穎穎突然臉色羞紅，激動萬分地望著老人，聲音酣甜地喊道：“娘——”

他娘愣怔了一下，喜不自勝地拍著自己的胸膛，不由自己地應道：“哎——”

他娘喊完，緊緊地拉著穎穎的手，喜極而泣。

前進也被此情此景震撼了。他知道，這是穎穎向他發出了由衷的喜訊——穎穎想和自己結婚了。

幸福敲門，需要有人開門，開門的人就要等著幸福把門敲。前進他娘要面臨著兩大喜事，一是為兒子操辦婚事，二是迎接她生命中最大的希冀——抱孫子。

此刻，他娘做出了一個終身決定：拆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