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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江叢刊》2018年6月/上旬|吳培義:情怨
    來源:《長江叢刊》2018年6月/上旬 | 吳培義  2018年06月19日16:49

    情 怨

    他奇怪電燈怎么亮了。

    他手臂一揮,燈泡被他手里的五加白酒瓶撞得粉碎。當即他的臉上便嵌了幾粒玻璃屑,他卻沒一點感覺。他只想要瓶里的東西,索性扔掉杯子把瓶口直接插進嘴里。

    接著他便入了仙界。他見仙女燃了蠟燭凝視著五加白酒瓶,眼角滲下兩條淚線。她的淚珠與瓶里的酒液一樣亮晶晶香噴噴。他罵著:卑鄙!狐貍精!不要臉!劈面就是一巴掌,但她沒吭聲沒回避沒離去。

    他瞪著兩個燈泡似的眼珠逼視著她,她一把將他抱住,她的氣息在他臉上流過,她的臉死死貼著他手膀哽咽起來。他身子一晃要跌倒。她穩住了他。她成了他的支架。

    她扶他上床。他扯光了她全身所有。

    他實際上是強暴了她。

    他醒了。瞄了一眼院門邊那根向外斜立著的水泥電桿,那是她曾經等他的地方,他和她再也回不來了,也回不到從前了。他不甘心離開這里,但他不得不走。他在心底狠狠地罵了自己一通。

    他踏上只有半廂人的客車。他沒對號入座,而是耷拉著腦袋找了個空座落下。

    他感覺車子出站了,他合上眼皮,但他是清醒的。

    他本想到后排窗邊角落去打盹,但她占了那位置。她的目光撞得他垂下頭。

    他為她抱不平。她不像他只是個燒火佬,而是劇團里正兒八經的臺柱子,鄒團長多次鄭重地說她大有前途。想不到他倆同時接到了被辭退的通知。他真想去某個孤島睏幾天幾月最好永遠,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奶奶和父親都盼著他回家,他又合上眼。

    客車到站了。他掃了她一眼,然后下車,顧自走了。她爬上車頂,看他走在那條他倆熟悉的蛇形荒徑,漸行漸遠。

    她確認他不回頭了,這才爬下車頂到車廂整理行李,她不知乘客何時走光了,車門也打不開了。他雖然沒有回頭,但他知道她在車頂,他暗罵那沒心的司機真他媽操蛋!

    她又從天窗爬上車頂,呆在那里好像凌立在絕壁,她好想閉上眼睛縱身一躍。但她沒有。她還想再看看他,她還有好多話要跟他說明白。

    她目送他朝著她倆的拱橋村一點點往前,慢慢地成了草叢中蠕動的小小黑點。

    迎接他的是奶奶不停的咳嗽,是父親拖著長短不齊的腌菜樣腿桿歪進歪出。家里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他雙腿一軟合衣倒在桑樹鋪板上。

    日頭搖搖西墜時,他才翻身起來。

    他挑起水桶往村外走,踩過兩道田梗穿過村頭人家,爬上洪河河堤,于是,他看見遠處怏怏過來的女人,他的女人。

    他賊樣打量她。她已不是昨日車上模樣。她一身上紅下白新裝,一頭的長辮直發成了卷曲短發。她拖著昨天的那副行囊。他想,她還沒進她那個讓人膽寒的草屋。估計她下車后去了街上,她有個學剃頭的表妹在那里。

    他生怕她發覺他在打量她,連忙勾頭沖下河堤。

    她早明了他在打量她。她曉得對自己這身著裝最生怪意的就數眼前這位躲躲閃閃的男人。此時與他在村外撞見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她望著他直往河堤下竄。她羨慕他有個雖然殘疾但還算完整的家。她腦海呈現剛才進茅屋的噩夢,她即刻將念頭強行掐斷打了個結。

    他沒動身擔水。他將水桶與扁擔搭成條凳讓屁股落在上面,盯著河面漂來的一個包裝紙盒。他想這是何人何時何處扔下的東西怎么沒沉下水去?他盯著那紙盒慢慢悠悠鉆進拱橋下面的水窩里去了。

    他聽說在拱橋那里曾經發生過用活人祭神的舊事。那是一件讓人毛骨悚然的事。他不信。但奶奶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奶奶嘆息這洪河上的拱橋曾屢建屢垮,有一年來了一個玩蛇的川人,族人把他捉住,活祭了拱橋。奶奶說她生養父親時難產三天三夜,就是在那三天三夜族人做了用玩蛇的川人祭橋的“法事”。千不該萬不該,做了“法事”后爺爺烹食了拱橋下的黑花狗,從而犯了煞星,自己年紀輕輕病亡不說,兒子也成了跛子。奶奶一輩子唸叨,多虧了那位川丐的魂靈讓拱橋一直穩如泰山像座佛塔。

