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陳應松，原籍江西余干縣，1956年生于湖北公安縣；武漢大學中文系畢業；出版有長篇小說《獵人峰》《到天邊收割》《魂不守舍》《失語的村莊》，小說集《陳應松作品精選》《巨獸》《暗殺者的后代》《太平狗》《松鴉為什么鳴叫》《狂犬事件》《馬嘶嶺血案》《豹子最后的舞蹈》《大街上的水手》《星空下的火車》,隨筆集《世紀末偷想》《在拇指上耕田》《小鎮逝水錄》等30多部作品，以及《陳應松文集》6卷；現居武漢。

這是一架陳舊的波音737飛機，座位上有污漬，露出泡沫，安全帶毛了邊。蟑螂在走道上橫行。行李架叮叮哐哐，一條女人的大腿從里面垂下來，畫滿豹子的花紋。機艙里混合著陳舊的氣味。

請問這架飛機去哪兒？旁邊的乘客問我。

你想去哪兒？

飛機起飛了，只有十來個乘客，冷冷清清地飛向天空。

先生，能將手機借我用一下嗎？我想打個電話。我旁邊的那位乘客對我說。

先生，我沒有電話，飛機上不能使用手機，否則飛機會有出事的危險。

但你說的是過時的規定，證明你與世隔絕。我真想飛機掉下去呢，因為我在上飛機之前說了謊話。我說如果我說了謊話，飛機就會掉下去。我的女友將我拉黑了，我必須找個電話向她賠禮道歉。前面的乘客將手機放在空座位上打盹，他就悄悄拿過來撥通了女友電話。

你怎么換了個號碼，你在哪里？

我在天上，我借別人的電話。求求你，原諒我好嗎？

我關心的是飛機栽下來了嗎？

沒有。

這時一個村姑裝束的乘務員過來，手上拿著一份世界地圖，熱情地對我說，先生，你究竟要到哪里去，我能否給您一點建議？

我旁邊的人搶過話頭說，我現在希望飛機掉下去，因為我說了謊。

坐在飛機上人可能會焦慮、抑郁，不過不要緊先生，我們一路有豐富有趣的節目陪伴您。

話音剛落，從飛機后面出來了幾個人，還聽見豬的嚎叫聲。幾個人抬來一頭豬，把它摁在一個盆子里。一個中年男子口中叼著一把刀。一個女人給大家介紹說，各位乘客，大家中午好，我們即將給大家提供綠色午餐，香豬肉煲仔飯，現殺現做，這位領導就是我們村長兼機長。村長從嘴里拿出刀子說，各位朋友，這架737飛機是我們村承包的，為了戰勝空中旅途的寂寞，我們每天都會給大家進行民俗表演殺年豬。

飛機引擎的聲音很大，且很顛簸，仿佛云彩坎坷不平。

飛機上可以殺豬？電話那頭在問。

是的。

別哄我了，你掉下來沒有？

我想總會掉下來的，說謊話的人不得好死，這個規律是逃不掉的。

村長因為喝了石斛蜂蜜酒，臉上紅彤彤的。他將豬按著，一邊用刀找喉管一邊對我們說，這是來自我們山區的百草香豬，跑跑豬，吃了會長壽的，市場價非常高，但飛機餐包含在票價里，我們依然免費，加量不加價，以回饋廣大乘客選擇乘坐我們的航班。為了和乘客一起戰勝旅途的寂寞和飛機餐難吃，我們每趟航班都會給大家表演殺年豬——也就是說，讓所有乘客天天像過年一樣喜慶。不再把你們綁在座椅上，可以跳舞和歌唱。

村長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幾個女村民頭上插著野雞毛圍著殺豬盆跳一種類似巫術的舞，嘴里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靶纳线B理花呀，紅色種子芽，郎愛姐呀，好頭發，梳子梳來篦子刮……”

