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20世紀初，電影由西方傳入中國。經過100多年的發展，電影已經成為當代中國活力充沛、影響巨大的藝術品種，成為當代觀眾的主流文化消費方式。

中國人自己拍攝的第一部電影是由任慶泰執導、譚鑫培主演的京劇電影《定軍山》。其后，由梅蘭芳導演并主演的京劇電影《春香鬧學》《天女散花》等相繼問世。可以說，電影從進入中國之日起，便與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結緣，時至今日，中國傳統文化藝術仍不斷為電影提供著養分。同時，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國電影如何從傳統文化藝術中吸收養分以彰顯文化個性和文化自信，又如何以開放的胸懷兼收并蓄、與世界對話，也成為擺在中國當代電影人面前的課題。日前，業界專家齊聚北京電影學院，就此展開研討。

題材、意象凸顯中國風

傳統文化藝術早已成為電影創作的素材庫，古典小說《西游記》就不斷被取材改編，而且常改常新。1941年，萬氏兄弟創作的動畫電影長片《鐵扇公主》即取材于《西游記》，該片也是亞洲的第一部動畫長片。從周星馳主創的《大話西游》《西游·降魔篇》《西游·伏妖篇》等，到近年來鄭保瑞執導、頻頻征戰春節檔的《西游記》系列影片，該題材不斷散發藝術活力。

除了題材，典型的中國意象也能夠有效地為影片染上中國色彩。電影《英雄》曾引起巨大的話題甚至爭議，但其包含的典型中國意象，顯露的強烈中國美學趣味還是為人所稱道。據該片美術指導霍廷霄介紹，美術團隊從張大千的繪畫中汲取靈感，以潑墨的感覺設計場景，并在與導演商定后，在電影關鍵場景中加入原劇本中所沒有的琴、棋、書、畫等意象，既貫穿劇情，又凸顯中國風。“《英雄》的色彩美學靈感也來自傳統文化，參考的是周代的‘五行五色觀’，秦國屬水、尚黑，所以黑色成為影片中秦王宮及服飾的主色調。”霍廷霄說。

電影可以很寫意

如果說電影從傳統文化藝術中獲取題材、意象、色彩等屬于較為具體、微觀的借鑒，那么，敘事風格、表演等方面的啟迪和化用則更為抽象、宏觀。

長期以來，不少人基于好萊塢經驗，把講故事作為電影最重要甚至唯一的使命，而許多中國優秀電影恰恰并不主打故事，而是以意境、情調取勝，由費穆執導的《小城之春》是這類作品的典型代表，去年上映的《不成問題的問題》借鑒了《小城之春》的手法和風格，同樣取得很高的藝術成就。在北京大學教授陳旭光看來，這類電影還可以拉出一份長長的片單，《一江春水向東流》《城南舊事》《重慶森林》《花樣年華》《一代宗師》《刺客聶隱娘》等不同時期的電影皆在此列。“這類電影重點不在于講故事、強化戲劇沖突，而是善于留白，以少見多，追求言外之意，充滿寫意性。我認為，其文化根源就是中國傳統的寫意精神。寫意精神在中國傳統藝術實踐和理論中常常見，也非常有中國美學特色。”陳旭光說。

記者曾聽到多位中國演員說過這樣一句話：在中國吃“開口飯”的人，應該懂一點中國戲曲，即強調中國傳統文化藝術對表演來說十分重要。對此，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學院教授錢學格深以為然。“訓練演員掌握表羅 群演的基本方法和塑造人物的基本技巧，兩年足矣， 而演員品格氣質、文化素養、審美情趣、思想深度方面的提升卻是沒有止境的，在這方面，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發揮著巨大作用。”錢學格說。在教學實踐中，錢學格也將中國傳統文學、哲學融入表演訓練，并要求表演專業的學生學一點曲藝。“單弦、鼓曲、相聲等對演員語言功力的提高、發展很有好處，我當年做學生的時候，北京琴書泰斗關學曾給我們上過課，受益匪淺。”錢學格說。

開放、動態地借鑒傳統

對電影來說，中國傳統文化藝術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但清華大學教授尹鴻提醒，借鑒傳統不能夜郎自大、泥古不化，需要以當代眼光、世界胸懷激活傳統，發掘其價值。“不能簡單地認定傳統的就是好的，要對傳統加以甄別，挖掘其在世界觀、人生觀、道德觀、審美觀等方面與現代文明、價值相融合的內涵。”尹鴻舉例說，《趙氏孤兒》就隱約包含著封建觀念，但其中更有哈姆雷特式的選擇和人性的光輝，當今電影創作應該剔除前者而努力尋求后者這樣的文化精神和價值。

北京電影學院教授潘若簡認為，吸收傳統與觀照現實并行不悖，直面現實、記錄歷史本身就是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一部分，比如杜甫的“詩史”就是如此。“去年上映的《嘉年華》《老獸》兩部電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在其中看到了某種中國故事的特性。這樣的電影誠懇地表現著現實生活的復雜性，以藝術擔當創造著新的傳統。”潘若簡說。

中國電影當然應該帶有中國個性，但電影畢竟是世界語言，學習他國先進經驗，跟上世界電影的潮流，也是中國電影發展的題中之義。“電影是時尚的綜合性藝術，隨著技術發展，影像變得越來越清晰，當銀幕顯示效果纖毫畢現，特寫、運動鏡頭、推拉搖移以及布光等電影語言都將隨之變化。”北京電影學院副校長孫立軍說，“當世界電影工業體系進入數字化時代，中國電影人不僅需要堅守文化立場，更需要做全方位的觀察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