    他眼里突然出現了幻覺,看見有血紅的頭巾從拱洞里飄了出來。

    她讓他忘掉她。他憤懣至極,從懷里掏出血紅的頭巾,她捧著頭巾捂起臉離開了他。她出門時腳有停頓背在抽搐。

    他此后再沒見過這血紅的頭巾。他知道剛才是幻覺。他此刻除了悵罔沒有別的。

    他揉揉眼窩又揉揉太陽穴,然后撐起身拎起扁擔擔水。他剛把身子伸直還未邁開步,就聽見“咔嚓”一聲,身后水桶的桶系斷了。他只得解下桶系打了結巴,又舀滿水桶,小心上肩。可剛一伸腳,前邊水桶的桶系斷得更慘。他望著腳前噴水壺樣往周邊噴水的水桶,突然悲從中來!他想著這些年奶奶和父親是怎么用水吃水的呀!

    他索性一手拎著噴水的破桶一手提著滿桶水奔跑。他要搞出一身滾汗要讓自己精疲力竭。他懂得肉體疲勞與精神疲勞可成反比,他要把力氣使出極限而絕不停下喘氣。

    他還是停下了。他被她家草屋里的咆哮逼停。他聽見她那個長滿絡緦胡子的繼父在叫喊——都是那個臭野雞巴日的窮跛X的燒火佬雜種兒子造的孽!他心疼自己可憐的瘸腿父親被詛咒。接著又被扎進一句——早就曉得你倆被趕出劇團是因為亂了作風出了丑聞!她那隨繼父入贅的兄長的唉聲嘆氣更令他滿肚翻江倒海。他早想到她此番回屋絕對是羊羔再入虎口。他踢翻水桶狂跑。

    他本該沖進去!但他沒有。他清楚自己的闖入只會讓她倍加難堪難耐。

    他沖進家門鉆進被褥,像個女人樣地嚎淘起來。

    他倆的童話封存在拱橋下面。兒時他倆天天在一堆捉迷藏學狗叫尋豬菜砍柴禾。她總張著個嘴巴咯咯咯笑不停,經常笑得他莫名其妙。有次她笑得肚子疼得哭了起來。他慌忙把她扶倒地下給她揉肚子,她哭著笑著說他腳底踩了一攤牛屎,而他一點也沒有察覺。

    有一次他們玩猜中指的游戲,她突然提出要玩“過家家”,扮新嫁娘的游戲,并掏出了一卷潔白的棉質粗布。

    那是她媽媽縫被套時撕下的一截零頭。媽媽用這零頭給她做了一個包袱,包她上學的午餐。她對媽媽說,在河里清洗的時候不小心把包袱掉進拱橋下的洪河里了。原來沒有這塊包袱布的時候,每次扮新嫁娘就得脫了上衣來蓋頭,很麻煩的。

    她把包袱拆開,有一米來長二尺來寬,包她那顆豆辨腦殼綽綽有余。

    她喜歡蒙住腦殼。蒙在里面可以為所欲為地遐想并做各樣表情。她期待他躡手躡腳地用割豬菜的鐮刀輕巧地撩開棉布頭巾。倆人瘋到最后總是笑得天旋地轉。最后一次她硬要加個尾聲——她要像大人一樣結真婚。他說掀開頭巾就是真結婚了。她說結真婚是要睡在一堆的,她爸去世后她媽再結婚就和繼父睡一堆了。

    他懵懵懂懂地站著沒動。她把棉布頭巾橫鋪在地下當床,自己先躺在了“床”的左邊。他瞪著個眼睛望著她。她猛地扯了一把他的褲筒,他就不由自主地歪倒下來。他的右手指碰著了她的喉頸窩。

    她像是笑神經被觸發,他讓她別笑她越笑,笑得打起了連滾。他見她滾來滾去像個石滾,也笑得打起了滾。倆人滾著滾著滾成了一團。

    他突然發覺她臉上淌血了。他猜她肯定是滾在翻在地上的鐮刀口上了。他慌忙把她扯起來。她抹了把自己的臉,一雙手糊滿了鮮紅的血。他慌張地抓起地下的頭巾兜著她的臉,她的血很快就浸透了棉布巾。

    他嚇呆了。她哭著跑回家。

    媽媽見了她血淋淋的手臉差點昏倒。立馬喊來了她還未曾叫過的爸和哥。

    他和她兩家由此結怨。

    后來,他成了洪河一帶聞名的廚子;她成了洪河公社有名的李鐵梅。再后來,他被招進縣劇團做了燒火佬;而她,因為去看他,被劇團鄒團長看中,也進了劇團并很快成為劇團的名角。