村長蘸著豬血在自己臉上畫了幾條杠，接著請出一個外國乘客，也用豬血在他臉上畫了一些符，引起了一陣歡樂的哄笑。那個外國人與他跳起了舞。吹豬，燙豬，刮豬，開膛破肚的過程可以省略。接著我們吃到了香噴噴的香豬煲仔飯。乘務員也就是村姑端給了我們一碗藍色的湯，說按我們村的規矩，喝豬血湯是對客人最好的禮節。

請問大姐，這豬血湯為何是藍顏色的？

對不起先生，高空中沒有作料，我們的村長隨手扯了一把天空放進湯里，您看看味道咋樣？

嗯，不錯，只不過偏咸了點兒，莫非天空是腌制過的？

不是先生，天空永遠新鮮，永遠是水靈靈的。這是大海濺上來了，我們以后會改進工作，不會再讓此類事件發生。

那好，大姐，給我再來一碗蔚藍色的天空豬血湯。

看哪！有人喊。我把頭扭過去，看到舷窗外面有一些村婦正在白云上勞作。她們上身赤裸，乳房豐滿，皮膚黝黑。

她們在干什么？我旁邊的那個人問。

先生，我們來到了天上的白云村，這是我們旅行的第一站。你看到的是我們村的婦女正在翻曬棉花。今年我們的收成不錯，這個品種的棉花叫“空雜2號”，是傳統棉花與白云雜交的新品種，抗天空的巨型棉鈴蟲和螟蟲，抗倒伏，能抵御十五級臺風，因靠近太陽，光照充分，絨長達五米，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品種。至于我們村長是怎么在天空找到這片野生白云與棉花雜交的，說起來有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這樣吧，如果大家覺得機艙里悶熱，可以爬出艙外去吹吹風，順便看看我們的雜交棉花。

行吧行吧。他們給我們的腰上綁了根繩子，我們爬出機艙?！氨缓敖袥_沒的夜晚，我們在云上?！蔽彝蝗幌肫鹞覍懡o女友的兩句詩。如果我踩在這樣的云彩上面，我會掉下去嗎?

不會，這些云彩有十公里厚，比大地還厚實。而且里面儲藏了許許多多的陽光，是村長辛苦搜集的。這個曬棉場厚度有三公里。

可他是個殺豬佬，簡直像是騙子的謊言！讓我回到機艙！我座位旁的鄰居大聲說。

那您是去哪兒呢？一個村婦挺著閃亮的乳房問他。

去飛機上呀，我想讓我與飛機同歸于盡，因為我說了謊話。你們有微信嗎？你們能幫我加一個叫大鰲女的微信嗎？她是我的女友。

好的先生，請冷靜，時候到了。現在飛機開始下降了，請打開遮陽板，調好座椅靠背，衛生間關閉使用，在飛機未停穩之前，不得解開安全扣，不得使用手機，以免影響飛機操作安全。

一只狗從駕駛室竄出來朝我狂吠。

這是我們村最歡騰的狗，是獵狗，不咬人，只會亂吠，您別怕。

你看到我的手機了嗎？前邊的乘客醒過來問我。他肯定做了惡夢，眼珠子是青的。

一個乘務員過來再次與我旁邊的人確認：您是想栽下去，栽到一個荒島上嗎？

我沒說要栽下去，我是說講了謊話的人坐飛機會掉下去的。

您究竟想去哪兒？您為何如此惡毒？您想大家都無辜地為您一個人的謊言付出生命的代價？

那個人竟然哭起來。不是的，乘務員大姐，您不要發火，我是在為自己懺悔。

由于天氣原因，我們無法降落。廣播里說。我聽見了轟轟的雷聲，雨打在機翼上，濺起一層濃濃的水霧。這時一聲驚雷，一只老鼠從艙頂上打下來，女人的大腿也掉下來了。我不經意地朝窗外一看，一片巨大的棕櫚葉突然閃現在舷窗外，一個長有翅膀的人拿著一根大魚刺在鋸舷窗。飛機上一片驚慌，如喪考妣，末日到了。

