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當前，面對豐富多彩而又紛繁復雜的文藝創作實踐，文藝批評顯得相對滯后和弱化，甚至出現了一些不良傾向。表面上看文藝批評一片繁榮景象，各類文章不計其數，但影響力與實際效能日益式微，信任度和親和力也逐漸萎縮。避免不良傾向，重塑文藝批評形象，倡導有態度的文藝批評，是一個亟待著手解決的問題。

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文藝理論批評話語在中國逐漸形成了強勢的話語權威，很大程度上支配了中國文藝批評的思維方式和話語實踐。部分文藝批評工作者大量販用從西方直接“拿來”的新奇概念和批評方法，從而導致中國本土文藝批評話語產生“失語”的焦慮。文藝批評界的這種西化傾向，看似讓人“眼花繚亂”，實際上是“水土不服”，無法對中國豐富復雜的文藝創作實踐進行有效的闡釋、描述和理論概括。有學者把這種西方概念化傾向的文藝批評稱為“強制闡釋”，指出此類批評不是從實踐和文本的具體分析出發，而是從現成理論出發，從主觀結論出發，采取場外征用、主觀預設、非邏輯證明、反序認識路徑等方法和策略，從而導致其認識路徑出現了顛倒與混亂，侵襲了文藝理論及批評的本體性，背離了文本的原意，一些論證和推理違背了基本的邏輯規則，有的甚至是明顯的邏輯謬誤。顯然，西方化的文藝批評不能完全解決中國本土的文藝問題。

有態度的文藝批評要從中國文藝現實出發。中國文藝是中華民族生活、思想、情感的經驗書寫和審美表達，任何脫離文藝現實土壤的文藝批評，只能是隔靴搔癢。有態度的文藝批評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文藝指導思想。20世紀以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文藝指導思想成果精髓可以概括為“二為”方向和“雙百”方針。這是文藝事業形成繁榮發展局面的一個關鍵。有態度的文藝批評需要激活傳統，征用西方，在貫通中創新批評話語。創新是文藝的生命，要在提高原創力上下功夫，推動觀念和手段相結合、內容和形式相融合。文藝批評要與時俱進，在繼承中創新。在激活傳統時，堅持“古為今用”，不可“食古不化”；在征用西方時，堅持“洋為中用”，避免“挾洋自重”。

文藝批評主要是通過對文藝作品的鑒賞評論，洞燭幽微，評價得失。其作用表現為通過對具體作家作品真誠合理的分析評價，幫助作者總結經驗，認識不足，從而提高創作水平。同時，通過批評闡釋，傳遞真善美，幫助讀者提高鑒賞水平和認知能力。因此，一個文藝批評工作者需要有高尚的道德情操和深厚的文藝修養。然而，在當前的市場經濟大潮中，部分文藝批評工作者在世俗功利的驅使下迷失了方向，失去了真誠。有的為了朋友之誼，對格調低下、藝術粗劣的作品不負責任地進行吹捧；有的為了一己之憤，不顧事實，無中生有，甚至進行謾罵和攻擊；有的為了市場需要，穿鑿附會，捕風捉影，嘩眾取寵；有的為了職稱考核，小題大做，粗制濫造，甚至弄虛作假。作為審美“導師”的文藝評論家“不能當市場的奴隸，不要沾滿了銅臭氣”，應該加強自身道德修養，明辨義利，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以真誠的評論褒揚真善美，貶斥假丑惡。真誠的文藝批評應該說真話，傳真情，求真理。

文藝批評的主要對象是文藝作品，任何脫離對象本體的文藝批評都是空洞無力的。然而，當前一些文藝批評常常表現出脫離對象本體的空泛化傾向。這類文藝批評主要表現為完全脫離作品本身，進行“坐而論道”式的概念演繹和空洞的術語堆砌，往往下筆千言，離題萬里，不知所云；從作品中某個不重要的細部出發，妄加演繹，以偏概全，抓住一點不及其余，只見樹木不見森林；還有就是先入為主，望文生義，妄下結論，背離作品主旨，得出一些可疑甚至錯誤的價值判斷，或故作驚人語，或亂和稀泥。以上這些不及物的空泛化文藝批評對作者創作無益，對讀者接受有害。真正的文藝批評應該是及物的，緊緊圍繞批評對象，在細讀作品的基礎上，按照文藝的特點與規律，進行美學的、歷史的、客觀的、科學的判斷。

呆板、枯燥的八股化傾向也是值得警惕的。八股腔的程式化批評往往觀點陳舊，結構單一，語言僵化，讓人們察覺不到思想的沖擊，感覺不到批評的力量，領略不到藝術的魅力，從而喪失了文藝批評應有的功能與成效。文藝批評是一種關乎內在精神的工作，優秀的文藝批評必然是針對批評對象的接地氣的批評，是分享作家豐富想象力和闡明作品蘊藏的無限可能性的生動的批評。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重要講話中強調，要以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為指導，繼承創新中國古代文藝批評理論優秀遺產，批判借鑒現代西方文藝理論，打磨好批評這把“利器”，把好文藝批評的方向盤，運用歷史的、人民的、藝術的、美學的觀點評判和鑒賞作品，在藝術質量和水平上敢于實事求是，對各種不良文藝作品、現象、思潮敢于表明態度，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敢于表明立場，倡導說真話、講道理，營造開展文藝批評的良好氛圍。這是重塑文藝批評形象的一個基本遵循。文藝批評應該是清朗的，有著親切而敦厚的品相；文藝批評應該是有力度的，讓人能汲取到文化的營養和思想的力量；文藝批評更應該是有態度的，褒優貶劣、激濁揚清，真正成為文藝創作的一面鏡子、一劑良藥，成為文藝百花園良好生態的建設者與守護者。

（作者：李洪華，系南昌大學中文系教授、江西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