    那天,她去送他,倆人沒說沒動僵在拱洞里。她一直低著頭掰手指刮指甲。他咳嗽一聲,她的頭緩緩抬起,他把個滾燙的臉貼上去。

    他要到城里劇團做炊事員。她將與這人世間自母親病故后唯一的親人離別。

    她想著對他說什么,卻張不開口。他也不知從哪處開口。

    他感到再不動嘴動身肯定誤車。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等我來接你去“過家家”。她滿臉羞赧嘟噥道我早已是你的新娘了。

    他見她攤在手里的血色頭巾,她見他血紅著的臉。于是倆個滿身的血液沸騰洶涌,同時觸電似地箍在了一起。她的額頭在他的臉頰鼻尖嘴角滿處滑動,他慌亂地舔著吮著。

    許久,她把個濕漉漉血糊糊的頭巾從拱洞坡地上拈起,小心翼翼地一折一折又一折地疊整齊,心事重重地揣進他的懷里,說到了那天別忘了帶它來蒙我腦殼。她抬起頭仰著臉看他,他低下頭紅了眼圈。

    他倆都沒有料到她上縣城去探班會改變他倆的人生。

    她用高領毛衣遮住半截臉側立在劇院門邊的電線桿下等他,他看見了,但他得先把被演員們舀空的茶桶搬回廚房再來接她。離她數丈遠的鄒團長看見她,本要進劇團的他又繞回身來打量她;她怯生生手足無措的樣子弄得鄒團長很有些兒滿足又很不滿足。

    她很快同他一樣做了團里的臨時工,從此能與他天天見。她真的不知如何去感激這位身著舊軍裝的從部隊文工團轉業的干部,只是在心里喊鄒團長萬歲!

    她對恩人言聽計從。她被鄒團長安排到辦公室做打字員,按鄒團長的要求每天上班前下班后到琴房練腰腿喊嗓子,由鄒團長給她開小灶。鄒團長讓她轉正前絕對不要考慮個人問題,鄒團長警告她若繼續與燒火佬藕斷絲連就馬上辭退他。

    她只好咬著牙向他說了鄒團長的警告。由是,他倆只能默默觀望路遇無聲。

    他起初很理解她,但不久就懷疑她已不是家鄉拱橋洞里泣別的她,更不是那個割豬菜“過家家”要做他的新娘的她。因為她經常被鄒團長叫到辦公室加班加點,很快她就成了團里茶余飯后的話題焦點。而他則一再被同廚的王師傅鼓起眼睛指著鼻子說他把她往火炕送。

    終于有一天,她腫著眼睛僵在他面前。他恨不得用手去摳開她的嘴巴。她最終擠出一句我們分了吧。她盤算著用分手丟卒保車。

    他的嘴張得很開沒出聲。她的手抖的篩糠樣不得停。

    他摸出了滿是汗腥味的血頭巾。

    他倆分了。他以為分離能以退為進,倆人還能天天見面。

    但他倆的命像是在被人操控的木偶。

    不久,他倆同日接到被辭退的牒文,是清查組和新的支部決定的,當然與鄒團長的倒臺有關。

    她買車票時見他排在隊伍的前面,她意識到向他表達只剩下今晚。

    她盯著他進了那間窩棚,于是便朝著那一團墨黑摸過去。他不聽不問沒讓她開口,只把她當作酒醉后嘔吐的清潔桶,泄憤似地強暴了她。

    她想過多種與他相擁的情景,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她走了。

    他睡得太陽曬著了屁股才起床,他去拉尿,發現窗下墻角有張紙箋。他漫不經心地揀起有些兒皺巴巴的紙箋,一看就呆怔了。

    她說她要最后喊一聲洪勝哥,她現在已不在意任何人任何誣蔑誹謗,她只巴望他能明了她甘心毀掉自己的真情和苦衷!她忘不了他罵她卑鄙時那厭惡的眼神。她說她其實是卑微地舍棄了她自己。她為她的卑微不停地成為被人脅迫的籌碼而感到痛不欲生!她本欲毀己宜人卻害了至愛至親的洪勝哥。

    她叮囑他好好珍惜他擁有的雖然殘疾但相愛相親的家人。她說她媽只留給了她一塊多余的零頭巾,而她就是個多余的人。她這就去他倆在拱橋下的洞房。

    他遲到了。她不認他了。

    她把那塊血頭巾撕成兩半,擰成了兩根繩。她用一根系著剪下的發辮,另一根給自己的雙腳打了死結。

    他將她腳上的布繩解了下來,系牢了自己的雙手。

    他操起雙臂托起她尚未僵硬的水淋淋的身子。

    他托著她一步一步順著拱洞坡底向河心深處前移。

    他聽見拱洞里隱隱約約有聲音。而且那聲音越來越轟鳴。

    他聽清了那是奶奶急促不停的咳嗽聲。

    他托著她晃蕩在洪河水浪中,已是回頭無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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