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耳:以極盡個性的方式抵達一代人的內心
索耳
索耳的小說帶有幾分鬼魅甚至妖孽的色彩,并顯示出甚為尖銳的美學個性。扭曲、變形、溢出日常邏輯邊界的筆觸,在索耳的筆下時常可見。你可以說這與后現代藝術甚至二次元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有關,但在我看來,這與“90后”一代認知和表達世界的獨特方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具體來說,第一,索耳的敘事具有很強的碎片化沖動。注意我的用詞,是碎片化的“沖動”,而不是碎片化的“狀態”。他筆下的很多作品其實是由一條完整的故事線索扭合在一起的;然而,在看似完整、甚至嚴密得有些燒腦筋的情節背后,我能夠感受到一種針對日常經驗和世俗邏輯的強大離心力。我們完全可以將此看作當下青年群體某種隱秘情感狀態的隱喻。
第二,是局部經驗的炸裂。在經驗的細節處,尤其是關乎兩性感情的“內心戲”部分,索耳會經常平地炸雷似地開始“飆戲”,會利落地制造出爆破式光亮和聲音——戲的入口很小、排場不大,但力道很足。這是寫作者文學才華最具體而微的展現方式。
第三,是語言。索耳的語言很鋒利,這種鋒利的語言背后藏有一種精致裝扮過的暴力色彩。偽裝后的語言暴力感是迷人的,它是強力的情感沖突和帶有哲學意味的虛無色彩(但并非虛無主義)相媾和的產物。索耳經常把故事放置在某種相對架空、乃至帶有幻想色彩的語境之下,在我看來,這其實并非敘事策略,而是語言策略——它能幫助作者順利完成語言(以及情緒)荷爾蒙壓力的流暢釋放。縱觀當今90青年作家的寫作,此種策略并非孤立。因此我說:索耳的寫作,乃是通過一種極盡個性的方式,意外抵達了一代人內心結構的共性隱喻。
此外還有一種較為特殊的價值,出現在了索耳——以及他所代表的同代寫作者筆下。那就是,我在他的作品里,看到了當下文化元素審美合法性的確立。這種當下文化元素,一方面可能是“物”性的、經驗性的、或者意象性的。我們日常生活中許多強大、鮮明、卻都習以為常的經驗,事實上必須要進入一種文學的書寫,才能夠順利地被納入文學的審美譜系,才能夠真正與我們審美生活、乃至于精神世界發生關聯。這是一種“經驗的賦型”,甚至是一種“經驗的命名”;它是文學之于現實生活世界一個重要的功能項。在前一輩甚至前幾輩作家那里,我們看到了類似的嘗試,但效果似乎不是特別好。但是更年輕的作家、尤其是“90后”作家的寫作,在這方面就顯得更加自然。洋酒、卷煙、生日聚會、自駕游、小眾音樂、生日party……這一切并非作為炫示道具或身份認同的符號出現,而是真正同故事、同人物形象及其內心世界結合在一起。當這樣的寫作越來越多,許多新的經驗才算是真正獲得了自己的美學形體。
而另一方面,此種當下文化元素也可以是文本性的。許多極富當代色彩的文化文本已經進入了索耳等年輕作家的互文系統乃至寫作淺意識。例如我從他的小說中,看到了許多二次元文化的影子,包括辨認出很多西方經典電影文本的影響——例如敘事線索的糾纏與匯合讓我想到電影《兩桿大煙槍》,某些場景又神似昆汀?塔倫蒂諾《低俗小說》里的經典橋段。這些,都意味著“90后”寫作中獨特的、無法被取代的部分,展示了新的文學力量及其身上所攜帶著的時間身份標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