我們這是去哪里？

地獄。我們都將去向地獄。

村長白著臉對我們說，我們遇上了天空的翼人，這是天上的劫匪，我們的飛機將被劫持。這些翼人是死去的鳥魂所聚……我為承包這架飛機，把家里的房子包括山林和豬圈全都抵押給銀行了……

話音未落，村長的老婆過來抓住他的頭發，把他死勁地往艙壁上撞。有兩個乘客去拉他們。從云縫里露出兩只禿鷲的眼睛，仿佛它們吃過人的骨頭。一個小姑娘在嚶嚶泣泣：我是去見我的母親的，我一路跋山涉水，后來好心人給我買了一張機票。我媽得到了消息，已經在機場等我。請問你們為什么不能準點呢？

我們去安慰這個小姑娘，給她糖吃。一個人還從包里拿出一根鹵鴨脖子遞到她手上。她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她對豬肉過敏。長得像鷹鷲的翼人趴著舷窗對我們虎視眈眈。豬已殺了，村長低三下四地向他們隔窗喊話，酒已經備好。

各位乘客，請大家冷靜，各自回到座位上。現在遇到氣流紊亂區，有些顛簸屬正?，F象，大家一定鎮靜，我們的機長有豐富的駕駛經驗，為生活所迫，他開過三輪，后來一直駕駛村里的手扶拖拉機，有三十年駕齡，技術不是問題。他還是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進京受到過大領導的接見。因為激動，熱淚盈眶，因為流淚，雙眼燒壞。不過，通過高超的技術盲飛，已經帶領我們安全飛行了一百萬公里，因而獲得千日無事故獎。

喂，大鰲女嗎？你剛才聽見了嗎？懲罰即將到來，因為我說謊，所以我甘赴地獄。

喂喂，大家可以看到，這位乘客一直在這兒妖言惑眾，制造恐慌，并且詛咒我們的飛機，他才是我們災難的肇事者——如果有災難的話，我們應不應該打死他？

曬棉花的女子們因為躲雨也進了機艙。我看到她們的肩頭插著白云的翅膀。她們像天使一樣笑著，乳房高聳，乳頭紅潤?？墒谴蠹也桓信d趣。

先生們，雷雨到來，加上翼人作怪，我們只能在空中兜圈子，引起了許多人的嫉妒，認為我們拿著納稅人的錢游山玩水，現在地面上發生了抗議我們的群體性事件，防暴警察已經出動，但我們可能被人民唾沫的汪洋大海淹沒，我們的下場將比說謊者更悲慘。

說謊者就是他，各位乘客，我們能不能先把他弄死？尋找手機的乘客站起來指著那個人大聲說。

嗯，啊，這主意不錯。但是手拿魚刺鋸舷窗的翼人越來越多。我們必須正視我們飛機的處境。舷窗開始漏氣，氣壓太低，人們的呼吸困難，出現紫紺，憋悶難受。

各位乘客中有沒有醫生？現在我們有一位乘客突然犯病，心臟不適，需要搶救。

這時一個肥胖的人走了過來。我是醫生。剛才我在看新聞，根本不是什么群體性事件，你們不要草木皆兵風聲鶴唳，機場外聚集的一萬名少女，是準備迎接她們的超級偶像小鮮肉鹿二狗下機，我們沒有必要頹廢和沮喪，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這句話出自一個偉大的哲人之口。他氣喘吁吁，死到臨頭，渾然不知，盲目樂觀。

他正在唾沫亂飛地說著，一個乘客沖上前去，對準醫生就是兩拳，打得他鼻血四濺。我終于逮著你了，你這個騙子。我不過是龜頭炎，你說我是性病，哄走了我十萬塊錢的醫療費，我傾家蕩產，女友也離我而去，結果在三甲醫院花一百多塊錢就治好了。

??！是個騙子醫生，莆田系的？

可是這個醫生淌著鼻血跪下來，給那個昏迷過去的老者做心肺復蘇。他熱汗涔涔，我們禁不住向他投去欽佩的目光。他又對著老者的嘴進行人工呼吸。

這時一個在角落的人大聲嘔吐，邊嘔邊說，我招了，我全招了，請求組織寬大。這是一個政府的官員，抱著一個大箱子，里面全是名表、美元和字畫。

先生，你究竟要去向哪里？哈，你不是剛才號召大家扁我的嗎？你為什么不號召大家扁那個貪官呢？你可是假扮正義么！你是一個詩人，你發表過《一個徹頭徹尾的沉思者在街頭流浪的一年》，你裝作很左，吸引愛國粉和小紅粉們的眼球，你這篇文章獲得過政府獎和民間獎，你把你打扮成民間和底層立場，卻與上層眉來眼去，揣摩風向，兩頭通吃。你假裝高雅正派，實則下流齷齪。

我氣憤地將他的手機狠狠地扔到地上，碎了，一張紅彤彤的女人的嘴巴跳出來，發出吃麻辣燙的哈哧哈哧的聲音。

這就是你的情婦！這是一樁兇殺案，你將她的嘴巴割掉。這個女人已經失蹤兩年了。

一個商人乘客走過來，撿起那張鮮活的、一張一翕的嘴巴，用費力不討好的南方普通話說，精進（尊敬）的先森（生），您是緊（怎）么解決了這片肉保鮮的問題？您的專利可以賣給我嗎？

那個官員說，我想起我的外孫女，她有一雙天使的大眼睛。

那個嚶嚶泣泣的女孩不是你的外孫女？

不，她是我的私生女。人在這樣的時刻應當說真話。

先生，您究竟想去哪里，您的手機上有GPS導航嗎？您可以輸入您要去的地方嗎？乘務員村姑再次問我。

舷窗鋸開了！像鷹鷲一樣的翼人鉆了進來，帶著滿身的霧霾和雷電。

滾開，滾開！魔鬼！大家齊聲呼喊。

我揮舞著皮帶向翼人沖去，被村長拉開了。

各位朋友，不要誤會，我們是好客的一族，歡迎大家來到野云村，我代表全村老少前來迎接大家。他讓我們每人先喝了三杯攔門酒。“三杯美酒引郎來，引郎來在八仙臺，八仙臺上擺金盞，男女老少喝開懷……”他用鷹眼笑著，并將余下的酒水灑在我們頭上，像是進行某種儀式。

您訂好了返程機票嗎？沒有？那好，您就將永遠在云彩上面，與我們的飛機游遍天上三千六百個村莊，您好福氣！

我買了返程票！我說。我實在受不了了。

那好，您的生命到頭了。現在您可以留下與世界告別的遺言，我們將刻在海底的石頭上。他給我一支珊瑚做的筆，伸出舷窗外，蘸了點天空的藍墨水。

啊，我親愛的女友，我說了謊話，我將遭到報應，死無葬身之地。我身旁的那個人淚如雨下。

可是，您坐在詩意的飛機上，應該有浪漫的情懷。您可以抒情，也可以高歌。

好吧，他擦干眼淚，試了試嗓子，給我們唱了一首《馬兒啊，你慢些走》。這是降央卓瑪唱的。

啊，您到過四川甘孜，降央卓瑪的故鄉？

是的，我匍匐朝拜過稻城亞丁的三座神山，央邁勇、仙乃日和羅諾多吉。她們分別是文殊菩薩觀音菩薩和金剛手菩薩。

可是因為您說了謊話內心骯臟，菩薩不會保佑您。

官員這時候說，我一直在逃亡的路上，提心吊膽，我希望飛機失事，了此一生，沒想到這個幸福的日子終于來啦。

翼人將手扶拖拉機手打昏，我們的村長光榮殉職。他偷了我們村的野云搞什么轉基因棉花，而且是個瞎子。翼人對我們說。

村長的老婆哈哈大笑。又進來幾個翼人，要大家出外待一會兒，我們的長官想借用一下飛機。

他是天空的飆車黨，他想一個人飆車。有人揭發說。不對，應該是飆飛機。

我們所有的人都被押出艙外，綁在白云上。云彩散盡，我們就會栽下去。一會兒云變黑了，閃電像鋼鞭劈頭蓋臉。我們坐在一個雷區，又餓又冷。我扯了一把云彩放進嘴里，十分纏綿難咽。幾個熱心的村婦在擠奶慰問我們。一個小販喊：熱騰騰的鮮人奶，八百元一杯，買兩杯送一杯再九五折。

給我來五杯！官員拿出一沓美元大聲喊道。

先生，我們這里不流通美元，是以白云結算的。大家立即爭先恐后地到處搶奪白云。一個人不小心被雷電擊中，哇哇大叫，但他換到了一杯人奶，如饑似渴咕嚕咕嚕喝下。

那個商人模樣的乘客這時候悄悄對那幾個村婦說，能到我的公司上班嗎？我保盡（證）你們工資高過種棉花，還有一年一個月的帶薪休假。那幾個村婦跳了起來，激動得乳汁飛濺。商人陶醉在那里：我想起小習（時）候外祖母教給我唱的一首老鍋（歌），《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第一句是“月亮在白棉花般的銀（云）朵里穿行”，就是說的你們這里嗎？

是的，我們這個白云上的村莊是一個古村落，我們的祖先在這里已經住了幾萬年。

但是翼人要將我們劫到哪里去？

這時云縫里出現一個人，頭上戴著個圈圈，好像上面插著一對小翅膀，此人穿長袍，對我們說，在生命將逝之前，請讓我為你們禱告：愛我們的天父啊，愿你保佑我們，當今世代，魔鬼如同吼叫的獅子，遍地游行尋找可吞吃的人。但愿我能拯救你的靈魂，赦免你的罪惡，奉主圣名，阿門！

你能拯救別人的靈魂嗎？你說你拯救別人的靈魂時，我看你自己就沒有靈魂。我說。

不不，不知自己的靈魂墜入地獄的人們啊，請求主寬恕我們的罪人，不管他們身在高位，還是底層賤民，都慷慨地寬恕他們，讓他們迷途知返；求您讓所有病患者早日安康，讓無家可歸的人有所棲身，讓饑餓者分得杯羹；讓身在他鄉的游子得到溫暖，讓身受戰亂之苦的人蒙受一夜和平，讓失業者得到希望，讓牢獄中人看到陽光，讓身系冤獄的獲得釋放，讓罪有應得的獲得減緩……

滾開，這是個神父當道名人滿地的時代，是個怪力亂神的時代，大伙要警惕那些冒充神靈的人，就是他們裝神弄鬼，敗壞了社會的風氣，在云彩上面，竟也會有這樣卑鄙的事發生。那個被誤診的小伙子喊道。

親愛的，我原諒你，但愿你能戰勝困難，平安歸來，但愿飛機上所有的人一切平安！電話那頭的女子對我旁邊的人哽咽著說。

我旁邊的人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雷電像金鞭猛撻著飛機，像無數電鉆往飛機里鉆。我們看著它在烏云里翻滾蹦跶。后來飛機飛回來了，機身黑糊糊的，像在火堆里蹚過一樣。

村長的老婆站在機艙門口對我們招手，大家進來吧。沒事了，惡人被雷劈了。

遽然，四周烏云止息。漸漸地，天空亮了，巨大的彩虹出現了。七色斑斕，就像佛光，這神譎奇異的天空中，像萬條溪流涌動，晶晶閃閃。雪白的云和雪白的棉花重現在我們眼前。曬棉花的村婦出現了，她們豐滿誘人的乳房在霞光中顫動，赤褐色的乳頭像秋天成熟的漿果，裝飾著她們美麗的軀體。

是翼人救了我們。一個乘務員村姑對我們說。

可他面目猙獰，敢在空中劫持我們，他會救我們嗎？

他把我們攆出機外，他自己不幸被雷電擊中。

那不是罪有應得嗎？

有人是用佛法渡人，有人是用屠刀渡人。最后的結果誰都難以預料。

閃閃的銀鷹。古老的藍天。高遠的村莊。天空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